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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之中,四壁灰白得了无生气,一个身材瘦小,脸容却是未老先衰的“假老头”直瞪着花白的天花板长叹了一口气,他想这样的环境,别说是病人,就是身心健全的人住上几天说不定都要抑郁成疾。
病房的门亳无预警地打开了,一个面若桃花的少女蹦地出现在他面前,教这死寂的空间就像死海开出人间富贵花似的焕然一新。
童玲?
“假老头”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生怕这不过是他单思成疾的幻觉。
“你好,严格来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对吗?”童玲表情有些不自然,她下意识往门外看了看,才回头对“假老头”报以微笑。
“假老头”僵直了身体,看似目无表情,这绝非对于童大美人的示好无动于衷的反应,恰恰相反,他的心里早已风起云涌,这暗涌之大,使他的脑袋出现了空白期。
“是。”他终于涩着喉头说。
虽然他跟踪童玲多时,背底里看着她的脸庞发痴,那是年年﹑月月﹑日日的事,但是这样面对面说话,却是第一次。严格来说,这的确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童玲拉过了椅子,坐近了“假老头”一点,他马上又像受了刺激一样,把僵直的身体贴近了直立的枕头,仿佛那样才找到一点置身现实的安全感。
“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人说客套话,所以我就开门见山说了吧。那一天,你看见谁才是偷走钻石的人,对吗?”童玲又回复了一贯的冷脸,严肃地问。
“假老头”点点头,然后迟疑地说:“可是那个人是你的哥哥......”
“完全不需要有所顾忌!请你在老师面前说出真相吧,可以吗?”童玲急道。
“假老头”却垂着眼,沉默不应,眉宇间仿佛藏了满腹心事。
童玲以为“假老头”惧于石家的势力而不敢挺身而出,正要对他作出保证时,他却泪眼汪汪地望向她,只说:“你真的很喜欢那个沐安吗?”
显然,他心里对于童玲吻了沐安一事仍然耿耿于怀。
他的表现就像那些瞪着屏幕大喊道:“欧巴的屏幕初吻没有了~呜~”的无知少女一样,丝毫不能明白自己的定位,使尽喝奶的力气去吃一个根本没有资格吃的醋。
从道理而言,童玲喜欢谁根本与他无关,但是她却不能用一句“关你屁事?”来堵死了这段对话,就好比一个偶像在谈恋爱时,面对不理解的粉丝也只能婉言规劝一样,这可以理解为一个偶像的善意的温柔,也可以理解为不得已而为之。
因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个可以让人着了魔地迷恋的人,同样可以轻易地被别人的迷恋所毁灭。这是一个像童玲这样的人不能不学会的处世之道:她可以冷漠,但不能过于残忍。
“那你喜欢我吗?”童玲反问道。
“假老头”抖着唇,有点激动得不能自我地猛力点头。
“是啊,我就是把你的行为理解为喜欢,所以我才没有报警,要不然早就把你当作变态抓起来了。可是我也怀疑自己的判断......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你为什么眼睁睁看着我喜欢的人被陷害呢?”童玲索性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可是那天,你明明说那个吻是误会,你说你不喜欢他,你要他以后别跟着你......”他死心不息地问,仿佛只要童玲不喜欢沐安,他便能存有一线被爱的希望似的。
童玲稍稍握了握拳头,耐着性子说:“因为当时我以为他真的偷东西了,我们因此闹过情绪。可是现在,我知道他是被冤枉的。所以,请你帮他好吗?”她顿了顿,又强调道:“如果你是真的喜欢我的话。”
“假老头”又沉默了半晌,才幽怨地问:“你是不是在利用我?”
说的好像一个见义不为的跟踪狂还有理了似的?让他说句真话,还得像哄祖宗一样......童玲闭上眼睛,暗自翻了个白眼,她知道假如时间再拖下去,她可保不准自己会不会直接扇这个人的脑袋瓜。
她得速战速决。
童玲重新睁开眼时,她的眼球表面就像泛起了一层雾水似的,她这样凝望着他,微微蹙起眉来,用楚楚可怜的口吻说:“如果我说,我需要你。你愿意让我利用一次吗?”
呯!“假老头”的脑海中传来了谁也听不见的枪声,他被击中了,所有的理智都在一瞬间瓦解。
他的答案是肯定的。
病房外的沐安看了眼自家表弟,只见沈百贤还是那样的老神在在。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万一那个人对童玲做什么事呢?”沐安悄声问。
“依她的身手,我不是太担心,而且我不是在外面看着嘛。”沈百贤不以为然地说。
不同于沈百贤的镇定,沐安对于这一记美人计总有说不上来的别扭。
童玲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和沈百贤关系匪浅,怎么可能委屈自己帮这个忙?但是表弟却把这样的美人儿放到一只色狼身旁,而且现在看来,童玲可是把色狼玩弄在掌心间的﹑洞悉人心的狐狸啊,难道表弟监听这一切,却半点也不膈应吗?
沈百贤瞅了瞅沐安那无声胜有声的表情,一派慵懒地说:“童玲的命格,是伤官吐秀﹑红颜祸水。如果她没有这样的聪明才智,我才要更担心呢。你就不用操心了,她是我的姻缘,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都早有心理准备。”
童玲步出病房时,表情一下子就变了,那柔情脉脉的杏眼往上一翻,换成了含怒带瞋的神色,狠瞪了沐安一眼,似乎是在埋怨他为她带来的麻烦。
沐安在沈百贤面前,多少不敢直视童玲,因为他始终未能完全忘怀那天那一个香艳的吻,虽然当时看来的艳福,现在只剩下尴尬。
沈百贤只是牵起了童玲的手,和熙地笑着,就像被他的快乐感染了一样,童玲也转怒为笑。
两个人像孩子一样,前后摇晃着握着的手,走在沐安的前头。
倏忽,沈百贤回头,无声地对后头的沐安说了一句话,那口型明显是:“没事的,她是我的姻缘。”
话罢,沈百贤又弯着眼一笑,表面上没心没肺,其实心如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