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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声响,众人皆探头看向门口,不多时,一位穿着朴素的女子款款走来,她着一袭深灰色的旧式布衣,脚上是一双纯黑色的毫无装饰花纹的布鞋,头上只插有一根简简单单的木簪,一头青丝随着她的走动在飘然舞动。
她依然还很漂亮,皮肤还是白如凝脂,但那玲珑的身体早已经告别了二八少女的青春曼妙,显得婀娜多姿起来,每一步都体现出了成熟女人的风韵。
她飘然而入,直走到正厅主人的座位方才停下,但是她却没有坐在主位之上,而是站在一边,扫视着厅中众人。
见她并未坐下,其他的人也没有了入坐的意思,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想先行开口。
还是赵不傅摇了摇头道:“吴姑娘,这当家的‘走了’有几天了,弟兄们虽然心里也悲痛万分,但是‘末’却不能一日无主,还是早些确立新首领为好。”他本不想说这些话的,奈何自己是在场的资历最老之人,他不发话,其他人自然也不会轻举妄动。
吴柳看了赵不傅一眼,然后对着厅中众人道:“‘末’本就是父亲一手打造,如今他老人家已魂归故里,首领位置自然应该是由他的儿子吴宇来接任。”
众人听她如此一说,都没有开口辩驳,自古以来,子继父业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自然是找不到理由来反对吴柳的话的,索性都闭上了嘴,有意无意的看向赵不傅。
赵不傅感受着众多的期盼眼光,心里有了些火气,但是他却不能发作,而是压下火气道:“当然,这事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但是少主毕竟…毕竟‘年幼’,没有什么江湖经验,而且少主…..少主又不喜外出,整日整夜的待在后院,恐怕……”他并没有说下去,而是皱起眉头似乎在思索着。
“末”的人其实都知道,他们的那位少主其实并不年幼,不久前还过了一个二十岁的大生日,但是这位少主性格却像一个深闺中的大小姐一般,足不出户,有时甚至十天半个月也难看到他的人影。碍于首领吴末,他们也不好说什么,但是他们对这位少主是没有一点好感与肯定的。
所以说堂中众人都对那位少主没甚信心,担心他并不能带领‘末’走上正轨,这也是他们聚在这里商议的原因。
吴柳大声道:“诸位,我那位弟弟其实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不堪,他也许…..并不是很喜欢在外奔波,但是他在家中并未做出什么贪图享乐的事来,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父亲生前就说过要让吴宇接任的话,难道你们要违抗他老人家不成?”
她眼神一凛,环视周围。
众人露出了些为难之色,正在此时,一旁那妩媚女人突然道:“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那小子整天缩在家中,连这样的场合都不敢自己出来面对吗,还要你这个姐姐为他顾前思后。”
妩媚女子扭了扭自己的细腰,火红的细裙把她的身材勾勒得凹凸紧致,她对着吴柳盈盈一笑,眼神中似乎有些挑衅意味。
吴柳看着王嫣儿身上的华丽服装和饰品,眼中却没有一丝的自愧不如,仿佛王嫣儿身上的并不是什么高贵的存在,而她自己的布衣也非是低贱贫下之物。
吴柳淡然道:“吴宇他有些事情耽搁了,所以由我代他前来,你们要是有什么意见和建议,跟我说也无妨。”
王嫣儿撇了撇嘴,心里猜测那小子自己多半胆小怕事不敢来,把他姐姐遣来当他的挡箭牌。她依然清晰的记得在那小子十八岁那年,当他看到自己那完美的火辣身材时所表现出来的震惊和渴望,呵,下次遇见他,定要好好治治他不可。王嫣儿笑了笑,忽然有了些期待与那位少主再次见面。
王嫣儿旁边的那两米来高的壮汉这时忽然开口,他声如惊雷,震得大厅都有些发颤:“俺跟了首领十年了,既然吴宇是他老人家的儿子,俺自然也当听从他的命令,哪来那么多的麻烦事。”
壮汉似乎有些气不过,一甩头再也不去看那些人。
被这壮汉一吼,厅中众人谁都没有开口,一时竟陷入了沉默当中。
那瘦若精猴的燕飞此时突然笑呵呵的道:“少主到底能不能带领我们,并不是靠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就能确定的,这样吧,先让少主试试看,如果他不太愿意做首领,或者他并不合适做首领,我们到时候再从长计议。再说了,‘石佛’这样的重量级人物也还没赶回来,我们现在着什么急呢。”
他眼睛本来就小,这一笑起来眼睛更是已经眯成了一条缝,但是却不会给人以滑稽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与他相处非常的轻松自在。
赵不傅似乎也“服气”了,他道:“燕飞说得有理,白启和石佛都还没有回来呢,我们不必急于这一时,先让少主试试首领这个位置吧,实在不行再另寻他定。”
吴柳点了点头,其他的人也没再提任何的异意,人们间或着退出了大厅,不多时,厅中只剩下了吴柳和王嫣儿两人。
吴柳这时突然坐到了主座之上,她抬眼看了看王嫣儿,冷道:“你为何还不离开?”
王嫣儿也坐在了左边的侧座之上,她笑了笑道:“我还想和你聊聊。”
“我与你没什么好聊的。”她转过脸去,看着前面空荡荡的大堂,话中有逐客之意。
王嫣儿笑得更灿烂了:“哎呀,你别这么冷漠嘛,在一群大男人的夹缝中,就我们两姐妹,你对自己的妹妹就不能好一些吗?”
吴柳道:“谁是妹妹那可不一定呢。”
眼见她戳穿了自己年龄的秘密,王嫣儿眼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她突然盈盈起身,扭了扭她那细嫩的小腰,轻走两步说道。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让你那窝囊弟弟做上首领呢?凭你的聪明才智和这些年在末中立下的功劳,应该可以轻而易举的登上首领之位,哎,我实在是不明白。”她摇了摇头,不住叹息。
吴柳却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道:“没有什么原因,我只做我父亲希望看到的事。”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一个场景,那是她生命中最记忆犹新的时刻,那是一个雪花纷飞的夜晚,鹅毛般的大雪缓缓飘落而下,覆盖在了大地、草房、断墙之上,眼前的世界看起来显得朦胧又虚幻,白色的主旋律引导着这个寒冷的夜晚。
雪夜虽美,却无人欣赏,甚至有人诅咒着这个寒冷夜晚所飘起的大雪。
六岁的她就这样瘫倒在地上,没有任何御寒之物,只能靠在墙角缩成一团,稚嫩的脸上早已是一片煞白,她只觉得自己的生命也许快要到了尽头,生命的气息正在无情的远离她而去,绝没有丝毫的留恋。也许,死去比这样的折磨要好吧,她想。在她意识快要朦胧的时候,一个男人走到了她的身边,男人穿着粗布麻衣,一双草鞋沾满了白色的飞雪。
男人很穷,这是她后来知道的,但是男人有一双英气逼人的剑眉,纵然身处落魄之中,眼中却透着一股不屈的倔强。
男人突然笑着递给了她一块有些发硬的馒头,她张大了眼睛看着这个男人,似乎有些难以相信在这个饥荒的年代眼前所发生的事,男人向她点了点头,她终究才接过了馒头。老实说,那馒头又冷又硬,是一块不知道隔了几个夜晚的苦涩的馒头,但是在她眼中,那块馒头却是天底下最美味的东西,因为她当时已快要饿死。
饥饿会让人产生错觉,也会让人生出人类最本能的渴望,也许还会使人产生某种情绪或情感。
吴柳的脸上突然涌现出了一种怀念、感伤的神色,良久,她抬起头,发现王嫣儿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这让她觉得自己的样子似乎有点蠢。她扶了扶额头,眼中又恢复了一片冷漠的淡然。
王嫣儿轻笑到:“呵,你还是不够‘聪明’。”
吴柳讽道:“别以为人人都像你‘蛇美人’一样,毒蛇虽毒,但那毒液往往会使自己处在更多的危险之中,猎人面对毒蛇绝对不会有一丝的犹豫的。”
王嫣儿笑道:“但是至少毒液能保护它,正是有了毒液,谁也不敢轻易地去招惹它。”
吴柳沉默着,似乎不再想提这个话题,她话锋一转道:“王嫣儿,我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的帮助吴宇,不要在末中再动你的蛇蝎心肠。”
王嫣儿又坐到了座位上,她仰躺在椅上,懒洋洋的道:“这是当然,我并不讨厌那小子,相反,我还有点喜欢他哩。”她笑了起来,灿若春日里的桃花。
吴柳冷哼了一声,低着头似乎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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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末当铺的内院占地宽广,除了有会客用的正院大厅之外,还有若干的偏房小院,而就在南边的一个偏僻之处,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外粉墙环护,几颗柳树周垂于一条小小的人工死湖之上。
走进院内,只觉一股异香扑鼻而来,里面苍翠葱绿,种有不少奇花异草,由此可知院中主人定然十分喜欢花花草草的那份绿意苍茏。
院子左边虚掩着一扇黑漆大门,此时夜色更渐朦胧,屋内数盏明灯火焰跃然跳动,光线很充足,仔细一瞧,屋中并无华贵的摆设,正中一张红木大桌,岸上摆有文房之物和几本散乱的书籍。而桌边则摆放着一具三面书架,书架上满满的堆有各种书本。
此时,一个年轻人坐于书桌之前,他坐姿并不端正,身上穿有一件看起来并不华贵但也绝不寒酸的华服,长长的头发随意的束在后面,额前一缕头发则为他减少了几分庄重,增添了几分活泼之意。他脸上有些懒散慵惰,眼睛半睁不闭,似乎有些提不起兴趣,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一个面容枯槁的老人站在年轻人的对面,他背部有些微微弓起,事实上他并不是一个驼背,这只是因为他面对以前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时习惯了这副样子,虽然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年轻了二三十岁,但他却很难改变以前就已经形成的习惯了。
夜已经深了,老人轻声道:“少主,今天本是他们商议首领之位的日子,你应该去的。”
那年轻人听他这么一说,不耐烦道:“老伯啊,我都说了,我不想做什么首领,让我去带领那帮家伙谋财害命,我宁愿去做乞丐也不干这个。”
老人没有名字,别人都称呼他为老伯,甚至他自己都忘记了他最初的名号,他虽然并不同意吴宇“谋财害命”的说法,但是现在这个并不是重点,所以他道:“‘末’可是花费了你父亲一生的心血啊,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它化为他人之物。”
吴宇不耐烦之色更甚,想必那老伯这些天在他耳边没少啰嗦,吴宇道:“你说,这年头做什么不能活,非得要刀口上舔血吗?我觉得我们那当铺生意就不错,干脆以后大家都别干了,转行做当铺伙计吧,我保证绝对饿不死大家。”他脸上有了些欣喜之色,似乎对自己的提议非常满意。
老伯垭口道:“你---你---唉。”他终究是说不下去了,叹了口气,一拂袖偏过头去。
这时,一个声音忽然道:“你可别忘了,你信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