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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兰虽然心中有疑虑,但并不是冲动的人。
绿芳那硬邦邦的态度她看在眼里,只觉得有些怪异——绿芳也是算八面玲珑的人了,就算再不喜欢再不待见,也不至于摆出这样的姿态来,她细细琢磨了一回,又想起了她最后撂下的那句话,便直觉是与自己兄嫂父母有关。
自从从金家出来之后,她与兄嫂父母的关系几乎是已经断了——按照他们的想法,她就应该老老实实呆在金家,能给金崇文做姨娘已经是天大的福气,她竟然敢拒绝,还敢拿了自己的身契去外面,这简直是大逆不道。于是她自从离开金家,只与绿芳有些往来。
她坐在椅子上抱着一杯水想了想,忽然又想到了对卢小莲几乎是穷追不舍死缠烂打的金家,金家为什么要对卢小莲那样?还不是因为卢小莲如今是能挣钱又有名声了?反过来想,若是自己的兄嫂父母忽然对她上了心,那么也必定是有个相似的原因吧?
这么一想,她忽然觉得背后的冷汗都冒了出来——这究竟还要不要回去?若是要回去,须得怎样回去比较好?
她看了一眼外面,只见暮色落下,满天星光。
起了身,她踟蹰了一会儿,还是咬咬牙出了门,往书房那边去找卢小莲了。
到了书房外面,只听到里面又是那熟悉的声音,绿兰脸色麻木了一会儿,先回身让小丫头去准备了些热水,然后才在外面等了——这么一等,又是到了半夜,崔洋出来穿热水的时候看到她,都十分意外了。
崔洋悄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今天小莲不是说,让你早些休息了?明儿铺子里面还要你照看呢!”
绿兰低声道:“有件事情,想……想问一问娘子。”
崔洋道:“小莲已经歇下了,若有什么事情,你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绿兰想了想,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姐姐今日忽然过来说我父亲病了,让我回去一趟,又说让我至少回去看一眼,免得生事……”
崔洋只笑了一声,道:“这事情听得耳熟,上次小莲家里那刘嬷嬷过来,也是这么个说辞。”
绿兰忽然之间恍然大悟,于是急忙谢道:“多谢崔四公子提点……若不是这么说,我还想不明白这事情究竟奇怪在哪里了。”
崔洋道:“想来是你现在过得好了,你的父兄又有什么打算吧!若是想回去便回去看看,若不想回去,便权当没听到了。”
绿兰想了想,又道了一声谢,道:“是了,我正应当如此去做——还请崔四公子不要打扰了娘子歇息,我先退下了。”
崔洋摆摆手,也不多在意,只端着热水盆进去了。
绿兰悄悄退了出去,便琢磨着明日先派个小厮回去走一趟,看看家中是什么态度,若真是父亲真的病了,那便派人送银钱回去,若只是托病……那便要早作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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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小莲在床上懒洋洋地躺着,一脸餍足。看到崔洋端着铜盆进来,她笑了一声,几乎是勾引一样地用洁白的足尖冲着他点了点,道:“拿水也这么久,这是遇到热水妖精了?”
崔洋轻哼了一声,随手把铜盆在床边的小几上放了,又绞了帕子拿在手里,一把就握住了她的纤纤玉足,口中道:“哪来什么热水妖精,方才绿兰在外面,我便和她说了说话。”
卢小莲用另一只足尖点了点他的大腿,有些漫不经心道:“不是说让她早些休息了?”
崔洋扫了她一眼,轻笑道:“好容易才消停,可别乱点火。”一边说着,他伸手把她压下了,然后用那湿帕子给她擦了擦身子,口中又道,“说是家里有些事情想问问你的意见,我便越俎代庖帮你问了,然后打发她走了。”
卢小莲有些好奇,道:“是有什么事情?她家里不是挺好的?”
“说是她爹病了。”崔洋言简意赅地说。
卢小莲露出了一个有些嘲讽的神色,道:“这说辞有些耳熟。”
“的确,我就这么跟她讲的,然后她就自己回去了。”崔洋直起身子,在铜盆里面把帕子酘了两下,然后重新拧了起来,又道,“若你再不起来,我可自己动手了。”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她的腰线之下,挑了眉。
卢小莲哈地笑了起来,道:“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吧?”
崔洋道:“若你想再试试,我也是愿意的。”
卢小莲连连摆手,还是坐了起来——扶着腰——她道:“也不知你哪来那么多花样,每次都弄得人腰酸背疼的。”
崔洋笑着把帕子递过去,道:“怪我?明明是你说要多一些的。”
卢小莲瞪了他一眼,道:“口是心非你不知道吗?”
崔洋笑着在她旁边坐下了,伸手揉了揉她的纤纤细腰,道:“我给你按摩一二,如何?”
卢小莲接了帕子,又把他推开,道:“你别过来,我这会儿可经不起你这按摩了。”
两人笑闹了一阵,最后崔洋把铜盆帕子重新送去了门外,然后回来便和卢小莲相拥而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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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卢小莲起来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崔洋早早儿去画院了,她在床上呆呆坐了会儿,正想着一会儿要不要去铺子里面看一看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一阵阵嘈杂声音。
她皱了皱眉头,随便披了件衣裳,把头发拢了拢就起了身,然后推开窗户问道:“外面怎么了?”
最近在提拔到她身边来的小丫头脆脆听到她的声音,有些慌乱道:“娘子,是绿兰姐姐家里人来了,正在外面闹腾。”
卢小莲皱了眉头,道:“是为了什么?”
脆脆道:“不知道……但是绿兰姐姐刚才拿着菜刀出去了……娘子要出去看看吗?娘子要不要先……换身衣服?”
卢小莲瞪了她一眼,已经推门出来了,口中道:“这什么时候还换衣服……等换了衣服,说不定你绿兰姐姐就闹出人命了!”
脆脆傻乎乎地点了点头,道:“那……那我和娘子一起过去!”
卢小莲揉了揉她脑袋,道:“你过去做什么?你去后门上,让个婆子去报官,就说家里面来了歹徒,知道吗?”
脆脆应了下来,然后便一溜烟跑去后门了。
卢小莲出了院子,便看到绿兰凶悍地拿着菜刀和一个男人对峙着,那男人与绿兰的模样有几分相似,大约就是她的哥哥郑雄了。
郑雄面上十分狼狈,头发凌乱,大约是被绿兰给大力抓挠过了,他有些想上前去,又不太敢上前,于是犹犹豫豫,口里面又说着些不着四六的话语。
他道:“你一个女人家孤身在外也不成样子,正好家里面给你找了门亲事,就当是给咱爹冲喜了,你便与我回家去吧!”
绿兰听着这话,只一菜刀劈了过去,直吓得郑雄往旁边慌慌张张地躲开,她道:“这简单了,我这会儿给你见了红,也是喜事,更加是能让咱爹冲喜,是不是?”
郑雄慌慌张张地躲闪着,脑子里面一片浆糊了,于是道:“见红算什么喜事??”
绿兰气喘吁吁地停了一停,反问:“怎么不算?见了红那可是大红的喜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红?”
郑雄好容易扶着柱子站稳了,便看到了卢小莲,于是道:“正好卢娘子也在,这事情与你说不清了我与卢娘子说——”
“不必。”卢小莲截断了他的话,温和地看向了绿兰,“我已经让人报官了,你先把菜刀收起来,免得一会儿官府来人了理亏。”
绿兰干脆利落地点了头,把菜刀扔到了旁边去,又把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捋了捋,道:“娘子来得正好,有些事情也正好缺个见证。郑雄,你说咱爹重病,你可有证据?”
郑雄结巴了一会儿,道:“就……就是病了,病了还有什么证据?”
绿兰听着这话,立马往地上一趟,哎哟哎哟地叫唤了起来,气若游丝道:“我也病了,怕是不好了,郑雄,你要不要给我……给我也冲喜……?”
郑雄脸一绿,说不出话来了。
绿兰扫了他一眼,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又道:“郑雄,明人不说暗话,你就今日说清楚,究竟是哪个贱人给我说了这狗屁婚事,又是哪个贱人让你到这里来闹事?你说清楚了,我便向娘子说情,让官府不抓你进去关个一年半载,若你不说实话,哪怕你关个一辈子,我也是丝毫不心虚的!”
郑雄唯唯诺诺地看了卢小莲一眼,低着头不吭声了。
绿兰嘲讽地笑了笑,也不说话,就等着他再开口——对自己的兄长,她也算是了解的,郑雄是个小人,唯利是图,为了银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但他胆子也不大,就算面前有座金山,他对着流口水,也不太敢贸然出手,非得后面有个人挑唆着,才敢壮着胆子上前去。
她一眼就能看出郑雄前来背后是有人的,可这会儿她拿不定,这背后的究竟是她嫂子呢?还是她爹妈呢?
郑雄等了许久没等到下文,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绿兰,又看到绿兰正瞪着他,于是重新低下头,好半晌才道:“咱爹说……反正你现在孤身在外面,跟着卢娘子名声也不好听……不如嫁了人换点彩礼回来,省得在外面被人戳脊梁骨……”
绿兰静默了好一会儿,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问道:“家里没钱了?”
郑雄老老实实地点了头,道:“金家已经好几个月发不出月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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