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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普通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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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安离开家里后,像个流浪汉或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一样在附近的公园游荡。他拖着从便利店买来的家庭装矿泉水,在公园里迎头淋下,总算洗掉了身上那些发臭的“黄金勋章”。

    公园因为没有人管理,在杂草丛生的草地上有不少随手被丢弃的垃圾,包括食用后的零食袋子、饮料包装盒、保丽龙饭盒、空酒瓶......也有一些大型物件比如损坏的家具残件。

    季安躺在一张被丢弃的沙发上,虽然它的外皮早已破旧不堪,里面的弹簧也坏了,但是这张沙发比起他家中里那张硬绷绷的木板床还是柔软多了。

    说实话,这里的环境比起那个“家”还是好多了,起码作为一个公共的、通风的地方,它就算遍布垃圾,也只有一种隐隐的臭味,不像在“家”里,那种臭水沟的味道就像直接伸进鼻孔一样地强烈。

    季安觉得自己有点堕落的苗头,他来到010才一天,居然这么快就“退化”,对居住环境如此不挑剔了?

    “小相爷,别说我没提醒你,小心玩过头,林彦宏的母亲要是死了,我们会受惩罚的。”封婷盘着腿坐在地上。

    “什么惩罚?”季安漫不经心地问。

    封婷没好气地皱了下鼻子,她就知道季安在签订合约以前没看清楚条款。

    “附加条款B项:不得蓄意造成任何空间内的额外死亡人数,否则经宇宙法庭栽定有罪后,最高处罚为终生灵魂幽禁。”封婷只好重申一次内容。

    “这是什么玩意儿?写在哪儿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季安稍稍变色。

    封婷没好气地说:“附加条款都是在背面的,你该不会全部没看吧?”

    季安低声骂了声娘的,深深觉得自己被阴了,这么说来当个时间巡逻员风险还挺大。

    但是他转睛想一想,又狡黠地笑道:“我当然不会蓄意造成死亡啦,当我什么人呢,我这不是把她交给别人照顾了嘛,万一出了什么事,那是意外啊......意外可不关我的事。”

    季安很清楚封婷的记性,她可以一字不漏地把她看过的书都背出来,更何况是区区几条条款,她说是“不得蓄意造成任何空间内的额外死亡人数”,那就一定有“蓄意”两个字,一字不差。

    季安是出了名的无理辩三分,咬文嚼字地钻空子可是他早就练好的绝世神功。

    季安翻了个身,侧头看着封婷,她的表情似有几分嗔怪。

    怪他丢下林彦宏的妈妈,就此一走了之吗?

    所谓青梅竹马,也许就是明明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一个眼神也教人心领神会。

    “相信我,我做的事根本就是林彦宏内心渴望做而不敢做的,我刚才可以清楚地感到他的心:他的内心是很想离开母亲的......”季安耐着性子解释道。

    封婷微皱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开。

    “别担心,大不了赚了钱,帮林彦宏把母亲送去疗养院就是了,这样她也可以得到更专业的照顾。我们现在就先专心赚钱吧,要是赚不了钱,这一大一小都活不了。”季安又安抚道。

    季安觉得林彦宏就像一只蜗牛一样,不像妈妈给予他怎样的劫难,他始终背着那个名为“母亲”的重壳沉滞的向前爬。对此,季安一方面有点敬佩,却也不免怒其不争——蜗牛太慢,慢得无法解法以倍数在增长的烦恼,比如债务。

    现在,季安要替林彦宏暂时把“壳”放下来,他要林彦宏先破茧成蝶,再回头拯救别人。

    封婷对于疗养院的建议倒是十分认同,表情缓和了些。

    “今天很累吧?”封婷柔声道。

    封婷的声音很好听,像潺湲的泉水一样,每每使人的心灵得到平静;再抽象点形容,又像那种入口会化掉的棉花糖一样,不是那种做作的娃娃声,只是轻轻柔柔的,沁入心脾。

    “简直是我这辈子最累的一天了。”季安笑道。

    洗了大半天的碗,被乞丐追着跑了几条街,被林彦宏妈妈甩了一巴掌以后还被那个大妈反咬一口......季安真的难以想像,这么多的事情发生,原来这一天还没有过去。

    “这么快就说这辈子了,你这辈子还有很长时间呢,说不定很久以后,你会觉得这一天只是无比平常的一天,普通得你都想不起来呢。”封婷笑了笑,露出了两个大大的酒窝。

    那个时候,二十岁的季安不知道,封婷将一语成谶。

    后來,他遇过无数千奇百怪的状况,也曾九死一生,这一天最终成为了他传奇一生中极其普通的一天。

    但是这一日,没有完全被他遗忘,因为他总是想起那个时候,说着这句话的封婷——用打横的角度看她,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封婷的眸子让季安想起从前她很喜欢穿的一件苹果绿毛衣,带着揉搓日久的温柔,淡淡的透着光。

    为什么总是想起那个时候的封婷呢?也许因为他后悔,他后悔那个时候没有告诉封婷:“这辈子还有很长时间的不只我一个,还有你。”

    如果那时候他多说了一句话,封婷还会不会那样决断地做了那个丧命的决定呢?他们还会不会走了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路呢?

    但是季安的超能力并不是预知未来,所以当时的他只是聊着聊着便眼皮打架,他听见封婷轻轻说了句“睡吧,明天我叫醒你。”后便沉沉睡去。

    季安在010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早晨浅浅的阳光里,季安没有像想像中一样被封婷这个人肉闹钟吵醒,而是在被一块香蕉皮丢到脸上后,迷迷糊糊地醒来了。

    “这些会在自己的空间混不下去,弄得灵魂跳跃的人基本上都是终极倒霉蛋,踩完香蕉皮再踩狗屎是常态,所以要有心理准备要解决无数次麻烦才能结束”季安终于明白陆组长招揽他时说的这句话并没有任何夸大之处。

    一个人得长得多像垃圾筒,或者多倒霉才能在公园睡着睡着就被香蕉皮正好丢到脸上?季安觉得数学天才都算不出来这个机率。

    季安起来看了看四周,一个人都没有,看来那个丢香蕉皮的肇事者早就逃之夭夭了,但是更可怕的是这里连只“鬼”都没有——别的鬼他当然不在意了,只是姓封的那只小鬼也不见了,这就真的奇怪了。

    该不会真的碰上什么事,假小鬼变真小鬼了吧?一种不祥的感觉在季安的心中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