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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清潭因为想的太多陷入沉默,木竹前却只担心自己这单生意又要黄。
她已经试图攒钱很久,要是这次还是不行,她就只能宣告自己确实没有什么赚钱的头脑,不过眼前这人已经是在她说出这些话之后犹豫的最久的一个,而且既然会犹豫,想必也不是那种想着空手套白狼的人,还是值得努力说服一把的。
她再接再厉:“我不仅会铸剑,也会造其他的法宝,复杂的阵法也都会些,只要你出的了材料,除了本命法宝之外,我再帮你免费做一个法宝,如何?”
洛清潭听她说了一堆,头渐渐晕了起来。
上个世界使用的封印灵力的术法,其最后的后果原本是暴露在天道之下彻底消亡,但是因为现在换了个世界,最严重的那个后果倒是没了,顶多有点手脚酸软的后遗症,要说起来,倒是最后对抗天劫时所受到的物理伤害比较严重。
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洛清潭忍不住用手按了下额头,这下终于意识到木竹前为什么会认不出她。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鲜血,连着头发和脸颊黏腻腻盖在皮肤上,如今已经干的差不多,像是个硬壳一般盖在脸上。
洛清潭用手顺着脸颊摸下,发现从头顶开始,就遍布斑驳的或深或浅的伤痕,有些因为雷击已经烧焦,有些却是开口的创伤,深可见骨。
天劫的威力,比她想象中还要大的多,怪不得原本的玉藻妍,在这样的天劫下完全没有逃生的机会。
想起玉藻妍,洛清潭忍不住恍惚了一下,她想起对方在最后的举动,忍不住想着在自己离开后,对方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想必,不会太好吧。
就好像,那个时候她眼睁睁看着木竹前赴死,就恨不得这个世界直接就此消亡。
洛清潭想到这事,心情难免差了起来,就算是现在,除了把木竹前直接关起来以外,她也没有想到什么更好的办法来避免最后的结局,不过现在比起结局,还是另外一件事更重要点——
洛清潭开口道:“比起前面那些诱人的条件——两块极品灵石,你要救我一命。”
如果再不求救,恐怕就要因为伤势过重而死了。
这么说完之后,洛清潭又立刻将所有技能选择为她目前可以选择的最高值,然后安心地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是在室外,而是在一个山洞之中。
摇晃的火堆带来的光线中,洛清潭首先看见了抱膝坐在火堆旁边,拨弄着火焰的木竹前。
大约因为在昏迷之前选择了治愈能力的加成,身体已经没有先前那么难以支撑,洛清潭再次抬手摸了摸脸,发现之前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
自己仍然穿着先前的衣服,只不过外面套了件青灰色的道袍。
这恐怕是木竹前少有的新衣服之一,发现对方慷慨地给了自己之后,洛清潭暗想着自己或许要感动一下。
木竹前感受到她醒来,瞥了她一眼,说:“你醒了啊。”
洛清潭点点头,想要靠着石壁直起身来,却因为牵动伤口,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呻/吟。
她痛得浑身冒冷汗,见木竹前无动于衷,心中莫名不高兴起来,便咳嗽一声,道:“我出了两块极品灵石,你就这样在一边看着?”
木竹前便道:“你只让我救你,又没说要照顾你。”
洛清潭无言以对。
一觉醒来,先前连定价都不会的师父居然已经有了奸商风范,洛清潭莫名有些欣慰,便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然后说:“你这样子,我是不会付灵石的。”
话音刚落,木竹前已经到了她的身边,嘘寒问暖道:“冷不冷?渴不渴?需要些什么东西?”
洛清潭抬手示意对方把自己扶起来,木竹前便连忙殷勤地拉着洛清潭的手臂,让她靠在了自己的怀里。
“……”洛清潭感受到温香软玉的身体,顿时浑身一僵,道,“靠在墙上就行。”
木竹前道:“不行不行,我害怕。”
洛清潭疑问:“害怕什么?我现在已经没那么脆弱了。”
木竹前环着洛清潭:“我担心你不付灵石就跑了。”
洛清潭:“……”
木竹前又道:“我徒弟说了,要是对方看上去就是个没钱的家伙,就起码要付个定金才行。”
洛清潭心中一动:“你徒弟来了?”
“那倒没有,我们刚才灵鹤传书了,所以,要不你先付一半定金吧?”
怪不得突然多了奸商嘴脸,原来是自己教的。
洛清潭深觉自掘坟墓,不过还是从储物空间一掏,拿出了一块极品灵石。
极品灵石一出现,灵光便盖过火焰照亮了整个空间,洛清潭反手一握,盖住灵光,递给了木竹前:“这样如何?”
木竹前的眼睛开始发直,伸出双手来接,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看的洛清潭都觉得丢脸。
她一边把灵石放进乾坤袋,一边连连点头,说:“够了,够了。”
这一下,再看洛清潭的神情已经不同,其尊敬的程度,不像是看一个人,更像是看着一座金矿。
洛清潭被看得发憷,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假咳了几声,道:“现在可以把我放开了么?”
木竹前笑容灿烂:“这怎么行,墙上那么冷,道友你不要见外,照顾你现在可是我的责任。”
洛清潭瞥了木竹前一眼,没有再说话。
木竹前却心中一惊,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这个眼神,似乎有点眼熟。
但是想要仔细想时,大脑便好像被迷雾笼罩起来,怎么也无法想到深处,反而很快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忘记了这事。
洛清潭正转而问她:“有没有培元丹。”
见木竹前犹豫片刻,洛清潭又掏出一个中品灵石:“我按市价的两倍买。”
木竹前露出心痛的目光:“道友,我是真的没有。”
洛清潭一愣,她记得当初在门派里,自己虽然没什么好丹药,培元丹却是没停过,用她师父的话说:“我们清潭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门派虽然积累不多,却也不能让你像散修一样连培元丹都用不起。”
可是现在木竹前心痛的目光也不像作假,对方看着灵石眼睛发光,道:“要不然,我呆会儿给你去买吧?”
洛清潭移动灵石,看着木竹前的目光随着灵石转动,心中又是叹息,又是感动。
为什么当初的自己没有发现过,木竹前是把所有培元丹省下来给了她呢?
既然对方这世出来赚钱,上一次恐怕也没有少做过这种事情,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透露过,永远只说“门派还有积累”,其实想想也是,只剩一个空壳的门派,能有什么积累呢?
洛清潭叹了口气:“不急,你身上可有什么固本培元的东西,先让我吃点,回头我们一起去买培元丹。”
木竹前连忙在身上摸索,摸索了半天,却只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油纸包来。
她将油纸包打开:“那个……只有梨膏糖。”
洛清潭:“……这,能固本培元?”这只是俗世的零食吧?
木竹前看着洛清潭,真诚道:“甜的,很好吃。”
洛清潭:“……”哄小孩么?
洛清潭随意掰了一块吃,之后还是去附近的集市买了固本培元的丹药,这之后又过了三五日,除了因为副作用导致的身体虚弱灵力衰竭之外,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结痂的伤口看起来还是有些可怕,为了不吓到无辜路人花花草草,洛清潭便戴了顶兜帽,把自己罩了起来,当然,也未尝没有为了防止木竹前把她认出来的考量。
在事情有眉目之前,洛清潭觉得自己还是先掩饰一番比较好。
于是这一路上,两人也没有交换姓名,也没有多做交流,一直到了外伤好的差不多了的这天,洛清潭见按照路程,寻剑门也快要到了,便开口道:“我的命你看来已经救回来了,我就把剩下的一块极品灵石给你吧?”
也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听到这话,木竹前第一反应便是:“啊?这么快?”
“快?”洛清潭掏灵石的动作一顿,暗想,看来女配对她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感情在世界重复的时候,还是起作用的。
只不过这种感情,世界越是高级,便越微弱,就好比现在,就很快被对灵石的渴望盖了过去,木竹前见洛清潭动作停滞,就已经急了,连忙道:“不是说这个快,是说马上要和道友分别,心中万分不舍,觉得时间过得快。”
洛清潭将极品灵石弹给了木竹前,玩笑道:“我看你是舍不得灵石。”
木竹前将灵石接下,顿时笑逐颜开,把储物袋里的另外一块也拿出来,放在手上比对了半天,看着灵光露出迷醉的神情。
回忆起来,她已经整整两百年,没有看见过极品灵石了。
而两百年前看见极品灵石,还是在拍卖会,别人付款的时候。
她捧着灵石,首先却是想:可怜我的徒弟,还没有见过极品灵石,这一回一定要让她看看。
正准备把灵石放进口袋,突然从天而降落下个黑影,直接砸在了她的面前,激起了一片尘埃,尘埃之中,露出一个正在哀叫的胖子的身影。
尘埃还未散尽,又出现一人从天而降,木竹前捧着灵石和这人四目相对,然后看着这人目光下移,盯住了她的灵石。
“极品灵石?”尾音上挑,对方的震惊溢于言表。
木竹前暗道糟糕,连忙把灵石放进口袋,那人却已经不管先前似乎正在追逐的胖子,立刻逼近了木竹前。
只要乾坤袋的主人一死,总有一万种方法,获得乾坤袋里头的东西。
木竹前知道是自己钱财外露,心中悔恨不迭,匆忙迎战,两人看似旗鼓相当,实际上木竹前却输对方一筹,一时捉襟见肘,连连退避。
而先前那掉在地上的胖子已经跑了,洛清潭躲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战。
她发现一件事情。
自己或许,是把时间轴给搞错了。
她被评论误导,以为现在再不济也已经到了夏憧和和仇莫离成亲之前,却没想到,搞不好现在连顾采凉都没有死。
要说顾采凉是谁,洛清潭大概可以给出碧霞宗曾经的首徒,“天榜”曾经的第一位,夏憧和唯一的大师姐这样种种的头衔——但是有个更简单的说明是,顾采凉是夏憧和喜欢过的人。
之所以说喜欢“过”,当然是因为后来夏憧和喜欢上了仇莫离,但是最初夏憧和喜欢上仇莫离的原因,就是因为仇莫离和顾采凉长得一模一样。
是的,这是一个替身题材。
——因为这件事这两个人起码纠结了三百多章。
此事暂表不提,从时间轴上来讲,如果以故事开始为原点,夏憧和是往前数一百年前死的,故事开始时女主夏憧和是筑基中期,仇莫离是个凡人,木竹前则是金丹中期。
在最开始的夏憧和眼中,木竹前是可靠又修为强大的前辈,不仅救了她照顾,还为她铸了剑。
至于其中的原因呢……毫无疑问,作为一个闪闪发亮的玛丽苏女主角,周围大约有百分之五十的角色喜欢她,木竹前在本文中作为一个合格的女配,同样喜欢女主角。
虽然木竹前给出的原因是,因为女主角曾经救过她。
无论如何,现在的木竹前,太弱了。
先前木竹前没有出手,自己有灵力不足,因此洛清潭现在才发现,现在的木竹前似乎堪堪够到金丹的门槛,洛清潭甚至怀疑对方根本没有结丹。
洛清潭当年是后来才知道,木竹前收留她的时候,是个筑基后期的修士,诚然到了后来,在洛清潭眼中已经是筑基遍地走,金丹多如狗,但是当她不过只是个凡人的时候,筑基后期的修士,已经想是个真正的仙人一般。
而等到洛清潭终于登堂入室,成功筑基的时候,剧情已经开始,木竹前已经金丹中期很久。
洛清潭后来一直想,或许就是因为自己前期沉迷于提升修为,才错过了最重要的一段时机,导致后来的无力回天。
那么,现在她回到更早之前,是不是有可能,能改变命运?
洛清潭心中发烫,却看见木竹前已经到了招架不住的边缘,正想损耗血气出手,却听见虚空之中突然有人说:“师伯师伯,师父在这,她和人打起来了。”
这话说完,又有个略低沉的声音道:“哦?谁敢欺负我们寻剑宗人,倒让我来看看。”
话音一落,半空中出现了强大的灵力压迫,如飓风般越靠越近。
攻击木竹前的人脸色一变,连忙收起攻势,飞窜逃离。
木竹前脸色煞白,松了口气,抬头望去时,便看见一个小小的女孩子,驾着一只木葫芦,摇摇晃晃地出现了。
女孩不过十一二岁,头发随意剪短到耳侧,穿着褐色棉袍,看起来算的上整洁干净,她驾着葫芦来到地面,小短腿好不容易从葫芦上跳下来,然后一下子扑在了木竹前的怀里。
而木竹前立刻抱住对方,说:“清潭,你怎么来了。”
洛清潭看着这一幕,心中悠长一叹。
真的是自己——真的是洛清潭。
当初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前一个世界是个西方幻想的世界,她在前一个世界受到了诅咒,年纪被迫缩小,变成了一个小朋友的模样,结果来到这个世界,刚刚好是最适合修行的年纪,于是被木竹前捡去,变成了她唯一的徒弟。
但是说起来,自己小时候,原来那么粘人?
洛清潭看着在木竹前怀里蹭着的自己,露出了纠结的目光。
自己撒娇和看着自己撒娇的感觉完全不同,洛清潭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尴尬症都要犯了,满脑子都在想:我居然会做出这种事?这人其实不是我吧?
但是像刚才那样,假做两人对话,又用灵宝灵压吓退敌人的事,却好像确实是自己会做出来的,洛清潭想要说话,却莫名退怯,犹豫之中,木竹前开口道:“道友,前路凶险,你又伤势未愈,真的要走了么。”
洛清潭抬头看着前面的两人。
木竹前大约是真心为她担心,这么说这话,便露出忧虑的神情,而她边上,正紧紧攥着她的袖口的小洛清潭,正一脸怯生生地看着她。
——一定是装的。
洛清潭相当有把握地盖棺定论。
自己过去有哪些伎俩,她哪能不清楚,无非是扮猪吃老虎,装傻听不懂。
只见她此刻拉了拉木竹前的衣袖,道:“师父师父,这位大姐姐是谁,她怎么了?”
木竹前摸了摸小洛清潭的脑袋:“她就是师父救的人啊。”
小洛清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她是哪个门派的,是不是很厉害啊?”
木竹前一愣,这才想到,这些她全回答不出来。
这当然就是小洛清潭的目的,她见木竹前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留恋这人,便跳出来提醒,这人身份不明。
洛清潭觉得过去的自己真是意外的欠扁,就算是为了压压自己的威风,洛清潭也开口道:“相逢便是有缘,道友,过去几日我们相处的不错,我觉得我们可以谈下一单生意。”
“什么?”木竹前瞪大眼睛,看起来有点受惊。
洛清潭微微一笑:“你不是说了,可以替我炼剑?”
木竹前顿时喜不自胜,完全无视了开始用力扯着她衣袖的小洛清潭,一口答应道:“可以可以,道友且和我一起回门里,我们从长计议。”
……
寻剑门现在是个在修仙界连一千名搞不好都排不上的小宗门。
但是从修行的第一天起,木竹前就告诉洛清潭,他们宗门源远流长,曾是个底蕴深厚一呼百应的大宗门。
洛清潭最开始怀疑,后来却越来越相信这件事。
首先最重要的一个疑点就是,直到最后她们都没有搞懂运行模式的护门大阵。
这个护门大阵笼罩着方圆数公里,包括了除门派所在地之外的外围四十八座山峰,想当年洛清潭第一次被木竹前带回来,木竹前在最外围水灵峰便说:“我门已经到了。”
洛清潭那时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穿过一层如水一般的屏障,看见水秀山青鸟无花香的连绵山脉,然后又往前飞了大半天,在主峰清威峰,看见了她们破破烂烂的门派大门。
不,与其说是一个门派,不如说是个院子。
而现在,洛清潭再次看见了这个院子。
从三十米左右的半空中,因可以看见这个院子的全貌。
是个四进的四合院,周围的石砖已经长出青苔,通常情况下洛清潭和木竹前住在第二进的那个院子里,后面的房间洛清潭也曾经去过,全是废弃的房间,打扫了个遍之后,也没打扫出什么奇遇。
当初木竹前就笑眯眯地看着她打扫了所有的房间,然后告诉她:“你师父我啊,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不要气馁啊,至少锻炼了身体。”
进入一人多高,红漆也已经剥落的大门之后,便看见一株巨大的古槐树。
槐树年岁大之后多会成精,这棵树却毫无动静地只是静静生长,令曾经的洛清潭多次感慨对方不求上进。
绕过槐树,便看见一个前后贯通的大厅,只不过现在前后门都关上了,三人从一边的小走廊穿过,走进第二进的院子,迎面的正房开着门,洛清潭瞥见一张架子床,一张贵妃榻,一面高至屋顶的书架和几个蒲团。
没有桌子,因为木竹前说桌椅是寻常人用来休憩吃饭的,所以修士不需要桌子椅子。
木竹前看见门开着,脸一红,道:“清潭,你怎么又去为师的房间睡觉。”
小洛清潭挨在木竹前边上哼哼唧唧:“我害怕嘛。”
“胡闹,平常不是都一个人睡的吗?”木竹前一边说话一边偷偷瞄着洛清潭,洛清潭知道对方大概是担心被嘲笑自己管教不严。
木竹前一心想做一个好师父,却总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她认为一个优秀的师父应该严格而有威慑力,偏偏洛清潭一点都不怕她,这时常令她烦恼不已。
小洛清潭不说话,只是用头蹭了蹭木竹前的手臂,木竹前顿时心软,不再多说什么,只对洛清潭道:“唉,孩子年纪小,其实平时很认真很刻苦的。”
洛清潭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木竹前是最好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