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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颜自然没有跪下去,她这一生只跪过天地和先凰,还是做样子,不得已。
若由她心意,这天下没有任何可担得起她顾明颜屈膝。
男子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有所动作。
顾明颜也没有开口,迈过门槛,正视着前方,身姿笔挺的向着自己的凤椅走去。
凤袍在其身后拖了三尺长,绣工精致,栩栩如生的凤凰在黑色的华锦上浴火重生。
而她顾明颜,真凤天女,这次又可浴火重生?
没有答案。
答案在城外凉国的皇,薄修言的手里。
答案在中正殿一言不语的男子口中。
答案在顾明颜的心里!
她带着答案,盛装而来,端坐在她的凤椅之上,亲眼看着城外火起,杀伐溃耳,只等着对方前来,然后自己以命殉国。
只是在殉国前,她想让他离开,离开这朝野江山,离开这勾心斗角。
去他想去的田野乡间,过他想过的垂钓烹茶。
“你若不问,便是死路。”男子开口说道,声音蕴着怒气。
顾明颜眼皮垂了下来,嘴角漫出一丝笑容,仿若自言自语般,“原来,这次他真的想杀我。”
“你还在痴心妄想,他会饶你一命,带你回都,囚你一世,与你纠缠至死嘛!”男子气的扭头向顾明颜看了过去,如此瘦弱苍白清秀的人,即使已怒火冲天,还是让旁人瞧着心生疼惜。
“别气,你身子不好。”顾明颜担心的说道,却让男子的喘息更急促了。
顾明颜只好解释道,“不,我没想过你说的那些,我与他之间,只有生死,没有爱恨。”
男子的喘息稳下了些,又将头转了回去,“你就当真要一心求死嘛!”
“这天下,没有亡国之君,只有亡国之奴,而本凰,是君!便只会是君!”顾明颜字字掷地有声,不容人反驳。
话落,见男子紧绷着的脸,还有那明灭不定,闪烁着的眼色,双手在腿上紧握着。
顾明颜竟还有心思调笑道,“许久未见过你,如此恼火,平日里都是那样清淡的人儿,这般恼起来的样子,倒也有趣。”
“我有办法离开。”男子说道,没有理会顾明颜的调笑,也无视了之前顾明颜那番要与国亡的言论。
“我知道。”
男子的手握的更紧了,嘴唇也抿了起来,但眼色却定住了,透着一股子坚定和莫大的决心。
只见男子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开口道,“我是要你,与我一起离开。”
顾明颜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就连瞳孔都猛地颤了两下,瞧着男子缓缓变红的脸,她也差些热泪盈眶,只是她不再是曾含苞待放的少女,如今的她是无情无爱,等待灭国的凰!
清脆的声音再起,顾明颜站起了身,向下走去。
男子转头向她瞧去,眼中有掩藏不住的期待,看着顾明颜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就像是第一次见面时,只是那时她还没有披上这凰冠凤袍,那时她眼中还满是野心!
他本想起身,可是还未等站起,便一个腿软,又跌了下去,跪坐的时间太久,他这幅身子是有些受不住了。
好在,顾明颜见状,一个跨步,便伸手扶住了他。
很轻,顾明颜甚至觉得还没有自己的玄铁宝剑沉,细细的手臂,这一碰,全是骨头。
“明知身体不好,还如此逞强。”顾明颜有些埋怨的说道,手上的动作却是更加温柔的将男子扶稳后,手从男子的后背穿过,扶在了男子的腰间。
男子有些费力的喘了几口气,侧过头瞧向顾明颜,“你可是要跟我走?”
顾明颜瞧着男子那急切到有些慌乱的神色,愣了一瞬后,心疼的抬起另一只手,将他跑到脸颊旁的长发向后捋去。
冰凉的手指贴着脸颊伸了进去,勾起丝丝缕缕的长发后,轻轻的向耳后顺去。
顾明颜的神色很专注,男子渐渐的转过了头,什么都没再说。
将头发捋好后,顾明颜便扶着男子向中正殿外走去,二人这一路上明明是紧紧相依着,可是心却是凉的。
烟尘在阳光中弥漫着,蹒跚的脚步声,清脆的撞珠声,沉默的心跳声,无言的喘息声。
终于,二人走出了这中正殿,大好的阳光瞬间扑了二人一身,男子微微的眯上了些眼睛,顾明颜则将眼睛瞪得更大,目光好似已透过城墙,看见了那百万雄师,兵临城下的场面。
当顾明颜将男子扶到了汉白玉的栏杆处站好时,城外响起了号角声。
顾明颜的动作滞了一瞬后,缓缓的松开了扶着男子的手,耳边尽是撞门之声。
“我可助你东山再起。”男子用力的握着栏杆,支撑着自己尚未缓过来的身体,明明是帮人,可语气却近乎哀求。
顾明颜笑了笑,抬头望了望这青天白日,“我此生,双手沾满血腥,从不信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我只知人善被人欺,既如此,我为何要善!”
说着,转头向男子瞧去,男子的模样并不是如何俊俏,但很是清秀,顾明颜觉得他胜在气质上,让人过目不忘。
更何况他还有一双如此特别的眼睛,一双可以洞察未来,观得天机的眼睛。
“可是,从遇到你之后,我知道,就算没有天理循环,也是有得必有失,我总以为我身为凰之后,将只有得,不再有失,可终究,还是失去了所有。”
顾明颜说着伸手向男子清瘦的脸颊抚去,男子这次没有躲开,任由着顾明颜冰冷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温柔的,不舍的轻抚着。
“不过,还好,你还没因我而死,也许,这国破的正是时候,不然我说不得又要让你为我算出几次天机,到时候怕是要累你至死,所以现在有机会,好好活下去,能活多久就活多久,能活多快活就活多快活。”
“我......”男子激动的抬手握住了顾明颜抚摸着他脸颊的手,刚开口说了一字,便被喊杀之声止了话语。
男子不得不止了声音,僵硬的转过头,城门破了......
顾明颜放下了手,看着那闯了进来的凉国士兵,笑道,“倾君,你看这千里皇城,百万琉璃瓦,朱墙高楼,一座拥月台,如今是皆立在了烽火之中,要易他人姓了。”
身旁的男子,用尽全力的握着栏杆,强忍热泪,绝望的应声道,“我的眼中只看到了千里血海,埋百万雄师,如今国破城塌,号角声震天,你的国......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