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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脱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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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的春风拂过山谷,齐膝深的杂草随风摇摆,露出轻缓流淌的小溪。

    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与青藤的缝隙照射进来,酝酿出许多花草。

    叮咚……

    清澈见底的溪水泛起水花击打岩石,发出清脆的响声。

    沿小溪两岸,低矮的乔木杂乱无章的立着,间歇露出大片盛放的野花。

    山坡处,杂草低伏,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

    秦壑从昏迷中醒来,阳光穿过交错的青藤正射在他的瞳孔上,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阳光……”

    秦壑呢喃出声,忽然愣住,仰头迎着阳光望去,愣愣的,发出一阵狂笑。

    笑声中,泪如雨下。

    “我成功了!”

    秦壑狂吼,一个挺身跃起,当头栽下,随着山坡起伏滚了几圈。

    迎着风,迎着阳光,肆意大笑。

    一生,从未如此欢畅过!

    五百年前,遭逢大难,五百年后,方能脱身。

    脱困的狂喜,饱含五百年的痛苦,任何语言不足以描述。

    山谷清幽静谧,春风徐徐,带着花草清香抚摸脸颊。

    秦壑沉醉在这迷人的环境里。

    “朝闻道夕死可矣!”

    秦壑哈哈大笑:“我尚活着,贼老天待我不薄!”

    大喜大悲后,极度的疲惫涌上心头。

    秦壑凝神感应,紫府崩塌,识海干涸,仅剩一寸的元神蔫巴巴的仿佛随时会散去。

    无漏金身破碎,丹田干涸,法力散尽。

    一身修为尽消!

    秦壑不惊反喜,喃喃道:“去了好,去了好,重头再来吧!”

    法力消散无所谓,元神却必须保住,否则便真的死翘翘了。

    秦壑自炫光戒中取出一粒‘寒星养神丹’服下,随着灵丹药力融化,迷濛的星光涌进识海,修复元神伤势,滋养识海。

    约莫半个时辰后,秦壑感觉疲惫渐消,元神仍紧闭双眼,但风中残烛之势尽去。

    ‘寒星养神丹’对元神伤势效果极佳,错非秦壑将元神本源燃烧,一粒便可痊愈。

    当下只能用丹药稳固元神,然后徐图恢复。

    秦壑再服下一枚‘寒星养神丹’,由得药力自行疗伤,将身侧的长剑收进炫光戒。

    “幸好落在这荒野之中,若是落在城市或苍莽森林中就乐子大啦!”

    秦壑打量周围环境,眼见四周空寂,只余山风溪水轻缓作响,便脱光光洗了一通。

    此他刻浑身漆黑,衣袍破烂,又脏又臭,不说看了碍眼,一身污秽自己也觉难受。

    道袍破的七七八八,被秦壑收进炫光戒,这东西虽然残破,品阶却极高,若是被人找到便是一个麻烦。

    仲春季节,溪水清凉,让秦壑微微打颤。

    水面没过胸口,清澈透明的溪水比看起来要深许多,秦壑忍着冰冷手忙脚乱的洗完,倒是将身体熟悉起来。

    洗罢换过一身青色长衣,束上玉冠,活脱脱一十八九岁的美少年。

    时光荏苒,数百年岁月竟似未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此处安静,既无城市喧哗,也无妖兽盘踞,若无特别的情况,盘桓几日也可!”

    秦壑心动,取出宇地仪,五寸成方,厚约半寸的一块晶片,伸手在晶片侧方的凸起处点了一下,光滑的镜面亮起光芒。

    镜面上,山河轮转,自古猿山脉飞越千山万水,停留在一片低矮山区。

    “上元郡,落霞山!”

    落霞山,古名,相传有五色霞光落于山中而得名,高百丈,方圆十里,灵气匮乏,鲜有妖、灵。

    下面还有大片的介绍,秦壑通读一遍,除了名字有些古老外,基本就是个野山头,少有人来,少有危险。

    “我得先炼体养气,有自保的能力后再行往洛河城。此处虽然荒芜,尚有些野兽野果,倒适合我留居。”秦壑思忖着前路。

    五百年前,他还是朝气蓬勃的少年,满怀梦想,勤奋修行。

    却不想,祸从天降,残神侵身,几乎将他真灵打散,结下不可磨灭的仇怨。

    幸得神石相护,隐匿于识海中,渐渐将真灵修炼成元神,于仇寇证道之际偷袭得手。

    只是仇寇虽然授首,悠悠数百载时光却不会倒回,整个世界与他几乎失去联系,一时间心中有些迷茫。

    “先回洛河城,看看家里还有什么人,之后再谋划修行路。”

    前身立于天下之巅,秦壑见识过那种玄妙莫测的境界,于修行问道之心坚定无比。

    如今脱困之后,除了牵挂家中的亲人便只剩修行之心。

    于牢狱中谋自由,于自由时谋自在。

    秦壑收起宇地仪,抖手耸肩,抬腿踢脚,渐渐奔行纵跃,婉转翻腾。

    《人道经》,乃是先贤为人类量身打造的一门功法,先强身,再练气,身强则真气自生。

    人,天生孱弱,禀赋低劣,为在这天地中挣得一席之地,只得一步步的强化资质,才能与万灵争锋。

    ‘伸臂’、‘屈肘’、‘震骨’、‘旋手’……

    身体或曲或直,经手及脚,带动气血走动周天,活血强身。

    与一般功法的晦涩不同,《人道经》由浅入深,开篇部分简单至极。

    一百零八个动作,简单明了,只要有毅力坚持做下去至少可以练成真气,是普通人修行的最佳法门。

    此一百零八个动作暗合周天之数,又被称作‘炼体周天篇’,若是练得纯熟圆满,还可往下修行地煞篇、天罡篇、诸天篇等,动作愈少愈玄妙,适用于不同层次的人。

    一套周天动作完成,热流游遍周身,上升于脑海,下沉于丹田,大汗淋漓,精神奕奕。

    秦壑垂手静立一会,待热流平息后方才动作,抬手、踢腿,熟悉的感觉终于回来,让他欢喜不已。

    一个时辰悄悄过去,阳光转移到半山腰。

    咕咕……

    不知不觉的,肚子饿起来。

    秦壑翻翻炫光戒,储存的都是饱含灵气的事物,以他现在的身体,吃下只会爆体而亡。

    提出一把三阶的飞剑,他嘀咕道:“还是去猎杀一头野兽吧。”

    呛!

    幽蓝长剑出鞘,寒气四溢,周遭的温度立即降低,秦壑的手掌上亦浮现出冰霜。

    “三阶法器,配我有点碍眼,不过毕竟属于低阶法器范畴,应该不会太引人注目。”他思忖着,调动神识在冰河剑内打下烙印。

    寒气蔓延,手掌的冰霜却迅速敛去。

    法器一经炼化,对主人便无害了。

    只是没有真气催动,法器也只能当铁剑来用。

    哦,附带的冰冻之力或许也有点作用。

    落霞山山势低矮,山上多是树木野草,养就许多小型的动物,诸如狐狸、野兔、蛇之类。

    秦壑提着带鞘长剑,沿溪水流淌的方向寻找。

    “吼……”

    风中传来一声厉吼,秦壑侧耳:“虎吼,这小山头里竟然有虎?”

    吼声方起便戛然而止,秦壑没有多想,打了只喝水的野兔回来。

    剥皮烤了,洒些调料,未必多么美味,但数百年后首次吃到东西,秦壑几乎把舌头咬下来。

    “自由,真是舒服啊!”

    山野自由,肆意畅快。

    “吼……”

    随风又传来一阵虎吼,与上次听到的虎吼相仿,但却是几道声音交缠在一起,秦壑提起冰河剑。

    谷口光影晃动,跑进来几头威猛的老虎。

    普通野山林里,猛虎便是兽王,何况这许多只猛虎一起活动,搅动的狂风阵阵。

    秦壑微微上心,拔出冰河剑,冰凉的气息漫出,草地上出现些冰霜。

    虎群吃了惊吓,为首的一头大虎猛然止住脚步,滚圆的虎睛中露出惊慌之色。

    砰砰砰

    紧跟着的几头老虎反应不及,接二连三撞到头虎身上。

    “吼……”

    几头老虎跟受了惊的兔子一般,往四下跳跃离开,虎脸上一副迷茫的表情。

    秦壑怔了怔,头虎想是感受到冰河剑的不凡,方才生出惊惧的情绪,倒是有些灵性。

    冰河剑毕竟是三阶法器,杀普通野兽跟割麦子一样简单。

    秦壑顺手一带,冰河剑返鞘,盯着虎群,不知道这群家伙跑来做什么。

    众虎萎缩身形,小心翼翼的盯着秦壑,一步步挪到溪水边,轮流饮水。

    “这里是群虎划定的饮水区吧!”

    秦壑看的有趣,静静观望,有冰河剑震慑,不用担心自身安全。

    “吟!”

    似有似无的长吟倏忽而起,转眼间声动四合。

    狂风凭空生成,吹的野草如浪涛般起伏。

    秦壑面色凝重,目光早已转向溪水处,只见水面突兀炸起,一道白色匹练飞出。

    那匹练只一闪,几头老虎便没了踪影。

    “好险!”

    秦壑大惊,之前他在溪水中洗澡,若是那时发生异变,只怕他都来不及应对。

    旦夕祸福,实是难料!

    呛!

    冰河剑出鞘,神识引动法器中镌刻的阵法,冰寒气笼罩数十丈方圆,明晃晃的剑光杀气腾腾。

    一条雪白的蛟龙自不知何时变成深潭的小溪中探出上身,明亮的鳞甲中,一对蓝光澄澄的眼眸望向岸上的人类。

    雪白,雄壮,蓝睛,三趾,三爪白蛟,六阶蛟龙。

    秦壑心里凝重,六阶的蛟龙,实力比同阶的炼气士还强,远远超过他这个刚刚被废的普通人,莫说三阶冰河剑,就算是拿着七阶灵宝也对付不了这样强大的妖兽。

    白蛟低声自语道:“这小子没有修炼出真气偏偏能引动法器,怪哉!”

    虽是自语,声音大的吓人。

    秦壑微怔,这头蛟龙自言自语说的居然是人话,难道不曾学过龙语。

    人有人言,兽有兽语。

    普通野兽同族间也有简单的语言,而开窍后的妖兽智慧大增,自然而然便会想要创造本族的语言和文字,故此大凡出名的妖兽种族,都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

    龙作为天地间有数的强大生物,自然拥有独特的语言和文字,甚至可以血脉传承。

    这头白蛟连龙语都不会,估摸着是野生的家伙,而且尚未经过血脉返祖。

    一旦血脉返祖,发掘出祖龙留在血脉中的馈赠,自然便能掌握龙语、龙文。

    不过没有经过血脉返祖就修炼到六阶如意境,这份资质放在妖兽中也算万中无一了。

    而且落霞山灵气近乎干涸,一头六阶蛟龙跑到这里做什么?

    白蛟露出一抹狞笑:“不管他,吞了这小子打打牙祭。”

    秦壑眉头一皱,张口发出磕磕绊绊的低吟声,高低错落,晦涩难听。

    这是龙语,秦壑会,但没有修为在身,难以控制肌肉,发出的音节难免有些别扭。

    白蛟眨了眨眼睛,一脸莫名其妙,纳闷道:“小虫子,你是在叫救兵吗?”

    秦壑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心道:“这长虫看来不会龙语。”

    当即开口道:“神龙阁下不曾习得龙语吗?”

    “龙语?”

    白蛟睁大了眼睛,语速瞬间提起来:“你居然会龙语?”

    秦壑点点头:“会一点!”

    各大宗门都有龙族的语言、文字资料,只要有毅力,学会龙语并非难事。

    “哈哈哈,我的机缘果然在这里!”

    白蛟仰天大笑,身形毫无征兆的飞起,一道白光腾起而后落下,化作一个白袍大汉。

    “推演之术,难道是天机宗下豢养的妖兽。”秦壑心念电转,神识探进炫光戒,沟通起一物。

    白袍大汉单手竖在胸前施礼,笑道:“朋友莫惊,我并非是蛟龙,而是上元学府的掌府斐清沅,那蛟龙是我法术变化而成。”

    “我观小友气度超然,非比寻常,不知如何称呼?”

    这几句话倒是真心,等闲人物面对庞大的蛟龙,不是吓得两股战战便是拔腿便跑,似秦壑这般可正常交流的人物只有实力高深之辈。

    而偏偏的,秦壑一丝一毫的真气都没有。

    没有真气能催动法器,还会说龙语,真真是令人好奇不已。

    “原来如此,斐掌府变化的蛟龙形神兼具,足可以以假乱真了!”秦壑赞叹,说道:“在下秦壑,听闻帝国建立学府培养战士,斐堂主这样修为精深的炼气士,怎么不在名山大川修行,反而入了学院?”

    炼气士修行极耗时间,等闲便要数十年才小有所成,对于世俗帝国来说如此长的时间根本负担不起。

    只有占据洞天福地的宗门教派才有能力和时间培养炼气士。

    斐清沅满脸笑容的说道:“小兄弟怕是有所不知,如今学府里不仅仅是培养战士,更是新增炼气堂教导炼气士修行,为大汉广纳人才。”

    秦壑纳闷:“炼气士修炼缓慢,学府难道要教上他们数十上百年不成?”

    斐清沅哈哈大笑:“非也,非也,学府只提供炼气士修炼功法,讲授修炼之法,为天下寒士打开一条修炼之路,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管。”

    秦壑恍然:“斐掌府胸怀天下,令人敬佩!”

    自从上古诸神消逝,人族雄踞天下,修行法门渐渐被门派、宗族把持,修行之人日益稀少。

    若大汉帝国有此胸襟,将修行之法推广至普通人群,即便受限于资源,也能培养出许多二阶、三阶炼气士,一二百年之后大汉的实力必定会远超其他国家。

    只是国强民安,若是民强,国怕是不安呐。

    斐清沅微微一笑,颇显自得,直言说道:“小友可否教我龙语?我愿以五阶法宝做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