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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早晨洛清潭醒来的时候,看见玉藻妍光彩照人,于是她意识到,这一天终于来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多少还是有些怅然,虽然经历多了这种“舍己为人”的事情,但是当这一天终于再次到来的时候,难免还是不舍。
玉藻妍却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对方挂着一点比寻常都要灿烂的多的笑容,说:“我们去看电影吧,我很久没看电影了,你呢?”
洛清潭没想到玉藻妍会说这个,却也很自然地说:“我也很久没看了。”
确实很久没看,要说起来的话,搞不好已经有几十年。
两人便在购票app上买电影票,排名第一的就是玉藻妍主演的青春片,洛清潭点了一下,偏头问:“看么?”
玉藻妍连连摇头,脸热道:“看下面这个,刚上映一周,口碑票房双丰收。”
玉藻妍点的是一部纯爱电影,评分上了9,下面是一片好评。
洛清潭对电影什么的完全不熟悉,看了一眼男女主角对望的海报,猜测应该是言情剧,便点了点头,说“好”。
玉藻妍便下楼开车,待到了目的地,洛清潭有些吃惊。
往日里玉藻妍安排行程,不是包场就是人本来就少的地方,这一回却是市中心的电影院,何况正值双休,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大概是洛清潭的吃惊表现的有些明显,玉藻妍在停车后开口道:“今天可能会有些闹,因为我特别想很普通地看电影。”
她一边这么说,一边很认真地点头,看起来一本正经。
玉藻妍都那么说了,洛清潭当然不会提出什么意见,更何况虽然是公众场合,但是只要一个混淆咒,就足以让任何一个人都注意不到玉藻妍,也并没有什么大明星出街不方便的问题。
玉藻妍现在虽然已经很虚弱,一个简单的混淆咒,却也不会是什么问题。
两人在外面等了片刻,买了大桶的爆米花和可乐,很快随着人流进场,坐在了倒数第一排的情侣座上。
这情侣座是洛清潭买的,她忘记了最后一排一般是情侣座这件事,只依照着以往的经验挑了后面的位置,待发现是情侣座的时候,看了玉藻妍一眼,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就也没有解释什么。
两人肩挨着肩落座,洛清潭突然想:不知道玉藻妍现在在想些什么。
对方既然对自己有好感,会安排这样的行程,是不是也出于一种满足愿望的想法?洛清潭先是这么想,随后又觉得这么想的自己有些自恋,摇了摇头仿佛想把这个想法晃出脑袋。
玉藻妍便问:“怎么了?”
洛清潭说:“没什么,就是有点闷。”
玉藻妍点了点头:“电影院多少有点空气不流通。”
这么说完,她稍稍挪动身子,先把爆米花放在了两人中间,见有些晃荡,就又将爆米花桶放在腿上,靠近洛清潭,然后把爆米花挪到了两人的各一条腿上。
这样一来两人便靠的很近,腿挨着腿,肩靠着肩,彼此的呼吸也清晰可闻。
玉藻妍的呼吸有些重,洛清潭不清楚这是因为对方有些紧张,还是只是因为身体不适。
她会想到这点,是因为她发现自己有些紧张。
不过坐在可能喜欢自己的人旁边,会紧张也是难免的。
电影终于开场。
洛清潭也不知道是自己太久没看电影,还是因为本身已经经历太多或狗血或沉重的事情,虽然这电影画面漂亮情节精彩,电影本身却仍旧没有给她带来太多的触动,她颇有些无聊地看着情节地展开,偏头看见玉藻妍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便开始情不自禁地看着玉藻妍发呆。
——如果自己为她“奉献”了,想必对方会很伤心吧?
——那么,是什么都不说任由对方随时间地流逝忘记她好,还是稍稍透露些事情给对方点“希望”呢?
洛清潭纠结着这件事,目光顺着对方的侧脸而下。
工整精致的五官带来全然的关于美的享受,或许有了前些天虚弱的对比,今天的玉藻妍显得更加的光彩熠熠。
这样的人如果死去了,确实就太可惜了。
洛清潭收回目光,觉得自己有了更多的理由去做拯救玉藻妍这件事。
电影在洛清潭的无动于衷和玉藻妍的泪流满面中散场。
为了不显得自己实在太冷酷,洛清潭一对上玉藻妍的目光,就立刻说:“好看,特别好看。”
玉藻妍说:“看不出来你觉得好看。”
洛清潭便道:“只是以前看得多,活的那么久了,看的东西总更多些,不过还是很有冲击。”
玉藻妍抽了抽鼻子:“那我大概是白活了那么多年吧……以前也看过皮影戏和戏曲那一种来着,不过还是这几年的电影电视剧看的比较多,因为自己阴差阳错开始演戏,开始被要求多看,后来反而上瘾。”
洛清潭微笑着点头,她看得出玉藻妍虽然被电影感动到流泪,但本身确实非常开心,于是便说:“要不然再看一部?反正时间还早。”
玉藻妍惊喜得眼睛都发亮了一下,两人继续挑电影,这一回半天没挑出好看的,于是又回到最上方,看见了玉藻妍主演的那一部。
玉藻妍见洛清潭每次看到这部,都要犹疑片刻,忍不住问:“你想看么?”
洛清潭点头:“老实说,是挺想看的。”
玉藻妍盖棺定论:“那就看这一部吧。”她也并没有那么害羞,更何况都快要死了,她还真挺想看看自己在电影里的表现。
不过显然,玉藻妍还是小看了在大银幕上看见自己的羞耻感,电影一开场,她的脸出现在银幕上的时候,她就尴尬地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让她钻进去。
她左顾右盼,上看下看,就是不看屏幕,害怕看到屏幕之后,会尴尬得直接现出原形。
洛清潭看得想笑,忍不住道:“真的那么害羞?”
因为电影正在放映,她压低了声音,玉藻妍没听清,“啊?”了一声。
洛清潭便凑近玉藻妍的耳朵,轻声道:“我说,你演的很好。”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之上,玉藻妍只觉得耳朵一麻,随后好像有电流通道了全身。
她软了半边身子,却不能表现出来,强装镇定的结果是,她把手上的爆米花洒在了地上。
她连忙想蹲下来捡,洛清潭也帮她一起捡,两人把爆米花收进桶里的时候,手指便一不小心相接——下一秒,洛清潭的手便被紧紧握住了。
纤细的手指上还带着爆米花的香味,洛清潭抬起头来,看见在电影院昏暗的光线之中,玉藻妍直直地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
那眼神仿佛带着哀求,又仿佛带着坚定,洛清潭一时怔忡,便没有挣脱,两人蹲在座位边上,在所有人看不见的位置,仿佛屏蔽了众人,陷入自己的世界。
玉藻妍的面孔缓缓地靠近,就在将要接触时,洛清潭挣开手站起来,说:“我去一下卫生间。”
这一回电影结束,洛清潭连到底放了什么都不太清楚。
意外的是,玉藻妍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没什么反应,从电影院出来,两人又在旁边的商场吃了晚饭,等吃完晚饭出来,天已经黑了。
接近圣诞节,行道树上缠上了闪烁的白色小灯泡,在夜晚看去,仿佛闪闪发亮的堆积的雪花。
商场门口有人扫码派发小礼品,玉藻妍很有兴致的停住脚步扫了二维码,得到一顶扎着蝴蝶结的鹿角发箍,她立刻带上,在洛清潭面前转着圈圈道:“好看么?”
洛清潭认真地点头:“好看。”
两人沿着热闹的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虽然不知道说什么,却似乎没有结束的意思,一直走到了路的尽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玉藻妍怅然道:“去车库吧。”
如此看来,今天的行程,就要这样结束了。
莫名其妙的,洛清潭觉得有点不舍。
大概是因为她知道此别便是永别,感情便到底不同。
两人上了车,这一回是洛清潭开车,因为玉藻妍的身体似乎到了极限,只是打开车门,已经颤抖个不停,洛清潭一边开车一边看着玉藻妍的情形,想着对方到底要在什么时候开始渡劫。
然而一直到到了家中,也没有提到这事,两人结伴出电梯的时候,玉藻妍却突然拉住了洛清潭的手。
洛清潭失去了平衡。
通常情况下,她不会那么轻易受制于人,但是她知道现在的玉藻妍身体异常脆弱,绝承受不了任何冲击,于是也不敢有大的动作,放任玉藻妍把自己推倒在了墙上。
玉藻妍将脸埋在她的颈窝。
洛清潭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濡湿了她的皮肤。
对方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我很卑鄙吧,故意把你骗出去约会。”
洛清潭一时无言,她当然早就发现,今天晚上的一套流程,根本就是情侣之间的约会。
但是她确实觉得不讨厌,甚至,还有一些愉悦。
虽然这愉悦中总归带着怅然若失,但这更说明了她并不排斥。
她不知道怎么说,犹豫之中,玉藻妍已经又一连串地说出一堆话来。
“谢谢你,谢谢你没有讨厌我,谢谢你没有推开我,谢谢你——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这个疑问刚出现在洛清潭的脑海,她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玉藻妍抬起头来,将嘴唇靠在了她的嘴上。
是的,这种行为的学术名词,应该叫做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