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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五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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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trong>白衣陌迟是个神秘的人物,在许多人眼中,甚至算得上是传奇。

    此人无门无派,没有朋友也没有过去,众人只知道他的名字,他叫做陌迟。

    三十多年前,凤麟洲岛主武擅带领众人围攻望月崖,那名叫做陌迟的男子,倏然从天而降,一身白衣,翩然若仙,落在了望月崖的崖顶上。

    接下来就是后来经常出现在说书人口中的一战,陌迟以一人之力,战十洲数千人,生生拖了他们三天时间,而三天之后,天罡盟盟主宿七带人赶来,十洲这才终于撤离此地。

    陌迟一战成名,至此有了白衣陌迟的名号。然而那一战之后众人再寻他踪迹,才发现他已经不在城中了。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时离开,又去了哪里。后来他的足迹踏遍了整个中原,时常出现在战场之中,帮助中原众人度过了几次难关,然而每次皆是将麻烦解决之后就消失,不留半点痕迹。

    这人神秘的来历与洒脱的作风,让他成为了如今中原说书人的最爱,也成为了街头巷尾众人的谈论的对象。

    云衿也想见到此人,从三十多年前郾城一战便一直想要见他一面,奈何此人行踪太过神秘,这么多年过去,也未能得见。

    好在此时她总算是见到了。

    云衿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崎城,然后在崎城之外的一处峡谷当中,他看见了坐在乱石堆中饮酒的陌迟。

    陌迟的相貌有些出乎云衿的意料,她听说过许多与此人有关的传言,却从来没有想到这些传言的主人竟会是这样一个人。

    他生得很秀气,与慕疏凉的清秀不同,他的秀气是大家闺秀的秀,简而言之,便是男生女相。此人生了一张比寻常女子还漂亮的脸,他此时正穿着一身浅碧色的衣裳,他喝酒也并非如同寻常高手那般抱坛牛饮,他不知从何处找了个漂亮的白玉杯来,正自斟自酌,一点一点的啜着,就像是个极为讲究的大家姑娘。

    而就在他的身旁,正坐着一个满脸呆愣的少年,那少年浑身脏乱,看身形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身后背着一个被白布包裹着形似棍子的东西,一头乱发下面,是一双被极力瞪大的眼睛,而那双眼睛如今正瞪着不远处的山谷那头。

    ——那头如今正守着数百名来自十洲与鬼门的高手。

    那群人守在这里,自然是为了陌迟与他身边那名少年。

    云衿的到来并未引来众人的注意,她匿身在乱石后方,安静的看着这一幕,很快便有了猜测。

    陌迟会守在此处,十洲会来到崎城,恐怕都是因为那少年,那少年的身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就在云衿沉吟之际,十洲的人已经出手了。

    十洲人从来不喜废话,战前喊话也是最愚蠢的行为,所以他们出手没有丝毫犹豫,数道剑光同时闪烁而出,无数身影组成了流洲人最擅长的剑阵,将陌迟的身影包围其间。

    这剑阵云衿是见过的,她曾经数次与之交手,剑阵虽无法伤她,却能够将她困在其中暂时无法脱身,想来此时开启剑阵的人的打算亦是如此。

    果然,就在陌迟被困在阵中之际,数名鬼门杀手同时掠身而出,剑气无声无息已至那少年身前。

    云衿站在乱石之后,指尖已经落在了腰间的名决剑上,随时打算出手。

    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就在此时,剑阵之中突然爆出一阵惊天灵力,便在那几名黑衣人快要靠近那少年之际,三道流光自剑阵之内飞旋而出,四周空气随之扭曲,无数沙尘同那流光一道漫卷而至,那几名出手的鬼门之人不及闪避,身体接触到流光的刹那,竟是不住颤抖起来,随之,衣衫撑开,爆体而亡!

    尘烟落下,血雾漫天弥散,洒了那少年一头一脸。

    那少年愣愣的擦了擦脸,却不像云衿所想的那般被惊得哭闹起来,而是骤然转脸,脾气不好的朝被团团围住的陌迟恼怒道:“说了多少次了!这血很难洗的!”

    静了半晌,阵法中陌迟的声音也不乐意地传来:“那我让他们戳死你算了。”

    “你就不能换个方式救人吗!”

    他话音刚落,又是五道流光划过剑雨纷然而至,将几名靠近少年的黑衣人钉死在原地。

    这次陌迟似乎是留了手,并未如方才那番直接将人变成一捧血花,而云衿也因此看清了他的出手。陌迟的武器是箭,五支箭,却除了十来名敌人,这些人身体皆被洞穿,搅出花花绿绿的内脏流了满地,皆洒在那少年脚边。

    少年面色骤然一白,捂着嘴呕了起来。

    “这方式你喜欢么?”陌迟应付着剑阵,竟还有空悠悠问了一句。

    少年往那方向瞪去一眼,不满道:“死娘娘腔!”

    “臭小鬼,你再说一遍?”陌迟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淡淡的威胁意味。

    两个人不知为何,竟在这纷乱的战场上旁若无人的吵了起来。

    云衿:“……”

    观察了半晌之后,她确定这场战斗再让陌迟这样跟玩似的打下去,绝对有机会打上三天三夜,等到那时候十洲新的援兵前来,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云衿自没有那个时间等他们慢慢打,所以她出手了。

    她的武器是名决剑,当年蕴华剑被折断,后来云衿在雪地中一觉醒来,断剑便已经不在了。她不知那剑究竟去了何处,一番寻找之下也没能够找到,后来梅霜梦看她没有趁手的武器,便如慕疏凉当年所料一般,将她叫去了剑阁,并让她挑一把自己喜欢的武器。

    云衿果然如慕疏凉所说,挑了一把极不起眼的剑,梅霜梦见她挑了那剑,面色很是变了变,然后几乎是满脸不舍的将剑交到了云衿的手里,那把剑便是如今的名决。

    名决剑随着云衿过了五十年,自是不可多得的宝剑,这五十年来云衿一直在修习梅染衣当年所教给自己的那五剑,然而她所使用的剑法,却又不全是梅染衣的剑法,当初她在陵光宗书房之中曾经见过许多慕疏凉对剑法的批注,所以这些剑招使出来,却又融合了慕疏凉的剑势,最终自成一派。

    她的剑不若梅染衣那般冷硬,也不若慕疏凉那般惊艳,她的剑气更像是潺潺细水,连绵不绝。

    雾珠的寒意布于剑锋之上,她身形化作翻覆的流云,穿梭于战场之间,不过片刻,便见那原本坚不可摧的剑阵骤然散乱开来,数名流洲弟子应声而倒,露出了剑阵之中的陌迟。

    陌迟本在弯弓搭箭,此时阵法骤散,他看着阵法外面执剑而立,将无数敌人掀翻于身后的云衿,不禁眸光轻动,连带着动作也缓了下来。

    两人隔着无数刀光剑影相对而忘,山谷冷风掀起黄沙数尺,如今天下间声名赫赫的两大高手,就在这样的场合之下见面了。

    云衿加入之后,这场战斗的进程明显要快了许多,战斗之中,云衿无暇开口,陌迟也没有去问,无声的默契之中,云衿在前以剑御敌,陌迟在后拉弓引弦,两人攻势密集,比之面前的数百人丝毫不落下风,不消片刻,十洲众人溃不成军,当即退走。

    而也一直等到十洲众人退走,云衿才收起名决剑,回身往陌迟看去。

    “陌迟公子。”云衿笑到。

    没有等云衿再开口说出自身来历,陌迟便已经挑起了眉梢,而就在陌迟准备开口之际,那边那满身血污的少年已经朝着云衿扑了过来,满是惊喜的道:“你是云衿!空蝉派云衿!”

    云衿一怔,没料到这少年竟也能一口说出自己的来历。

    那少年靠近了云衿,本打算扑上来,但似乎又想到了自己一身血迹,这会儿又停下了脚步,只仰起头眨眼笑到:“你不知道你多有名气吗?我小时候听我爹说过你,还听说书先生讲过,你一出手我就知道是你了!”

    这少年话音刚落,那边陌迟就忍不住开口了:“那你当初怎么没认出我?”

    少年朝陌迟瞪了一眼:“我喜欢漂亮姑娘,不喜欢娘娘腔。”

    “小色鬼。”陌迟微微蹙眉,面色不善的朝着两人走了过来。

    云衿与之对视半晌,一番寒暄之后,很快便说明了来意:“十洲既然想要对付你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我想你们不会拒绝我的帮忙。”

    少年听得云衿这话,当即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然!你肯定比陌迟可靠多了!”

    云衿淡淡一笑,陌迟却不满的拍了拍少年脑袋,转而敛去神色朝云衿道:“十洲想要的是这个小鬼,半个月前我从十洲的手中救了他,现在你来了,这小鬼就归你了。”

    听得陌迟的话,少年面色一变,连忙道:“娘娘腔你不管我了?”

    “你不是喜欢漂亮姑娘么?”陌迟声音平淡的道。

    少年看了看陌迟,又看看云衿,眼里满是复杂神色。

    云衿将那少年的眼神看了个明白,她面色不变,很快又道:“我一人恐怕无法应付十洲众人,不知陌迟公子是否肯出手相助?”

    陌迟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云衿一眼。

    少年睁大了眼睛等着那人开口。

    半晌之后,陌迟终于不情不愿似的点了点头。

    。

    一番交谈之下,云衿才终于明白这少年的身份。

    少年的名字叫做凤宣,本是出自坞城凤氏一族,五十年前坞城被十洲所破,凤家灭族,唯有一名小少爷逃了出来,那名小少爷就是凤宣的爹,凤肴。

    凤肴的名字,云衿是听过的,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当年的凤家小少爷成了北门剑宗的出色弟子,也曾经参与过多次与十洲的战斗,被宿七多次提及并夸赞。

    云衿不知凤肴的儿子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不过想来此事定与凤肴有关,她很快问凤宣道:“你爹呢?”

    “我爹死了。”少年声音平静,丝毫没有起伏,他看了陌迟一眼,接着道:“娘娘腔告诉我的。”

    云衿朝陌迟看去。

    此时正是夜晚,三人在野外露宿,面前点着篝火,火光微暖,铺在那人身上,陌迟半倚着靠坐在树下,轻声道:“我受凤肴临终所托来救他儿子。”

    云衿顿时明白过来。

    十洲众人是为凤宣而来,而陌迟会出现在这里,也并非是偶然,所以一切的秘密,都在凤宣的身上。

    见云衿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凤宣张了张口,犹豫半晌,终于埋头看着眼前的火堆道:“我爹离开之前,给了我一个东西,他要我将此物交给能够信任的人,然后带着这东西,去一趟七海深渊。”

    他这般说着,将身后一直背着的形似木棍一样的布包解了下来,随后,他借着火光,将裹在此物上的布条,一层一层解了下来。

    火焰扑簌,寒光凛冽,锋刃微颤,响出清脆铮鸣。

    布条所包裹着的,是一柄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