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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之后,苏琬白洗完澡,犹豫再三,还是打开微信,给许钰发了条信息,“明天比赛加油。”
自从半年前跟张指导聊完后,苏琬白还是做了改变,减少了占用许钰私下空间的时间,训练时也一般也让周哥来管许钰,比赛的时候,也尽量少单独接触了许钰。
许钰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也问过苏琬白几次,但每次都被她以忙着写论文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这个理由倒不是苏琬白瞎编的,她几个大学同学和师弟师妹在做一个项目,因为她在德国学习过,就邀请了她一起,苏琬白刚好对这方面也很感兴趣,所以平常闲的时候,就会跟着他们一起做实验、写论文。
叮咚。
响起的手机声打断了苏琬白的思绪,她拿起手机看。
【许钰:我在天台。】
【苏琬白:太晚了,赶紧下来休息吧。】
苏琬白刚打完,又立刻删了这句话,皱着眉考虑了一会,拿起外套套上,出了房间。
“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
苏琬白站在许钰旁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其实亚运会出发前一天,两个人才在电话里吵了一架,没有什么原因,只是刚好两个人情绪都不太好,许钰因为赛前压力有点大,苏琬白则是因为和张指导的约定,所以吵完之后,两个人到现在都没好好说过几句话。
“对不起。”许钰说话了,声音被夜风吹得有点模糊,“那天是我不对,不该对你发脾气的。”
苏琬白也早就不生气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是我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你大吼大叫的。”
许钰张开手臂,苏琬白默契地抱了上去,在接近凌晨的大阪,交换了一个带着凉意的吻。
许钰轻轻舒了一口气,对明天比赛心底隐隐的烦躁和不安终于在这个拥抱中被抚慰了。
苏琬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心脏从刚才就乱跳个不停,她不禁紧了紧手臂,用力搂住许钰的腰,要相信他才对啊!
大阪亚运会。
乒乓球男单决赛。
因为纪子骞这两年的快速成长,已经有不少外界的声音将他视作许钰的“双子星”,“钰骞”大战从亚运会开始前就不断被宣传,终于到了决赛的时候,不管是场上的选手还是场下的观众,都是紧张又期待。
第一局的时候,两人都不是很在状态,各种失误、漏球、出界,虽然许钰最后拿下了这一局,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机械地放下拍子,机械地走回场边擦汗。
第二局,两人的精神好了一些,许钰虽然想积极调动自己,但手上的感觉似乎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纪子骞则是看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感觉没有专注在比赛上,最后又是9:12丢了第二局。
局间休息的时候,苏琬白皱着眉头盯着纪子骞的方向,见他眼神扫过来,竖起了拳头,表情狠狠的。
纪子骞忽然就笑了,喝水的动作都轻快了不少。
第三局,纪子骞找回了自己的风格,打得又狠又凶,招招直逼命门,许钰一时没适应他突然调整的战术,输了这一局。
第四局,许钰虽然也调整了自己的技战术,但纪子骞实在拼的太凶,还是输了。
之后,两人各拿下一局,第七局,最后的胜负,在场边喝水擦汗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捏紧了手中的水瓶,这个冠军,一定不会放手。
坐在工作人员席的苏琬白,已经坐立难安了将近两个小时,从比赛开始就不停冒冷汗的后背现在几乎已经全部湿透了,湿漉漉地黏在背后,又黏又凉。
看着决胜局开始,她几乎不敢看场上的比赛,因为她害怕知道结果。
她没有说谎,她的确没有希望谁赢谁输,她只是希望两个人都能好好打,但是她害怕,她知道纪子骞为了这场比赛准备了多久,知道他这两年有多努力,每天最晚离开训练馆的,几乎都是他。但是这场比赛对于许钰同样重要,不仅是为了让他能在世锦赛失利后证明自己,还关乎着她和张指导的约定。
“你觉得谁会赢?”
张指导不知道从哪里过来,径直坐到苏琬白旁边,开口发问。
苏琬白一惊,几秒之后,有点艰难地开了口,“我……不太清楚。”
“我觉得纪子骞会赢。”张指导眯着眼睛看场上,“虽然前六局两个人打得一样差,但这一局,纪子骞的状态已经回来了,许钰却还是在犹豫,出手不够果断,只要纪子骞能够保持的话,赢这一局应该没什么悬念。”
张指导的话让苏琬白的心猛地一沉,她只能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不到最后一刻,谁能知道结果呢。”
张指导轻笑一声,“那我们就看吧。”
虽然第七局开始的时候,战况还比较焦灼,但随着时间推移,因为许钰打得太过保守,比分差距越来越大。
5:9的时候,许钰终于喊了暂停。他少见地把拍子直接扔到了桌子上,表情有点烦躁地走到了场边。
“看到许钰的表情了没有?他着急了。”张指导又开口了,“从他拿了世锦赛冠军之后,给自己的定位高了,他打比赛就越来越容易急,一点没有打好就着急,快输的时候也着急。不要看现在外界都说什么他是下一代的领军人物,其实跟林翕比起来,他还差了很多呢。就现在这样的他,身上这么多问题,哪里来的时间谈恋爱?”
就在张指导话音落下的时候,纪子骞拿到了他的局点。
10:5。
纪子骞发球。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盯着那颗小小的球,明明只有几克的重量,但却承载了厚重的希望,瞬息来回间,所有人的心绪都被它牵动。
啪。
纪子骞偷了一个长球,许钰却算到了这个球,正手大力拉了一球,得分。
10:6。
纪子骞这次中规中矩发了个侧下旋球,许钰虽然很紧张,但手还是很稳,反手拧了一板,纪子骞也反手拧了回来,两个人连续多拍反手来回,球速快到几乎带起残影,连解说都忍不住感叹这球是“教科书式的反手”,最终,还是许钰的基本功要扎实一点,拿下了这一分。
连续追回两个赛点,又轮到自己的发球局,苏琬白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感觉往下沉了点,她不得不承认,到了这个时候,在内心最深处,她还是希望许钰能赢,她——
真的不想离开。
许钰拿到球,感觉心里很乱,大脑也有点不清醒。从拿到世锦赛冠军后,他肩上的担子就越来越重,有时候在场上打球,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只是想着打球这一件事,现在的他,总是想着要赢,尽管他知道不可能,不可能有人每场比赛都赢。
但他就是觉得自己应该赢。
不是想赢,而是应该赢。
就像这场比赛,他比纪子骞大,比他早进队,比他多拿两个大赛冠军,还参加过奥运会,所以,这就是一场应该赢的比赛。
但是一场应该赢的比赛打成这样,许钰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余光扫过观众席,只要是有人脸上带着笑容、有人在窃窃私语,他都觉得是在嘲笑他的狼狈。
“许钰难担大任”“许钰难超林翕”“许钰心态不好”,发球的一瞬间,那些新闻标题、那些接受过的采访,如潮水一般涌进脑海,许钰呼吸一乱,手上动作就有了迟疑,发球质量大大下降。
纪子骞瞅准机会,直接反手撕了个大角。
11:7。
“jiziqianwin.”纪子骞在裁判的不带任何感□□彩的声音和欢呼声中,直直倒在地上,摊开手臂,仿佛用光了全身的力气。
他明白这场胜利有多重要,但是上场的时候,他还在犹豫,他想赢,他也想苏琬白开心。他知道苏琬白也希望自己开心,只是世事难得两全,他实在无法抉择。
最后一秒的时候,他挥拍的那一刻,看见苏琬白紧张到泛白的脸色,但是他还是没有犹豫地挥出了拍子,他不得不承认,胜利对他的诱惑太大了,如果这个时候自己退缩了,那这两年的努力就全部付诸东流了,他只能选择赢。
小白,对不起。
纪子骞躺在地上,盯着场馆顶部的灯,一如初见苏琬白时的场景,彼时他还没有拿冠军,她也不是队医,她鼓励他一定会拿到冠军。此时他终于拿到目前为止最重要的一个冠军,她坐在观众席上见证了自己的胜利,可是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扯了下嘴角,人生啊,还真是讽刺。
苏琬白坐在位子上,旁边的人都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她只觉得双腿仿佛被抽光了力气,站不起来。
“你自己说的话,不要忘记了。”一场比赛而已,只要冠军是中国队拿到,张指导并不是很在乎一场的输赢,他没什么表情,淡淡说了一句,就起身离开了。
苏琬白呆呆盯着场上,还没来得及收好球拍,就被工作人员和记者团团围住的许钰,感觉背上的凉意一点点渗入心底。
所以,自己真的要……离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