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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没时间想这些, 他回来是为了整理仪容赶紧进宫去的,就由的这丫头伤心一天吧,晚上回来再细细说给她听好了。
柳嬷嬷她们一直焦急的守在门外, 无奈里面就是不开门。
不妨大爷突然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一看见他的脸, 几人顿时呆住了!
饶是柳嬷嬷修养再好也忍不住笑了, “大人快去洗洗吧, 幸好没上了早朝,不然说不定得写进史书里, 万一惹的龙颜大怒就糟了。”
方时君心内嗤笑,龙颜大怒?圣上要是不笑死, 他方字倒着写!
柳嬷嬷把丫鬟们留在门外, 自己进去看范香儿了。
一看那只小鸵鸟果然还蒙在被子里, 就上前说道, “今天不去给老夫人请安吗?”
“不去了。”被子里传出蔫蔫的声音。
柳嬷嬷仍是想笑, “你知不知道大爷刚刚是从宫里回来的?”
范香儿嚯的把被子掀了,震惊的坐起身来, “真的?难道他不是还没出门?”
柳嬷嬷点了一个她的额头,“你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方大人顶着那样一张脸在宫门口溜了一圈,你想想你这打挨的冤不冤?”
范香儿所有眼泪都停止了, 傻呆呆的瞪着眼睛, 满脑子都是大爷被人嘲笑的画面,心里泛起阵阵心疼, 他是永远都不该被人嘲笑的那种人。
嘴上却说“谁知道他没洗脸就出门?再说他罚我别的都行, 不能打我屁股啊!”
柳嬷嬷看范香儿这是知道错了, 在她面前硬给自己找面子呢!
“那等他回来你再打回去就好了。”
方时君整理好了仪容匆匆赶回了宫里,早朝刚刚结束了,大人们已经各自回衙门办公了。
到了上书房门口,他着实不想进去。早上的事皇上极有可能已经知道了。
刘公公正在门口等着他呢,一见他来了,赶紧迎了上去,“方大人您可来了,皇上正等着您呢。”
这等事果然是被皇上知道了。
他假作坦然的进了上书房,皇上见了他便一本正经的问道:“爱卿今天早朝怎么告假了?”
“臣身体不适,彼时不宜见驾。”
皇上站起身走了过来,似笑非笑的在他脸上左右细瞧,“可惜了,你这回倒是把脸洗的干干净净了。听闻你顶着个花脸就来上朝了,想必是那范香儿干的好事了,信不信朕治她个大不敬之罪啊?”
方时君闻言扑通跪到地上,“请皇上饶恕,错在微臣,若责罚请责罚微臣。”
皇上假装不懂,“哦?你何错之有?”
“微臣应该出门之前检查仪容,及时洗去。”
皇上听的乐了,“呵呵,堂堂大丈夫,国之栋梁,你不是应该及时洗去,你压根儿就不应该由她胡闹!”
“是。”方时君不敢多言,也不愿多言。
她趁自己睡着了瞎胡闹,这属于闺房之乐,怎么也不能细讲给外人听。
“朕还听闻她吃不下饭,你就把全京城的美食都给她买回去了?还闹的沸沸扬扬的,怎么‘玉面阎王’这回是动了真心吗?”皇上心里还恨酸橘子那事儿呢,害的自己在后宫妃子们那里丢了大丑。
他从皇后那里离开后,直奔了丽妃宫中,娇娇滴滴的丽妃当着他的面一口气连吃了三个橘子,还说香甜极了!被愚弄的恼怒感立时充满了心底,连这宠妃都觉得索然无味了。
深宫里的女人寂寞,谁又知他这深宫里的男人也寂寞的很啊!
“请皇上恕罪。”方时君再次求饶道。
“可是动了真心?”皇上见他没回答,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方时君跪在地下,着实不想附和皇上的恶趣味,但君臣有别,他不敢不从。
“是否臣如实回答了皇上就恕臣和范香儿无罪?”
皇上不信堂堂男儿他好意思承认,“尊无戏言,如实说了,朕就恕你二人无罪。”
“是。”方时君磕头不起。
皇上不就是想听这个吗?在人前承认这个,特别还是皇上面前,让他感到尤其丢脸。
但意外的是,说出去也就说出去了,并没有让他难堪到想要钻进地缝里,反而有一种格外的轻松通透之感。心上那层厚厚的防护壳突然的裂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里面鲜活的心脏。
忠臣于自己的内心,说出的是最真实的答案,他是真的对范香儿动了心了。
在方时君看不见的角度,皇上憋着笑意,装模作样的说道,“好!念在你坦诚的份上,朕不就追究你殿前失仪的罪过了。爱卿平身吧!”
方时君起了身,皇上看他脸不红气不喘的,心里不禁嗤笑,这家伙皮是真厚。
他心知今日不能与他玩笑太过,毕竟是在上书房里,皇上一门心思打听人家房里事也有失体统。
便与他说起了正事,关于最近的几桩公务问了他的看法。
末了,皇上轻咳了一声,说道:“朕最近公务繁忙,时常头晕眼花,但这些又非朕亲力而为不可。听闻老夫人过寿的时候收到了一瓶药油,能提神醒脑,缓解疲惫,不知道爱卿能否……”
“臣回去就办!”
“越快越好。”
当皇上的主动从大臣要东西着实没面子,可这个大臣也是个没眼色的,家里有这等好东西,就不知道主动进奉宫里吗?
方时君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上书房,非因公事沉重不好解决,而是这药油……
他可是刚刚猛揍了某人的屁股啊!
回了吏部,就发现众位今天看他的眼神格外不对,各个透着股揶揄。刚要拎出来一两个当那儆猴的鸡收拾一番,就被谢老尚书给请了过去。
“子平啊,你还年轻,前途远大的很。我年纪大了,没几年就会退下去了,到时候我就推荐你接替我的位置。”
“谢大人……”方时君没想到他叫自己进来是为了说这些话,一时有些惶恐,老尚书对他而言是半上峰半师傅的存在。
“其余话不用多说,你我都知道这是必然。我有一言,原本我还担心你心高气傲,虽有高才和过人的手段,却始终与人距离过远,在朝中有疏无亲。但闻这两日的市井传闻,我这才对你彻底放下心来。只是凡事还应注意尺度分寸,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过亲过疏终究是不妥。”老尚书一番话说的极尽婉转。
“……子平明白了。”
老尚书这是听了传闻觉得太过了,在点他呢。
方时君把满心的郁闷压下,安心处理公务一整天,临到了该回府的时候还是不愿意走,其他大人均已回去了,只有他又拿起了一本名册认真记录研读。
他不想回家。
平安在窗外叫了三次,才见自家大爷姗姗出来。
范香儿一整天都没有出门,老老实实在屋子里读书写功课,更是拒绝柳嬷嬷以外的人进她屋子。
早晨她喊的那么大声,她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满院子的丫鬟小厮已经知道了自己被打屁股的事儿了,所以在她调适好心情之前,坚决不见她们。
上午的时候她特意把柳嬷嬷叫进来一回,愣是不听劝的让她把方时君的铺盖搬了回去。
她想过了,虽然起因是她不对,怎么罚她都行。但他就是不能揍自己的屁股!
她不稀罕和他住一起了,免的再受他欺辱!
方时君一路上都在想着回去怎么和她开口,在他脸上乱涂抹的事要怎么好好与她讲道理?打她屁股的事要怎么和她道歉?皇上要的薄荷油要怎么开口?
总之,既要让她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又要让她不生气把东西交出来。既让驴拉磨又不让驴吃草,这怎么想都很难。
一向足智多谋的方大人行了一路也没想出个好的解决办法。
一回了书房,小如和小意两个就闪进来禀告。
“大爷!您可回来了,姑娘自您走后一整天都没出过门了,还让柳嬷嬷把您的被子给送回去了。”小如言简意赅,直接捡最重要的说。
“什么?”方时君顿时眉头紧锁。这个丫头!蹬鼻子上脸了!
小意接着说道,“是啊,大爷,姑娘这一天安安静静的,照吃照睡,奴婢在外面引着她出来玩儿,她也不出来,还说……”
“说了什么?”
“还说……她要好好养屁股。”
“岂有此理?”把他一家之主的地位放在何处了?
凡事依了她,那不就真如外面传言的那样,他宠她无度了吗?
他堂堂大男人,何时宠她了?只不过给她展现了少少的君子风度罢了,就已经让她这样不知进退了?!
小如狠狠的瞪了小意一眼,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这话能告诉大爷吗?
小意看方时君神色不愉,心里也在暗暗后悔,她真是嘴太快了。
赶紧补救一下,“爷,毕竟姑娘家被打了那种地方,虽是不疼,但姑娘家面子薄,不然您就依了她,先分开住几日再说吧。”
一句话说完,不知怎地,自家大爷的脸好像更黑了。
小如赶紧扯了下她,让她赶紧闭嘴。
“大爷要是没吩咐,我们两个就先退下了。”
独留方时君一个人在书房里,静坐无语。
这叫怎么回事呢?若是其他人敢戏弄他,甚至这样无视他的尊严,他会毫不犹豫的让那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当那人是范香儿的时候,他忽然就束手无策了。
他这回真是深深理解了老夫人的感觉,这小东西打不得骂不得,远不得亲不得,让人的心平稳不得!
罢了,既然她想如此,就让她安静两日吧,冷落她两日,让她自己好好反省一下错误也好。
就这样,他在书房里读着完全读不进去的书,一直到了该就寝的时候,也不见范香儿那边传过来什么动静。
没有就没有!他难道还指望着她主动来找自己不成?
当初可是她求着自己才睡到一起的,如今她能正常吃饭睡觉了,就把他当穿过的旧衣裳随意一丢?
主动低头不是他的作风,那是怂蛋!他不信她能撑的过明天,最多一个晚上之后,她必会主动来求自己。
方时君就这样想着信心满满的回了自己的卧房,看着床上那整齐的红被子越看越碍眼,愣是让平安进来给他换了一床新的。
他以为自己想明白了,就会像两天之前一样,一个人睡的也很好。
谁知,这一夜他就几乎没睡实过,床还是那个床,只离开了两个晚上而已,就变的陌生了,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范香儿这一晚上也没睡好,梦里有个大坏蛋拎着一根棍子总是追在她后面要打她屁股。
金玉她们几个不帮忙不说,还在一旁围观着,不住的叫好嬉笑。
她气愤惊醒过来,下意识的想找旁边的大爷告状,却错愕的发现身旁没人。
这才想起来,大爷已经被她赶出去了。
他何时这般听自己的话了?让他走就真的走了,他甚至不过来问问自己是不是还在生气,就算过来质问自己也不曾。
原来他对自己的那点好都是假的,果然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这么想着想着,就越发的觉得夜里寒冷了起来,秋天到了,外面的夜风呼呼的刮着窗棂,在这个孤寂的夜晚里尤其的响。
她不禁内心凄凉的裹紧了被子,直到把自己裹成了蚕蛹一般,还觉得缺了点什么。
她蹭啊蹭,终于蹭到了床中间,抹平了那道无形的界线,这才觉得心安了,渐渐困极,睡着了。
就这样过了一夜,第二天方时君回来的时候,二人在院子里打了一个照面,均是一立,便不再说话了。
在下人们错愕的目光中,二人竟是谁也没理谁就这自回房了,香儿姑娘甚至连个礼都没朝大爷行。
下人们大眼瞪小眼,香儿姑娘越来越厉害了啊!
回了房,范香儿就气的胸脯一鼓一鼓的,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忽然!‘吱呀’一声门开了。
她惊喜的从内室跑出来看看,结果,是柳嬷嬷端着一盘橘子进来了。
柳嬷嬷眼睁睁看她从惊喜到失落的小模样,忍不住笑道,“这回知道不听嬷嬷劝,自己吃苦头了吧?硬扛着一份儿硬气,到头来不好受的不还是你自己?”
柳嬷嬷剥了一个橘子,放到她手心里。
“嬷嬷……”范香儿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着柳嬷嬷。
柳嬷嬷心一惊,赶紧一挥手,“你快打住!吐出去再往回咽的事儿嬷嬷从来不干,你就少折腾嬷嬷两次吧。”
说完不再管她,径自出门去了。
第三天,方时君回来的早,一回来就找柳嬷嬷单独说话去了。
“嬷嬷,皇上不知道打哪儿听说了老夫人寿宴收到一瓶薄荷油的事,催着我快快给他进献一瓶,还请嬷嬷帮在下这个忙。”
柳嬷嬷心里盘算了一下,瞥了瞥他确实带着焦急的憔悴的脸。
大发了一回善心,“你也知道,那薄荷油是香儿家乡的特产,咱们北地人之前没见过。因为香儿特别爱薄荷的味道,才从家乡带来了种子,自己找地方辛劳种出来的。薄荷油是我们娘俩一起做出来的不假,老身不是不能帮大人做,但是老身想做好人却苦于没材料啊!天气马上转凉了,估计香儿的薄荷还能勉强收一批吧。”
方时君蹙眉,“嬷嬷,别处就没有这材料了吗?”
“大人要是有空的话,不妨出去试试。老身还是认为,何必舍近求远呢?香儿该用饭了,老身该去看看了,这两天不知怎么食欲又降下来了。”
咯噔!方时君一听心里跳动了一下,这是又吃不下饭了?
这回原因可明显了,上次因为那茉莉花香他还能说自己冤枉,这回可实打实的就是因为他啊!
方时君自顾沉思着什么,不禁踱步到了范香儿门口,只听里面正用饭呢。
柳嬷嬷变着法子的哄着范香儿吃饭,“香儿乖,多吃一口吧,吃了孩子才会长的好。”说着还偷偷往门外瞟了一眼。
柳嬷嬷舀了一大勺鸡汤拌饭,喂给范香儿。
范香儿这个傻的!一看柳嬷嬷今天竟然这么好亲自喂自己吃饭,赶紧给面子的张大了嘴巴,打算一口把那勺饭给吞进去。
谁想嘴还没碰到勺子,那勺子却不着痕迹的自己往后退了下。
她不解的看向柳嬷嬷,却看见柳嬷嬷冲她使了个颜色,让她看门外。
她悄悄往外一看,差点笑出声,落日的余晖把门外人的影子投了进来,一看就知道那是谁。
“嬷嬷我真的吃不下去,就让我饿着吧,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这深宅大院的,没什么好玩儿的,还被人揍屁股,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嬷嬷我想回家了,我想我娘,我要去找老夫人去!我明天就要回家!”
说着说着就带了哭腔,起身要走,被柳嬷嬷给拉了回来,“乖,别哭别哭,先试着吃点。没人疼你,有家里人和嬷嬷疼你呢,等孩子生了,嬷嬷帮你想办法,不行嬷嬷找皇上去,大不了咱们出去单过!”
门外咚的响了一声,像是拳头砸在木窗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