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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雷蒙一边吼叫着,一边用力扣下了手中的扳机。
那一刻,面对即将迎面飞至的子弹,洛兮不仅没有闭上眼睛,反而努力睁开了双眼,因为他想要最后一次看清楚对面的那个男人。
那是他的爱人,也是他此生最深爱的人,他的警察叔叔。
他的唇边,竟然浮现出了一抹慵懒而又幸福的微笑。
能够在离开这个罪恶的世界时看到你,能够不死在你的手中,或许,这已经是老天对我的一丝宽容与眷顾了。
就在那电光石火的瞬间,在雷蒙的枪声响起的刹那,傅辛东整个人像一只凶猛的豹子,横身扑到了洛兮身前,而他手中的枪,也在那一刻同时响起。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当林梵持枪冲进室内的时候,他第一眼看见的是被绑在椅子上正拼命晃动着身体的洛兮。
在他的脚下,傅辛东正在强力支撑着身体,他的右肩上有血正在汩汩地流着,而他的脸,此刻就像纸片一样的苍白。
雷蒙射向洛兮的子弹被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而他发射的子弹则击中了雷蒙的心脏。
雷蒙跌坐在床边,巨烈失血的脸色比傅辛东看起来还要可怕和难看。
可是他的神情却又是那么的平静和淡然,仿佛自己并不是刚才那个势若疯虎的雷蒙,也不是现在血流如注,奄奄一息的雷蒙。
他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床头柜上的相框上,那里,有他此生最挂念和最深爱的男人。
他的瞳孔渐渐发散,面前的男人似乎变得有些模糊,摇摇晃晃,好像从相框中向他走来一样。
他仿佛听到他低沉雄性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回荡。
“你来了……我已经等你很久了…我的宝贝儿,我一直在等你,从你小的时候开始,一直在等你长大,等你回来….”
雷蒙似乎侧头望了房间里的三个男人一眼,又似乎谁都没有看,他的唇边浮现出一个梦幻般的微笑。
“宇,我来了…..等等我,千万不要先喝了那忘川的水和孟婆的汤,一定要拉着我的手一起走过奈何桥….宇,我爱你!”
他的身体在照片中霍宇平静目光的凝视下,慢慢倒了下去。
林梵跪在傅辛东身侧,察看他的伤口,傅辛东无力地摇了摇头,“没事儿,去把他放开。”
林梵将傅辛东稳稳地平放在地上,一边示意后冲进来的特警赶快叫救护人员来处置傅辛东的断指和右肩的伤口,一边走过去,给洛兮解开了身上的绳子,掏出嘴里的毛巾。
洛兮脚上的绳索刚刚解开,便立刻朝傅辛东的方向扑过去,可是他被雷蒙绑了太长时间,手脚都已经血脉不畅,酸软无力,一下子扑倒在地上。
他努力朝前爬了三两下,慢慢贴到了傅辛东的身上,小心翼翼地,用无力的手指轻轻摸了摸傅辛东下巴上的胡子。
“叔,手疼吗,手指…能接上吗?”
傅辛东抬不起头,眼珠努力朝他转了转,“不疼…会接上的,你放心。”
他没有受伤的手在身体一边摸索着,终于抓到了洛兮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特警和医护人员急匆匆地涌了进来,洛兮轻轻放开傅辛东的手,朝他用力点了点头,让在了一边。
傅辛东的断指必须得到紧急的手术处理,如果耽误了时间,神经和血管就很难再接继上了。
每个人都在忙乱着,处理尸体、封验现场,紧急救治,等林梵和医护人员将初步包扎好的傅辛东抬上救护车时,傅辛东却努力抬头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林梵知道他的心思,也跟着直起身,环顾着四周。
他的脸慢慢僵住了,侧过头,和担架上傅辛东的目光撞在一起。
傅辛东苍白的脸上忽然间闪现出一丝奇异的红色,似乎有一丝兴奋,又似乎有一丝不安。
他从林梵的眼神中读到了一个答案。
洛兮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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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梵拎着一个保温壶走进了病房。
“头儿,队里的爽妹子给你煲的鸡汤,自己不好意思来,让我捎来了。”
他把汤壶放在床头柜上,看了看面色已经恢复如常的傅辛东,“我说头儿,头一次发现你也会泡病号啊,说实在的,你身上的伤早没事儿了,手指头也能活动了,怎么还不张罗出院呢?这要在以前,你不是早嚷嚷要归队了吗?”
傅辛东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目光折回到了窗外,那里有一树紫色的藤蔓,在窗对面的墙壁上蔓延。
“头儿,又想他了?”林梵压低嗓音问了一句。
你放心……没有任何消息。”他又轻声补充了一句。
这一句话的意思,只有他们两个人明白。
傅辛东目前还没有向队里和上级说出任何和洛兮有关的事,而只是就雷蒙暗中偷袭自己及他与霍宇的关系做了说明。
他在手术后的第一天便私下叮嘱了林梵,这件事一切都等他伤好后再说。
林梵始终记得他那些话的最后一句。
“我会给正义一个交待的。”
有清风从窗外轻轻的吹进来,冲淡了房间内消毒水的味道。
傅辛东收回目光,活动了下脖颈,“林子,麻烦你明天帮我办下出院吧。”
晚上。
傅辛东静静地倚在卧室的窗边,不知道站立了多久。
他的手边,窗台板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了满满的烟头。
不知道是不是被烟呛了一下,他忽然巨烈地咳了起来。
大概是大病初愈,他的背影看起来比从前要消瘦了许多,在一阵连续的咳嗽声中,傅辛东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脸伏在支在窗台的臂弯里,许久未动。
不知道是不是窗子上夏夜的晚露,打湿了男人脸庞下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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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里,扔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
傅辛东猛地抬起了头,两大步便冲到了床边,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来自安徽的电话号码。
手机通了。
“喂。”
傅辛东轻轻的应了一声,心里莫名地在怦怦怦地跳着。
对面没有应答,却似乎能听到有落山风呜咽的声音。
“是你吗?”
傅辛东的声音有一丝微微的颤动。
“是我……叔,我在天都峰,你来吗?”
傅辛东死死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来!等我……”
电话里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傅辛东却迟迟不舍得将话筒从自己的耳边移开,仿佛只要保持着这样通话的姿势,就能够有一个调皮而又慵懒的声音会从那里传出来,轻轻地渗透进自己的耳膜,穿进自己的肺腑,融入自己的血液。
他果然是舍不得自己的。
虽然他明知道自己正是肩负着辑拿他任务的警察。
那自己呢,舍得吗?
傅辛东放下了电话,目光慢慢落在床上。
那里,仿佛慢慢多了一个修长俊俏的身影,正依偎在枕边,无限深情地凝视着自己。
他轻轻俯下身去,躺在那身影的旁边,闭上眼睛,伸出手臂,仿佛在把谁搂在怀里。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这里,从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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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山。
排云楼前台的小姑娘看着傅辛东走向楼梯的背影,轻轻用手肘碰了一下身边的伙伴。
“看见没?那个大帅哥,我认识,春天时就来过咱们这儿的,不过和那时候比,好像瘦了好多啊。”
“哟,瞧瞧这小妮子的桃花眼,这一天天来来往往的旅客跟潮水似的,你竟然还能记得住人,还能看出来胖了还是瘦了,啧啧,一定是真爱喽!”
“去你的,死相!”
小姑娘爱娇地瞪了伙伴一眼,眼看着傅辛东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
这几天,直到他请假后已经买好了飞黄山的机票,洛兮都一直没有再打电话过来。那一天打过来的号码已经不出所料地打不通了。
落山风呜咽地吹着玻璃窗,发出悲鸣般的声响。
傅辛东有些心不在焉地冲了个澡,靠在床头,点上了一只烟。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上,在包的最里层,有一副标准型号的手铐。
临来之前,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足足坐到了晚上九点。
最终,他还是咬紧了牙关,将那把象征道德与正义的手铐装进了背包的最里层。
不过,在他心底的最里层,同样也装着一个只有他自己才知晓的东西。
如果你愿意……其实这世界,也没有我放不下的东西。
手机响了。
傅辛东第一时间接了起来。
“喂,是你吗,小兮?”
没有人说话,话筒对面只有一个男人巨烈的喘息声,似乎刚刚有过快速的奔跑或疾行。
房门外忽然传来了几声轻轻的敲击。
傅辛东手里的电话一下子滑在了床上,整个人像一只强健的豹子从床上跳下来,一大步便冲到了门口。
因为这敲门的节奏与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在那一刹那,他感觉自己全身所有的细胞似乎都获得了重生,无比的兴奋,无比的激昂。
门开了。
门外的男人和门里的男人都没有移动自己的身体。
他们默默地凝视着,互相贪婪而又有些陌生地审视着对方的一切。
那一刻,他们没有说话,可是他们的双眼,却像是黎明里最闪亮的晨星,互相渴望,又互相守护着。
“叔,我们终于一起来到黄山了。”
“是啊,洛小兮,这…就是我们的山盟海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