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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瑾夏怔了一秒,旋即笑出声来。
竟然是陈琦?
如果不是在大街上,她真想仰天长笑,说一声老天终于开眼了,不,不是老天开眼,而是活该!
景泰三十年,盛夏,六月初九,流火的季节,却是景泰帝萧洹登基以来,京城最血腥的一日。
一份圣旨,菜市口刑场,八十一个人被判斩立决,当场殒命。
随着人头一个个落下,鲜血流了满地,将菜市口整个的染红了。
阴沉沉的乌云从天边涌了过来,天色一下子黯淡下去,轰隆隆的雷声仿若自地底传来,震耳欲聋,刺目的闪电撕破滚滚浓云,顷刻间雨雪交加。
但并没能阻止这一场不公平的判决,八十一条人命,无一生还。
头颅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刑场上,血流成河。
这一年是晏朝纪年一百二十五年,景泰帝萧洹五子豫王萧绵泽勾结北狄欲行谋反之事,处以斩首之刑,行刑之时天气骤冷,六月飞雪,为其鸣冤。
豫王一派魏国公府满门抄斩,八十一条人命陨落,血流成河,大雪覆了繁华京都,菜市口刑场自此夜夜冤魂呼啸,即使正午时分,依然阴气森森,无人敢近。
而陈琦因为举报有功,从御史台主簿升为御史台侍御史,从六品,负责纠察百僚,弹劾不法,品秩不高,但权力不小。
可以说窝囊了多少年的陈琦终于开始扬眉吐气了,虽然从六品这个品阶还没有进入中央权力中心,但这个清贵的位置还是有不少人眼红的。
侍御史就是个言官,得罪谁都不要得罪这种官,一不小心就会被弹劾,虽说有的时候不痛不痒吧,但就是不痛不痒,也禁不住每天这么咬一下啊。
所以大体上来说,坐在侍御史这个位置上的人还是挺左右逢源的。
但陈琦不是个老实的人,取了袁大将军的女儿,也就是袁氏的堂姐,比起袁氏至少还要装出表面的大度温婉,陈琦的妇人却不大一样,那是个炮仗,一点就着,是出了名的悍妻,陈琦娶一个妾侍,都能被闹上许久,而他还隔一段日子就要去青楼里流连一番。
只是御史嫖妓这种事呢,可大可小,若是他真被抓了个现行,指不定得闹出多大的动静,所以每次去青楼都会乔装打扮一番,谁能想到一个大腹便便的普通富商其实是官场上铁嘴能言的御史台侍御史陈琦呢?
叶瑾夏回京就想过要拿这个人开刀,不过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比她还先下手了,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回去的路上,叶瑾夏都眸色阴沉难辨,思索这个问题,直到快到家门口了,她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个人。
她愣愣地看着身边的秦湛,不知什么时候起,阿七她们几个都非常有默契地退了两步,看他们两并肩走着。
“你怎么还在?”叶瑾夏脑子还有些不大清醒,所以说话时智商不在线,说出口了又觉得这样太没礼数了,便想改口,但秦湛面色不变,淡淡道:“你快到家了,我就先走了。”
说完转身折进了另一条街,梧桐树下,他的影子渐行渐远,离开了街上繁华的灯光,月光透过树影交错成网,他的背影孤寂清凉。
叶瑾夏有点头疼,什么都不想就带着身后的几个姑娘回了碎雨阁。
她不是拎不清的人,不会总把心思用在不相干的事情伤,所以现在也就是好奇,究竟是谁下手杀了陈琦,帮了她一个大忙,怎么着也得见一面。
她在沉思,阿七也比平日里的心思要重,看到叶瑾夏蹙着眉头想案子,她也就将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想法给压了下去。
这一夜长安街上兵荒马乱,锦衣夜行,热闹旖旎的乞巧花灯会因为御史台侍御史陈琦无辜惨死而草草收场,一地慌乱凄凉,显得可笑又无情。
叶瑾夏却睡得无比的安稳,因为她知道这座看起来繁华威严的城池,在这一天晚上,在绚烂明媚的灯光下,起风了。
早上,晨光熹微,怀香来唤她了。
叫了好几声小姐,叶瑾夏也只是抬了抬眼皮,翻个身,抱着被子又睡去了。
怀香看着她露在外面的玉背,白嫩嫩的,很是打眼,她有些恨铁不成钢。
叶瑾夏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跟个大爷似的,睡觉尤其不老实,一不小心,藕臂、玉足就耷拉在外面了,幸好这院子里有阿七这么个武力担当守着,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妄想闯进来的人,不然,叶瑾夏的这副形象若是被人看了去,她可就亏大了。
但叶瑾夏昨晚上一直忙到了丑时才歇息,现在才辰时,自然是没睡够的,哪里会管形象,怀香认命地将她的衣服理好,柔声唤道:“小姐,温大人在外头等着。”
“让他候着吧。”叶瑾夏还是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继续睡。
睡了约莫半个时辰才突然睁开眼睛,喃喃道:“怀香,你刚刚说谁来了?”
怀香现在战战兢兢的,听到叶瑾夏的声音,立即哭丧着脸,道:“小姐,是温大人,锦衣卫的温大人。”
叶瑾夏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爬起来,“穿衣。”
见她这般漫不经心,怀香也不怕了,总归天塌下来,还有小姐在。
温如言在偏厅已经喝了三盏茶了,沏茶的婢女也换了三个,因为这位大爷虽说生得跟个妖女似的,但传言在外,没哪个有胆子往他跟前凑。
他的第四盏茶也喝完了,叶瑾夏才姗姗来迟。
“原来温都督这么喜欢喝茶呀。”喝了四碗茶,也不嫌胀肚子?
温如言放下茶盏,淡淡道:“黄山云雾茶,味道自然是好的。”
叶瑾夏讥笑,“那我送你一斤。”
“也好。”
“......”
叶瑾夏决定不同这个人计较,拈了块点心扔嘴里,没嚼两口就皱着眉头咽下去了,怀香立即端着茶送上来给她漱口。
稍稍有了些力气之后方才开口:“说罢,大清早地找我有什么事?”
“我以为二小姐心里清楚。”温如言看到热气腾腾的第五杯茶,终是拧了下眉心,再好喝的茶,连着喝了四杯之后也觉得难以下咽了。
叶瑾夏暗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哦,我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