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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杨对陆浩的印象太深,看了一眼,就认出了他。
众捕快回头望来,看清了陆浩的容貌,都被吓了一跳。
“这不是那个……”
“他不是被流放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们大部分人,都只知道这个凶人被流放到了景沧。
这家伙怎么跑这儿来了?
捕快们不自觉地握紧了刀柄,都挺紧张,那天陆浩可给他们吓得不清。
“杨哥,怎么办?”
问话的人声音有点发颤,老杨也有点懵了,别人不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小子可是他亲手送进那片小树林的,难道王仙师难道没把他带走,让他跑了?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大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辆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停靠在了驿站的外面。
这辆诡异的马车,通体黑色,就连窗帘都是用黑布做成的,严丝合缝,不让半点阳光照射进去,前方拉车的黑色高头大马,就像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跟驿站之中其他的同类一比,少了一股生气,宛如死物。
一个捕快眼尖,“杨哥,是那老头的马车!”
“别管那小子了,先把娃子救了!兄弟们,操家伙!”
老杨当机立断,大喝了一声,然后抽出佩刀,率先迎了上去。
众捕快扫了陆浩一眼,看他没有动作,心下稍安,也跟着捕头老杨一起,冲到了门口。
看到捕快拔刀,小小的驿站顿时鸡飞狗跳,一片狼藉,大家自顾自地逃命,场间除了陆浩和田壮壮没动,就再也不剩其他人了,连驿站的老板都不知掉躲到了哪里。
“嘿嘿,嘿嘿!”
马车内传出一阵桀桀怪笑,众人听了心里都跟着冒出一阵寒意。
“老妖人,快把孩子放了!”
老杨提着钢刀,怒目圆瞪,大喝一声。
“各位跟了我方某一路,想来也是非常辛苦,又何必迎出门来。”
车内传来一名老者的声音,这声音嘶哑刺耳,飘忽不定,透着一股阴气劲儿,让人极不舒服。
老杨身后的一名捕快,壮起胆子喝问道:“你这妖人既然知道爷爷为你而来,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啧啧,真是不怕被大风闪了舌头,就凭你们几个蝼蚁,还想抓我方某人,还真是异想天开。”
老者的声音之中充满了不屑和嘲弄。
“要不是我之前受了点伤,不宜催动体内魔元,你们几个虾兵蟹将,真是不知道要死几个来回!”
陆浩和田小白对视一眼,都没吭声,但是脸上的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眼前这辆车子有古怪,神识根本无法探入其中,自然也就无法得知对方的修为,但是毫无疑问,对方是可以修行之人。
“废话少说,把车子围了!”老杨一声令下,众捕快将这黑色马车围得水泄不通。
“本来懒得搭理你们几个,没想到你们这么不知死活,那也只能成全你们了。”
“老妖人,赶快把娃子放了,投案自首,兴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老杨最关心的是那几个小娃子的性命,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车内老者怪笑道:“哈哈,既然你这么想找他们,那好,我让他们出来见你。”
话音刚落,黑色马车的卷帘就开了,一个颤颤巍巍的矮小身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
“啊?”
“我的天啊!”
大家望去,只见出现在黑色马车上的,只有一个孩子的身影,看身材不过八九岁的模样。
他低着头,看不清面目,浑身上下散发着血腥的气息。
他的胳膊一长一短,双腿亦是如此,看上去极不协调,身上和四肢上的衣服,也像是东拼西凑出来的,花花绿绿,五颜六色。
仔细瞧去,就可以发现,在他的四肢、头颅和躯干的交界处,有着五道极为明显的巨大伤口。
伤口被几道粗制的黑线简单缝合过,还在向下淌落着黑色血液。
众人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在脑中却忍不住浮现出一个恐怖的想法——这个孩子难道是用五个小孩的部分身体拼凑出来的!?
这也太残忍了吧!
“嘀嗒,嘀嗒”
孩子身上的血液淌落在地上的声音,像是在敲打着在场众人脆弱的神经上,他们的心都在跟着一抽一抽的。
“鬼童。”
车内老者轻轻唤了一声,小孩闻声抬起了头,原本应该是充满了阳光朝气的小脸,现在变成一片惨白,满是狰狞凶狠之色。
“老王八,你还算是个人么,你都做了些什么!”
看到眼前一幕,老杨睚眦欲裂,心中悲愤,忍不住大喝一声。
“哈哈,老夫的作品是不是很惊艳?”
车里老者的笑声更加乖张放肆。
“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贱命一条,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如此巧夺天工的杰作,应该觉得荣幸才是。”
捕头老杨没吭声,他默默地举起了钢刀,握刀的手臂上,青筋暴起。
那些平日里欺软怕硬的捕快,此时破天荒地没有逃走。
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只会点登不上台面的三脚猫功夫,跟车内老者诡异阴邪的手段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他们虽然对眼前的一幕无比惧怕,但是依然像老杨一样举起了刀。
不是因为场面不够血腥,不是因为内心不够恐惧。
当年的陆浩就将他们吓得屁滚尿流。
其实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对这个神秘世界中的太多东西抱着惧怕的念头。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真的很卑微。
但是此时此刻,哪怕双腿因为恐惧瑟瑟发抖,哪怕提刀的手臂酸涩难耐,哪怕明知道自己可能连一刀都出不了。
他们也会像捕头老杨那样,举起手中的刀。
刀在手,念在心。
纵使无法斩杀恶敌,但是却可以清晰地传递出自己的态度。
在这个只信奉力量的残酷世界里,卑微的弱者也有自己的尊严!
这些捕快中,有的收过贿赂,有的逛过窑子,有的下过黑手,有的欺软怕硬……
他们并不高尚,他们也不特殊,他们更不勇敢。
他们就是芸芸众生之中最普通的一员。
面对死亡、鲜血和恐惧,他们的本能反应就是逃避自保,但是当惨剧发生在几个孩子的身上时,这件事情就开始变了味道。
你可以滥杀无辜,草菅人命,但是如果用如此卑劣残酷的手段,虐杀我们的孩子,我们就会用正在举起的钢刀,告诉你一句话。
那几个娃子,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他们的父母,还在家中嚎啕大哭,翘首以盼,期待自己的孩子有归来的一天。
但是这一天,终究不可能来到了。
这些人要给孩子的父母一个交代,也给他们自己一个交代。
这跟捕快的责任无关,只跟孩子有关。
明知道结果必死的行为,不叫拼命,而是叫赴死。
他们一厢情愿,却并不在乎地想着。
我们慷慨赴死,也请你一同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