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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修?这个小孩儿?”叶尽欢惊诧不已。要知道妖修化成人形异常困难,且已化形的妖修,个个都是可以横着走的一方霸主,可是这个小孩儿,胆小懦弱、不堪一击,哪里像是妖修?
“嗯。不过弱得可怜,真是让人匪夷所思。”萧落点头,十分肯定。至于这小孩儿为什么这么弱,怕是经历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不然也不至于混得如此狼狈,像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萧落虽被划花了脸,但看到对方泫然欲泣、惊恐无措的模样,终究还是忍了下来。他萧落好歹活了上千年了,“心胸宽广”,“仁慈善良”,不跟小孩儿一般见识。
怕小孩儿再跑,萧落也是绝了,将人家一路提着走。小孩儿脸涨得通红,又不敢说出来,连看萧落一眼都不敢。
“你叫什么?”萧落见他实在难受,将他提到跟前,放下,一面在小孩儿右手上套一个红色的、刻了一个“萧”字的镯子,一面问他。
小孩儿想了想,冲他摇摇头。
萧落愣了半晌,没懂他的意思,忽而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傻了不成,他个哑巴又怎么会说话。
小孩儿是个真哑巴,不是装作不能说话。方才叶尽欢对他查看了一番,原是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严重的伤,一看才知道这破小孩儿舌头竟少了半截。小孩儿似乎很不想别人发现他的“秘密”,叶尽欢要他张开嘴时他咬紧了嘴唇,死不让叶尽欢看。他哪能跟叶尽欢斗,最后还是被强迫张开了嘴。
叶尽欢看到那只剩半截的舌头,心下是五味杂陈。这破小孩儿……
叶尽欢揉揉他的头,替他把额前乱糟糟的头发拨开,再拍拍他的肩膀,把他扔给了萧落。
总说命途多舛,前路坎坷,是矣,人生不如意十有*,可,命不由天,不是么?
“那你会写字不?”萧落又问他。
小孩儿点头。
“那写给我看。”
小孩儿面带难色,又摇头,抬手指指自己,再摇头。
萧落不知其意,会写字了还摇啥头,这小破孩儿比划个半天,也不懂他想表达什么。难不成……没有名字?
“你莫不是没有名字?”
小孩儿点头,或许是自卑,或许是想起了什么,又低下头,黯然神伤。
“那……那就叫萧无尘,心无尘,淡若禅。”萧落思索一番,一语定下,透着几分欢喜,似是在为自己取了个好名儿而自得。“以后,我便是你师父了,师为重,唱戏次之,小儿为轻,可记清楚了?”
小孩儿,错了,应是萧无尘听他这般说道,愣了愣,琢磨了片刻才懂他的意思。
心无尘,淡若禅,萧无尘。
他竟也有了名儿!
他叫萧无尘,心无尘淡若禅的无尘。真好听。比那咚咚的河水声、啾啾的鸟叫声还好听。
这破小孩儿不但傻,还傻得连人话都听不懂了,真是脑子不灵光!萧落暗暗想。也不管他作何回答,反正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而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虽拿到了安魂玉,但叶尽欢跟萧落还是不能立马进入宁王墓――日子不对。宁王墓周围是重重阵法,而圆月可助长阵法威力,正值月中,故不适宜,需得等到月初。
玉鸣山
宁西凉带着沐余生来了沧州,这一路却是诸多不顺,屡遭麻烦。路上连着被小喽啰挡路,一个还好,一群一群不要命的,两人不想过多地暴露行踪,也是费了好一番力才收拾完。
沧州混乱,鱼龙混杂,所以两人是一到沧州就来了玉鸣山下。来了几日倒是风平浪静,只等二十来日后就上堑云涯去摘普罗。
可偏偏事与愿违。
宁西凉来过沧州好几次,这玉鸣山也来过,原想是带着沐余生上錾云崖先去查看一番,熟悉熟悉地形,却没料到被困在了这儿。錾云崖他以前也没来过,这一眼就可以看完的地方竟布满了阵法。
这阵法也着实古怪,两人一踏进便灵力尽失,猛然反应过来还来不及退出去,周围早已大变样。阵法结界在外,出不得,未知凶险在里,进不得,可谓进退维谷。
沐余生蹲下来在地上抓了一把土,捏了捏,放在鼻下嗅了一嗅,心里便有了主意,站起来。
“往里走。”
“这……”宁西凉迟疑了,这儿看着还算安全,可越往里走就越是陷了进去,不在外面好好呆着,非得往危险的地方走,这是哪门子道理?
“这恐怕不妥。”宁西凉反对道,“里面凶险未知,进去了只会困死其中,自寻死路。呆在这儿,起码暂时没有危险。”
“不,更加凶险。”沐余生缓缓说道,面色凝重。“这儿表面宁静无事,其实不然,土都带着血腥味儿,死在这里的人,怕是不计其数。”
宁西凉大骇,不敢相信平静之下竟是危机四伏!他也抓起一把土来闻,果然……
“布阵之人,应是按从外到里来的,这外面已被封死,是出不去的,要想出去,只能往里走,出口应该在最中间。”沐余生又说。现在两人都是灵力尽失,必须要尽快出去!
沐余生出自第一仙宗,又是天纵奇才,故而宁西凉处处尊敬他,但此刻,生死攸关,他必须考虑好,否则一不小心将会丢掉小命。他爹娘还在家里等着他,他不能有任何闪失。一时无话。再三权衡,宁西凉终于下定决心――跟着沐余生一起朝里走!
“那……就向里面走!”宁西凉开口。忽然又想起什么,转头对沐余生说道:“西凉自幼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原是小时候娘亲教来强身健体用的,我跟上……跟余生兄皆灵力尽失,现在也派得上用场了。”
沐余生哑然,这人,改口改了十几日了,还是要上仙上仙的。这坳口的“余生兄”听着也是别扭,不过也比那“沐公子”、“余生公子”的听着顺耳多了。
这堑云涯看着不大,可两人在阵法里,走了一天了,还没有一点走到了中间的迹象。
黄昏一过,黑夜压来。今儿是三十,三月的最后一天,月缺,只有一弯模糊不清的细钩儿挂在天上,周围的星星是又多又亮。
沐余生同宁西凉站在这儿已有一盏茶的时间,审视着前面。
一边是黑夜,一边是白昼,两边黑白分明,黑暗与光明的对峙。
他们走到了第一个阵法与第二个阵法的交界处,却不敢冒然前进。然而,没有选择,再怎么犹豫也是非进不可了,往前走了,就再没有回头路。
宁西凉先一脚踏进去,安然无事,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朝旁边看了一眼,整个人都慌了,沐余生呢?
“余生兄!余生兄!”他大声喊着沐余生,无人应答。这是……第二个阵法?
白,入眼的全是白色,那白渐渐遮了他的视线,又落下。
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毫无征兆地下起了雪。
没有灵气护体,不一会儿宁西凉便冷了起来,逐渐地,越来越冷,手冷,脚也冷,似乎连骨头都是冷的。他往手心里呼两口气,又把手放在胳膊上不断擦着,来来回回地走动着。
那冷一点未减,反倒越发厉害,不知过了多久,宁西凉已冻得直哆嗦,嘴唇灰白,双脚移不动一步,僵在那儿,满头白雪。
宁西凉好想睡觉,可是,他不敢,他怕醒不过来了。
他意识有点模糊了,双眼半阖,眼前的雪花飘啊飘,慢慢地,那些雪花,黏在了一块儿,成了一片,眼里都是白,遥不可及的白。
噌的一下,宁西凉脑里最后一根弦断了。他晕了过去。
恍惚间,有人在哭。
那声音,好熟悉……
那是谁呢?怎么会那么熟悉,是谁在哭?
到底是谁……
她是……
宁西凉猛地睁开双眼,用力呼吸着,胸膛狠狠起伏着。那是他.娘在哭!怎么会?
“西凉!”
宁西凉还未缓过劲儿来忽地被人抱住。他僵住,一动不动。
“娘。”他试着喊了一声。
可是他娘没有应他,只抱着他一个劲儿哭。
“娘。”他再喊道。
“你爹……不在了。”苗衣倒在他怀里,散了发,花了脸,哭着哭着,就笑了,甚是苍凉。“哈哈……”
“他说过来年要带我去看合欢的。”
“他说过要死在我后头的!”
“他说过的……”
苗衣痴痴地自说自话。宁西凉知道,那是假的,他娘在东河镇,这时候该是刚歇下。而他爹无病无痛,活得好好的,又怎会突然逝去。
可是宁西凉也为难得很,他真不知该如何将这个“娘”推开。
而沐余生,没有见到白,没有感到冷。他只听到一个糯糯的声音在喊他。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