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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安平七十三年。
我已经七岁了,修炼有所成,但是武艺只是一般的高手级别。
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冷,大雪不断,白帝朝王都白锦城银装素裹,清心斋也被大雪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寒冷的清心斋没有碳火,没有厚重的锦被,但是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因为我是妖。
我常常发呆的池塘边也满是积雪,池水甚至已经结了冰。
放下手中的木剑,我将自己埋在雪中,任冰雪打湿我的皮肤,作为妖也并不是那么糟糕嘛!滚起一个个圆圆的雪球,再将他们重叠在一起的,一个简单的雪人外形就做好了。
感觉到一股灼热的目光在我的身上游走,非常陌生的视线,却不带恶意,冷宫里会有其他人吗?这七年来从来没有过。
“师父……”
我抬头看去,那是一个穿着黑衣的人,是我七年来见过的唯一一个活人!他的右手握着一把长剑,目光在我抬起头来那一刻徒然变得冰冷,一张脸也被蒙在黑布下面。他毫不犹豫的举着剑朝我劈来。
是因为看到了我的眼睛吧,知道我是妖才会对我动手吧?原来妖是这样的让人憎恨吗?
在他的剑就要劈下来时,我眯了眯眼,双眼一束红芒闪过,身后的雪花定格在半空中,形成一股气流朝着他卷去,将他击倒在地上。倒在地上后他就没有再爬起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用法术袭击别人,并不知道力道,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是晕了还是醒着。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动静我才小心的靠近他。并不是怕死,而且为了承诺,我会好好的活着。
走过去一看,做了三年的刑警的经验告诉我他只是晕了过去。我在他面前蹲下,扯下他脸上的黑布,出乎意料的这并不是满脸胡须的中年大叔,也不是御姐范的美女,而是一个十六七岁的俊美少年。
他的五官坚硬,昏迷都抿直了唇线,眉宇微微皱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冷冰冰的气息。一看就是一个刺客,也不知道是要去杀什么人。
将手轻轻扣在他的脖子上,我只需要稍微用一点力就可以立马结束了他的性命,他刚才就想杀我,我没有理由留下他,何况身为刺客的他本身就是一个麻烦。可是,我一点也不想杀了他,这可是七年来我遇到的第一个活人,而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都没有杀过人,何况他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所以,我松开了手,决定放了他,并且救他。
晓晨铺盖在白雪上让脚下的一方土地散发着莹莹白光,寒风萎缩了清心斋的精神和活力,光秃秃的树枝将颓败的冷宫装点的更加萧索。
鬼皇后这几天守在白皇帝身边去了,她没有告诉我原因,不过看她的样子,应该是白皇帝有什么困难和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吧?虽然她已经死了,但是她毕竟是白皇帝的结发妻子,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她与白皇帝可不止一日夫妻呢。
我悄悄收留那个孩子的事没有告诉鬼皇后,而且我也没有机会告诉她。我把他放在了清心斋唯一的一张床榻上,给他盖了唯一的一张破棉絮。
用冷宫唯一的一个盆盛了一小盆水端向殿中,脚下踩着的雪发出哧啦哧啦的声音,格外的好听和清闲。
推开门,看到他已经醒了,他坐在床榻上张望,听到殿门被推动的声音就朝着门口看了过来。他的目光在我全身上下扫过,最后停在我光着踩在地上的脚丫上。
很奇怪,我没有从他的眼里看到恶意,也没有当时拿剑朝我劈来的杀气。我歪了歪头思索,停住脚步看着他想要干什么。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朝着我扯出一个笑容,很难看的笑容,“你叫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继续盯着他看。
他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愧疚:“刚才吓着你了吧,对不起。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我在心里小小的吐槽了一下,端着盆走到床榻前,将盆放到架子上,把毛巾打湿递给他。他接毛巾的时候伸过手来想要拉我,我灵巧的向后一避躲开了。
他随便的用毛巾抹了抹脸还没有放弃的朝着我看来:“过来。”
我严重的认为这个人有毛病,摆着那样一张扑克脸嘴里的语气却温柔的滴水,弄得我的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这个反应却恰巧被他看成了害怕。还能不能再戏剧一点,昨天还要砍要杀的呢。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好像我真的很怕他似的。
放在身侧的手无语的颤了颤,既然是害怕那就要装出害怕的样子来。我低垂着头看着冻得通红的脚趾,当然我本人是没有太大的感觉的,手也卷着长袍的测沿,慢慢的朝着床榻靠近。
“啊——”突然脚下一轻我落到了一个怀抱里,由于速度太快下意识的惊呼出声。
光着的脚丫突然被一片温暖包裹住,靠着的胸膛强健有力的起伏着,头顶响起那个已经不算陌生的声音,“这冷宫里只有你一个人吗?你叫什么?”
我还处在脚上那一双温柔的手带来的震惊中,根本没有听到他问了什么,自然也没有给他想要的回答。
没有得到回答,脚上的温暖撤了开,那只手抬起我的下巴与它的主人对视:“你叫什么?”
看着眼前这一张无限放大的脸,我已经忘记了最开始装害怕的决定,眨了眨眼睛回答:“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我没有骗他,当初被丢进冷宫的时候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看都未曾看我一眼又何来的名字呢?丢在这深寒的清心斋,要是没有遇到鬼皇后,又会有我吗?
“师父叫我白忘。”白忘,是指我被所有人遗忘,还是需要我忘记一切。
“你师父是谁?”他顺着我的话问下去。
“师父死了。”她本来就是鬼嘛,难道还要我说她是鬼皇后?真的有些无奈。这一辈究竟是怎么了?我不仅是妖还是不得宠的皇子,被丢弃在这冷宫里连一个名字都没有。
“吾名寒狐,想要离开这里吗?可愿做我的徒儿?”
疑惑的抬起头看着他,离开这里,这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拜鬼皇后为师我只是希望自己变得强大,离开这里,我还不知道涟城和银子是不是也在这深深的宫闱里,毕竟我从来没有出过清心斋。
要不要离开皇宫?鬼皇后怎么办?我抬起头看着他:“离开之后我还能回来吗?”
还能吗?我必须要回来。
“当然,你随时都可以回来。”他摸了摸我的头顶,“小忘,你很和我的眼缘,愿意拜我为师吗?外面的天地广阔,不是这小小的皇宫能够比拟的。”
七年了,我还是我吗?我君子衣向来是喜欢什么就去干什么,哪里需要考虑的那么多?我也不是古人,心中自然没有那么多的约束。
“师父!你带我离开吧!”
带我离开吧,就算找不到他们我也想好好看看这个时代,才算不亏待自己。
师父的伤很重,需要修养不少时日,好在鬼皇后一直没有回来。
师父这养伤就花去了半个月的时间。
我们打算三更天的时候就离开皇宫,那个时候皇宫的守卫最薄弱。
月上中天,为雪白的大地又落了一层银装。我盘坐在冰冻的池塘中央,取下脖子上的血玉对着月光观察。我实在是想不到这块血玉为什么会跟着我来到这个地方,当初玉的主人说过,千年的血玉也不过有一些血丝,而这块通体血红的血玉,他绝对不可能拿假的给我,这块玉到底有什么用处?
我记得,当初我们跑到高亭前的时候一切都是好好的,直到涟城手里那块石头发出一束光钻入地底才开始天崩地裂的。这一切绝对不像是巧合,我有一种诡异的感觉,我还活着,大家都还活着,只是我们不知道被困在了什么地方。古墓里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古城就应该更不例外了。也不知道那座特别敬仰凤凰的南城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什么?”被拦腰抱了起来,靠在一个坚硬的胸膛上,我已经习惯了师父这样的举动了,他拿起我手里的血玉看了看,“很不错的玉,倒是很少见。”说完他又戴回我的脖子上,提起今天晚上离开皇宫的计划,“你东西收好了吗?一会儿我们就离开,日后到了外面要乖乖的听话。”
“小忘知道了师父,师父我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带走。”
转头绕开师父的脖子看着这清心斋高高竖立的残破大殿,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要一定说有只有对我有养育之恩的鬼皇后。我在大殿的桌子上给鬼皇后留了一封信。
哪怕是半夜三更还有不少殿宇点着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的雪天里,点一盏昏黄的烛灯温馨而又甜蜜,这是与我截然不同的皇室和妃子们的生活。
月光足够明亮,被师父抱在怀里在屋顶跳跃,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皇宫里的一景一物。那些殿宇威严又华丽,还有宫道上艳压一方的红白梅花,是一个奢靡的世外桃源。
空中飘飘洒洒的落起了雪花,在月光的依附下如同坠落的星子又如悠悠然然的柳絮。皇宫的夜里寂静无声,只有侍卫夜巡整齐有力的脚步轻响。师父的轻功出神入化,身边的景物如洪流般消逝而去。
我看到了前堂,那个一人在上万人垂拜的地方,红毯覆盖百米。夜里的万籁俱寂与白日肃穆截然不同。在朝堂右边二百余米的地方格格不入的竖立着一座尖塔,高二十余米,宽却不足两米。尖塔建在四方台上,四方台的最外面放着一个大鼎,里面还有平日祭祀之后留下的余灰。尖塔的红棕色的门紧闭着,上面刻着瑞兽白泽。就是在夜里这个地方也神秘而神圣不可侵犯。
尖塔四分之三高的地方挂着一块白木匾,苍劲有力的印着“祀仪塔”三个字。
祀仪塔,我在鬼皇后给我的《山河卷》上看到过。《山河卷》记载着九幽大陆的历史,有些像《上下五千年》。
白帝朝所在的这一块大陆就叫九幽大陆,九幽大陆有七个国家,最强大的是东齐,而最弱小的就是白帝朝,但是弱小的白帝朝却是第二领土国。
祀仪塔是每个国家最神圣的地方,这里是神的祭坛。为民祈雨,祭祀先祖……都需要在这里开坛。不过在我的眼中就是一个血腥的屠场。小祭牲畜大祭人命,不是屠场又是什么?
但是,我对祀仪塔还是很好奇,对天祭也很感兴趣。也许这样还是有一点点用处的,不然这血腥的行为怎么会在九幽大陆如此盛行?还是各国都有的!
“噗呲——”
“嗯——”
一道白光从祀仪塔的红棕门飞出,直向着我和师父冲来,击中了师父的肩膀,温热的鲜血喷洒在我的脸上,一股腥味渗进了我的口中。我惊愕的抬起头,只看到半空中漂浮着一个男子。
他黑发白衣,白衣在半空猎猎飞舞,脚上穿着金线绣着祥云的黑色长靴,一张苍白的有些过分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右手拿着一根银白色的权杖,有点像西方的魔法师,权杖最上端镶嵌着一颗暗绿色的宝石,宝石被雕刻在权杖上的白虎叼在嘴里。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
师父从地上爬起来将我拉到身后,面对这样强大的白衣男子丝毫没有一点害怕的表现,他眯了眯眼对着浮在半空的人道:“国师未免管的太多了一点吧?”
空中的人注视了我们几个呼吸,轻缓的开口:“无意阻挠,只是想要见九皇子一面。”
听到他提到我,我惊异的瞪大了眼睛,在冷宫与鬼皇后独处了七年,我以为没有人会知道我的存在,连我的父亲都记不得有我这个儿子,那这个人又怎么会认识我?
师父将我向后拉了拉,把我遮挡在身后:“呵,国师大人,区区一个九皇子如何能劳你挂心?”
“我是不会阻你们去路的,你可放心。”
白衣男子说着慢慢的从空中落了下来,一步一步向我们走来。这时我才看见他的手脚上都拴着银白色的链子,从祀仪塔一直牵伸到这里,银色的链子在月光下泛着森森的寒光。
我想,他难道一直被那银色的链子锁在祀仪塔里吗?他不是国师吗?为什么会被锁在那样孤寂的孤塔之中?
他朝我走来,将左手放在我的额头上,我只觉得一股凉凉的东西钻进了我的脑中,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放下手后他蹙起眉头看着我:“我竟然看不到你的命格……”
很奇怪的一句话,我一点也没有听懂。他说完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离开,回到了那桎梏着他的祀仪塔中。
师父松了一口气抱起我:“走吧。”
趴在师父身上我回望着身后一点点变小的祀仪塔,问:“那是国师吗?他为什么会被锁在祀仪塔中?”
“不奇怪啊,”师父淡笑两声,“刚才见到的那个就是白帝朝的国师,公子少。国师,是一个仁慈又危险的称呼。”
“历朝历代的国师都被封印在祀仪塔中,不仅白帝朝,就连东齐、夏吴、西幽、婴绍、金罗、焚六国都是如此。”
“国师是一国的神使,他们的职责就是向九天之上的神灵祈祷国家的安泰和繁荣。国师都是开朝便存在的,他们都有几百甚至上千岁了。”
“其实简单的说国师不是人,他们都是妖。国师最开始不叫国师,而叫国使。开朝君王将他们封印在祀仪塔,强迫他们用妖力并且借助妖力让一个国家繁荣昌盛。也因此国师只管祭祀不管其他的东西……”
这就是国师啊!和以前所知道的连皇帝都要敬让三分的形象完全不同。果然电视小说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银白的封印里八卦阵中,公子少端坐在一片映像前,映像中是无数的星辰,偶尔会看到几颗星辰的坠落。
公子少蹙着眉在这一片星辰中寻找着什么,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为什么找不到九皇子的命格?没有借尸还魂,是什么挡住了他的命格?难道是异星吗?”
“吾参命数百年,竟然会看不到他的命,他就像凭空多出来的东西一般无一,明明存在却又找不到……”
“没有命格如何参看命理?这是天意吗?那么天意为何……”
经过白帝朝国师那么一出之后我们后面没有再遇到任何阻碍,很顺利的出了宫。
起笔,敬上师父李青凤: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师父,忘儿已经打算离开皇宫了,可能会很长时间不能服侍师父了,还希望师父原谅忘儿的自作主张。
忘儿不在的时候千万不要想忘儿,御花园的花开的应该很好看,师父如果觉得一个人孤寂就常去御花园走走吧,听说父皇经常会去哪里和妃子玩乐,看到父皇师父就不会觉得孤独了吧?
忘儿离开了,师父好生照顾自己。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修行,一日不可废。终生不得肖想皇权。
师父的教会忘儿一定会谨记于心的。
落笔,徒儿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