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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少英尴尬道:“那什么,严大哥啊,我就不能来探望你吗?”好吧,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只能实话实说道:“我失了孙师妹的行踪。”
“她没给你留消息?所以,什么担心师妹吃亏都是你一厢情愿,她根本不知道?”严立德没好气问道。
“不是,师妹当然也挂心我,只是西门吹雪在风口浪尖上,她成了西门吹雪的弱点,自然要保护好自己,才能护住西门吹雪。我身份也敏感,多少人看着我呢,企图顺藤摸瓜,找到师妹,威胁西门吹雪。听说这些日子京城赌坊赌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一战的人都快把赌坊淹了,像仁义满京华的李燕华和城南大户杜桐轩这种,把全副身家都投进去的不在少数,自然要小心。”世上有无数人为了钱财杀/人,更何况这次是关系自己全副身家的大事。
“我只关心你们两人到底有联系没有,不要只是“你关心我,我关心你”,都是在心里关心。”严立德面无表情的吐槽道。
“咳咳,大哥总是这么一针见血。”苏少英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严立德道:“这是孙师妹给我的信。”
严立德一目十行扫过那封信,道:“还算她懂事。哼,你来找我,不就是失去她的行踪吗?放心,京城都在锦衣卫和东厂的监视下,我会找到她的。”就算西门吹雪隐藏的功力真那么深厚也没关系,严立德记得那个地方叫合芳斋,是个糕点铺子,人的记忆力就是这么奇怪,选择性的记得自己最感兴趣的部份,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严立德以为那是妓/院的名字。
孙少英拿回信件收好,孙师妹在信中说明了自己嫁给西门吹雪的前因后果,独孤一鹤也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反感这场婚姻。只是西门吹雪和独孤一鹤都是世间绝顶剑客,总有一天会兵戎相见,他们不会感到可惜,只会为之兴奋颤抖。旁人理解不了这种为武功剑法殉道的想法,只知道两位亲人剑锋相对。独孤一鹤到底年长,又经历复杂,对人情世故更通透洞悉,他是怕徒儿嫁过去之后左右为难。
孙秀青也不愧是江湖中人,从小接受武道至高无上的观念,并不会阻止两位高手过招。她是能独立生活的侠女,她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抚养孩子的平安长大。
“嘿嘿,严大哥,大哥,你就收留我吧。现在京城涌进这么多人,房价飞涨,破庙都住满了,你不收留我,我真的要露宿街头了。”苏少英装可怜道。
“我在京中身份敏感,不许把江湖人往府里带,任何情况都不能。”严立德只能叮嘱这个。
“放心,保证不让人察觉!”苏少英挺着胸脯道。
“要瞒天过海,至少得有个出处吧,我看苏少卿这个名头该拿出来用了,你是上京赶考的举子,先去山西会馆晃一圈,再来我府上。”一个应试举子不在江湖人的关注范围之内。
苏少英苦着个脸,他已经决心丢弃那个“男儿黄”笑话的马甲,怎么又要重出江湖啦。看着严立德不容拒绝的脸,苦逼的苏少英含泪点头。
说来说去都是打听对方的近况,严立德不可能不收留他;苏少英也很清楚,不然他不会一进京就直奔严府,这里有为他留的院子呢。
事情说定,苏少英才偏头问大:“大哥,你好像不喜欢孙师妹啊。”
“有吗?”严立德拒不承认。
“有!很明显。你和孙师妹应该没有交集啊,是不是什么人在你面前进谗言了?”苏少英是一个合格的师兄,十分关系师兄弟姐妹。
“嗯……大约觉得她不够孝顺顾家,太偏帮西门吹雪了吧,只顾着自己的感情。”严立德心想,西门吹雪杀了你,杀了独孤一鹤孙秀青还执意嫁过去,这些又不能说的。
“哈哈哈哈……”苏少英大笑出声,捂着肚子道:“哎呦,大哥,没想到你心思这么细腻啊!早知道大哥是个诚诚君子,没想到你这么古板!”
苏少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孙师妹是女孩子嘛~想嫁个好夫君,相夫教子有什么错,西门吹雪是个好人选,武功高、家资丰厚,人品也好。至于孝顺,江湖人哪儿讲究这个,师父有我们三位师兄,还有几位师妹陪着,孙师妹今年的节礼、寿礼也没少,她对师父素来恭敬,孕中也有针线孝敬,在江湖上已经是难得的啦。”
严立德一怔,是啊,若论养老送终,那是大师兄严人英的事情,此时最严苛的礼教,对孙秀青的要求也只是恭敬有礼对待独孤一鹤,她嫁出去就是别家人了。严立德心想,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姑娘这么苛刻,用她从未接触过的高道德标准来要求她。就因为“原著”独孤一鹤、苏少英死在西门吹雪手上,她依然嫁过去了吗?可这些都未发生啊!即便在发生这些的时空,孙秀青的做法在江湖上也未掀起波澜,江湖人讲究的是快意恩仇,心随意动,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像陆小凤的那些红颜知己,亦是好人家的女儿,难道会因为贞洁寻死觅活,或者和陆小凤有一段日后嫁就不出去吗?都没有!
严立德苦笑,一方世界有一方世界的道德标准,用金庸的责任论理来衡量古龙的浪漫随心,他怎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严立德隐约记得有人批判孙秀青孝期未过,在独孤一鹤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嫁给了杀害师父、师兄的凶手,心中只有儿女私情,狭隘自私,不孝无德。现在想来,独孤一鹤身死,死在决战中,虽死犹荣,求仁得仁,作为深知他的弟子,为何要怨恨他的对手。江湖人的逻辑,和官场中人的逻辑截然不同。
心神急转,片刻间严立德就想清楚了,点头承认道:“是我误会她了,她和西门吹雪的行踪我会留心的。”
然后苏少英就安心在严府中住下,顶着“苏少卿”的壳子去山西会馆晃了一圈,并未引起注意。住在会馆中的学子也听说了这次江湖人大规模聚集的事情,对两位剑客在国家威严象征的奉天殿比武议论纷纷,十分愤慨。“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俗语每个人都知道,能考上举人的的,谁都不是傻子,没有愣头青去撞江湖人这杆枪。
这就好,没浪费严立德派人给读书人宣讲的好意,大明想要培养一个读书人十分不容易,都到了举人的层次,一不小心被江湖人杀了,多浪费。还容易挑起两方争斗,给负责京城治安的他带来麻烦。
决战改在八月十五,很多人的中秋都过不好了。过不好的都是大人物,底层百姓十分高兴,京城百姓这段时间没少赚钱,人多了吃喝拉撒都是要银子,把自家房子腾出一间来,就能收钱,多好的买卖。又有官府巡查,江湖人不敢仗势欺人,挣钱也安心。一时间京城进入诡异的平静,人人都约束着自己的行为,怕成为出头鸟,□□。
夜里,严立德正在书房批公文,突然听见有尖利的哨子声,推窗一看,黑夜中被撵的飞跑的不正是陆小凤嘛!
“退下!”严立德大喝一声,护卫队应声退下。
陆小凤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从弓/弩队的包围中跳出来。自从平南王府一战之后,陆小凤就知道了弓/弩的威力,朝廷高官府邸都配有这样的护卫队,所以陆小凤不惜以自身为例,告诫江湖人不要私闯朝廷大员府邸,这不是他们能碰的。
“陆小凤啊陆小凤,你这做贼的毛病怎么改不了,深更半夜翻墙而入,没被射成刺猬不甘心吗?”严立德笑道。
陆小凤从窗子里跳进来,坐实了贼毛病,道:“那是知道严兄宽容大量,不会和陆小凤计较。”陆小凤是个自来熟,自斟自饮,喝干了书房的一壶茶水。
“有事?”严立德开门见山问道,以他和陆小凤的交情,没到深夜拜访的地步。
“严兄是明眼人,哪能不知陆小凤的处境。今日在春花酒楼,严兄手下人出了好大的风头,陆小凤是受杜桐轩家人委托,想要回他的尸/身。”陆小凤无奈摸了摸小胡子。
“杜桐轩的尸/身牵涉命/案,现在不能给,等到案子查清楚,自然会返还家属。”严立德拒绝了,朝廷查案自有流程。
今日在春花酒楼,驮着杜桐轩尸体的白马突然出现,连锦衣卫和东厂都打了个措手不及,一群被打脸的属下正摩拳擦掌准备找回场子,作为头领的严立德可不能打击下属的积极性。再说,今日发生的可不止杜桐轩尸身突显闹市一事,更重要的是一直神隐的两位剑客终于有一人露面了。白云城主叶孤城,鲜花铺地,妙音开道,如九天神人一般出现,击杀了唐门中人,一举击溃江湖上谣传叶孤城受伤的流言,给押他胜的赌徒添了无数信心。
叶孤城来得快走得更快,所以不知道后续还有官差来调查,数落酒楼老板破坏环境卫生。酒楼老板辩解这是客人留下的,官差也不信,这年头就是公主出行也不会这么花哨,只能是酒楼老板用来招揽顾客的手段。酒楼被责令整改,把门前大街清扫干净。能在京城开酒楼,多少有些背景,旁人看老板乖乖安排人清扫还很诧异,殊不知朝廷对商铺管理严格,细节多有规定,你不按规矩来就会被清理出去,多的是人想在京城做生意。
满楼江湖人看着酒楼活计扫花瓣的场景,心中尴尬,这画风怎么这么奇怪。
所以陆小凤不喜欢和官府中人打交道,总是这样古板无趣。“严兄不能通融一下吗?”
“我负责京城治安,今日通融陆小凤,明日通融陆大凤,令行不止,如何服众?”严立德的位置不仅有牟斌监视着,还有和他不对盘的谢迁紧密关注,不能有失。不仅自己注意,严立德对手下也是三令五申,谁敢破戒,连累他负“连带责任”,严立德不介意提前大义灭亲。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陆小凤开始打感情牌了。
“所以,我给你优待了,能进严府不被射成刺猬,还有好茶招待,你感到荣幸吗?”
陆小凤叹息,太荣幸了。
严立德飞快几笔,写了一张手令,盖上大印递给陆小凤道:“手令,可以不受禁令随意进出内外城各城门,可与衙门商议,检验杜桐轩尸身,官府会给你一定配合。如何,够朋友了吧?”
陆小凤赶紧接过,笑道:“多谢,多谢。”
“不知严兄可有西门吹雪或者叶城主的消息?”陆小凤问道。
“得寸进尺,嗯?”严立德抬着下巴,瞟了眼陆小凤手上的手令。
“严兄消息灵通,陆小凤不问你问谁呢?日后严兄若有差遣,陆小凤刀山火海绝不推辞。”陆小凤也是抓瞎,他来京城是为了阻止两位朋友剑锋相对,终折一人。可到京城连人影子都没抓着,就忙着调查以李燕华和杜桐轩为首的赌徒被害事件。叶孤城今日现身一见,可他轻功绝顶,陆小凤没跟上,只能求助严立德。
“一般来说,我希望上刀山下火海是旁人,而不是我的朋友。”严立德轻声道,一句平淡的话哄道陆小凤眉开眼笑。“所以,你没有为我奔波的可能,我也不必回答你的问题。陆小凤,请吧——”
严立德一指门口的方向,让他走正门。
主人送客,即便是陆小凤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赖着不走,严立德可不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陆小凤深怕严立德再用弓/弩队招呼他。
严立德虽知西门吹雪所在,可一心检验燕云十八卫和东厂、锦衣卫的实力,故意没说。最后,燕一和刘瑾同时传来消息,说的发现西门吹雪落脚点。严立德十分自得,在他和刘瑾的合作下,锦衣卫对京城的掌控的确松懈了。
严立德请了苏少英来,道:“西门吹雪把孙秀青安置在城南糕点铺子合芳斋,那是家百年老店,是万梅山庄的据点。”
“现在风声鹤唳,西门吹雪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直接过去也不好,不如大哥帮我先问问合适不?”苏少英穿着文士长衫,手拿折扇,一派标准读书人打扮。
严立德给西门吹雪去信,孙秀青孕中奔波,丈夫又面临生死决战,心情郁结,有亲人开解也好,西门吹雪同意了探望的要求。此时西门吹雪还是个堕入情爱的男人,他修无情剑道,出世入世,不经历,怎堪破?西门吹雪还未封神,他此时还有凡人的柔软心肠。
休沐日,严立德带着投奔而来的远方表弟苏少卿去合芳斋买糕点。合芳斋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百年老店,糕点味道虽好,但都是大路货色,与京中主营名贵糕点的酒楼不同。不过无论什么铺子,遇到严立德这样的高官,总是要恭敬请到包间休息的。合芳斋只外卖,没有供客人歇息的包间,所以,伙计把人引到了后院。
合芳斋的后院狭小毗邻暗沟,穿过建在下水道暗沟上的假山,另有天地。
西门吹雪坐在院中石凳上擦剑,孙秀青挺着已经显怀的肚子,激动迎了上来。
“师妹,你可还好?”苏少英看着孙秀青迎上来,反而后退两步,想看又觉失礼,想摸又不敢,大肚子女人太脆弱,苏少英不敢离得太近。
“很好,孩子很乖巧。”孙秀青抚摸着肚子,温柔笑了,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母性光辉,西门吹雪也被这样的笑容所感染,慢慢放下长剑。
“西门庄主不介意多一个人来探望你吧?”严立德问道。
西门吹雪把头转向不速之客的方向,一队飞鸟从院中树上振翅飞走,陆小凤像另一只大鸟,从树上跃下,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控制住鸟,让它们禁止不动。
陆小凤一落地,马上举双手道:“严兄,我真不是故意跟踪你的,今日一出门就发现你和苏兄弟一路到了合芳斋,真的是路上碰巧遇见的。”
陆小凤只差赌咒发誓,可越说越像撒谎,这是真的好吗?陆小凤要哭了,严立德本来和他就没多深交情,再发现自己跟踪他,官场中人最忌讳这些,还不当场炸了。
事情没陆小凤想的那么糟,严立德习惯了“主角光环”,陆小凤很多时候破案都有运气的成分,谁叫他是老天爷的亲儿子呢?
“嗯。”严立德颔首示意他听到了,并无反应,然后对西门吹雪道:“君修无情剑?”
“是。”西门吹雪对他的剑道最为自豪。
“可你有情,你的剑慢了。”严立德再次毫不留情的指出,一旁孙秀青也白了脸庞。高手相争,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剑慢了,命就没了。
“合芳斋不安全,我来是东厂查到的消息,陆小凤也跟来了,这里……”严立德环视一周,这是利用视觉盲点和后街转角修起来的小院,只有三间房屋,一个狭窄小院,从外面只能看到几棵大树,这也是小院存在多年,未被发现的原因。严立德确定:“这里不适合孕妇养胎。”
“严兄的意思是?”陆小凤问道。
“可去我府上,有太医,有稳婆,有丫鬟。”严立德推销道。
西门吹雪把眼光投向孙秀青,他知道严立德说的是正理,可他不确定孙秀青怎么想。
孙秀青抚着肚子,坚定道:“我要留下来,陪着你。”
“可你会成为他的弱点和软肋。”严立德毫不留情点明。
“师妹啊,我们去严府吧,师父也在路上了,估计今明两天就能到,你就当回娘家住两天。”苏少英对孙秀青才是真关心。
“不,我要留下来,守着他。”孙秀青慢慢走到西门吹雪跟前,握着他的手道:“你胜了,我在这里等你;你败了,我为你收敛尸/身,我会保护好自己,我也用剑!”
“哎呀,孙夫人既然想留,那就留下吧。陆小凤别的本事没有,总能护住个人吧,西门,你信不信我?”陆小凤打断这肃穆气氛,夸张的挤眉弄眼。事实上,陆小凤有些担心,在人人都打探西门吹雪、叶孤城行踪的风口浪尖上,严立德突然要接西门吹雪家眷入府,怎么看怎么奇怪,严立德以前对孙秀青可是不假辞色的啊。陆小凤接触的阴谋太多了,虽无害人之心,但防人之心必不可少,他习惯性多想了想。
严立德若是知道,铁定嘲笑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严立德突然和善起来,不过补偿罢了,为自己误会孙秀青怎么久做的补偿。
苏少英虽关心师妹,到底是男子,能说的关心话也只有那么几句,见孙秀青主意定了,也不勉强,只道:“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不用。”西门吹雪断然拒绝,没给大舅哥一点儿面子。
“形势紧张,你住在严府,没有江湖中人关注,也有朝廷人盯着,别给他们带来更多眼睛,就当不知道吧,今日我们只是来买糕点而已。”严立德却明白了西门吹雪的意思。
该说的都说了,严立德起身道:“既如此,我们就告辞了,不送。”
“等等……”孙秀青叫住他们,愧疚道:“师父不日上京,我却不能承欢膝下,实在不孝,我给师父做了几套衣裳,师兄帮我带回去吧。”
“我陪你进去收拾。”苏少英看了看院中三人,觉得自己还是躲开些吧。
小院中一片沉默,西门吹雪继续擦他的剑,最爱活跃气氛的陆小凤也有一搭没一搭喝着酒,严立德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入定老僧的模样,静待苏少英回来。
严立德对决战的态度和一般朝廷中人没多大区别,这次来示好,一是感谢西门吹雪在定亲时送的宝剑,二是对孙秀青的补偿,这二人都拒绝了,严立德也没有冷脸贴热屁股的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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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少英拿着一块桂花糕津津有味的品尝着,道:“现在就有桂花了?做糕饼也这般用心,不愧是百年老店。”
严立德拿出一块尝了一口,道:“去年腌制的桂花酱。再说,桂花里有中叫月月桂的品种,每月都开花。”
“大哥你懂得真多。”苏少英谄媚道。
“有事儿说事儿,别在给我灌*汤。”严立德笑斥,苏少英一回来就赖在他书房不走了。
“大哥,师父明日就来,你说我应该做点什么不?师父会住在严府吧?”苏少英支支吾吾开口道。
“独孤掌门不会住在官宦之家,他早已抛弃过去一切,他是峨眉掌门。至于你?做错事就去赔罪,让我敲边鼓是没用的。”
“大哥,别这么无情嘛,我也不算做错事,就是瞒着孙师妹,说师父已经穿了她做的衣裳,已经原谅她了。”
“苏少英!你到底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严立德拍桌子,他都被耍了,还以为独孤一鹤真的原谅孙秀青了,“到底怎么回事儿!”严立德怒吼。
怎么回事儿?就是两头和稀泥呗。在独孤一鹤面前说孙秀青新婚多幸福,就是想念师父,愧疚不已。在孙秀青面前说独孤一鹤嘴硬心软,其实早就原谅她了。但看着严立德怒火中烧的脸,苏少英这话说不出口呢。
“我不是看孙师妹有孕吗?事且从权,从权!”苏少英尴尬站起来,准备着严立德若是发难,他马上逃跑,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不知又盘算什么。
突然苏少英看见桌上的玉佩,大叫道;“大哥,你怎么有这枚玉佩?”
“你在哪儿见过?”严立德严肃问道,这是钱则羽送过来的传家玉佩,若是有另一块,那就是她大曾祖父一支的后裔。
苏少英原本是随意找个话题转移注意力,没想到严立德额这么重视,细心想了想道:“就今日,在孙师妹那儿。”苏少英接过仔细看了看,道:“没错,是一样的,我陪她进屋收拾东西时候,在妆台上看见的。”
果真?难道孙秀青是那位大曾祖父的后人,她怎么流落到中原来了,对,对,孙秀青是孤儿,肯定不知身世。
“你有问她玉佩是哪儿来的吗?”
苏少英不好意思道:“没有。”他进屋主要是怕孕妇一个人出事都没人搭把手,这么大年纪的师兄妹,苏少英也是读书中举的人,很注意男女大妨,进屋根本没仔细看好吗?
“行了,你去吧,我知道了。”严立德挥手道。
“那师父那边……”苏少英也察觉到自己好像在不经意间立功了。
“我会给你说好话的。”严立德点头。
入夜,严立德随手拿了一盒红参,往合芳斋而去。
西门吹雪披散着头发推门而出,在十三日晚上的月光下,反射着冷光。
“有事?”
“找孙夫人。”
不用担心吵醒孕妇,孙秀青浅眠,已经起身,点亮了油灯。
小院子没有客厅,只有三间卧房,严立德不方便进屋,只能在院中石凳上坐了。夏夜冷风吹着,石凳有些冰凉。
过了半响,孙秀青才慢慢收拾妥当,踱步而出。
严立德看西门吹雪没反应,脱下自己的披风折了两折铺在石凳上,然后飞身取下小院树下晾着的薄披风,轻轻覆在孙秀青身上,殷勤万分。西门吹雪眼角不自然抽搐,严立德是被脏东西附身了吗?
“这是西域传来的红参,性情温和,滋补益气,比人参更温和,更适合孕妇进补。”严立德把自己手中的锦盒推了出去,西门吹雪当场打开,里面是一支已经成人型的人参。
“有事?”西门吹雪今夜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有关孙师妹身世,迫不及待,必须要问。”严立德严肃道,若是孙秀青真与他有亲,他是不是要不着痕迹的帮一帮西门吹雪,他知道叶孤城原本会落败,不是他的武功不好,而是他一心求死。白云城主叶孤城难道要因为谋反而被判斩首吗?那还不如死在命定的对手手中,流传千古。
“严师兄请问。”孙秀青从善如流改了称呼,苏少英已经告诉她峨眉派和珠光宝气阁颇有渊源,还说出了若有性命之忧,可找他保命的话来。孙秀青相信自己,更相信她的师兄和师父。
“这种玉佩,你有一个同样的,对吗?”严立德从怀中掏出钱则羽送来的玉佩。
孙秀青看了一眼西门吹雪,点头道:“对。”
“我能看看吗?”孙秀青颔首,道:“在房中妆台上。”这话是对西门吹雪说的,示意他去拿。
严立德接过玉佩比对,果然一模一样,严立德叹息一声,问道:“你记得自己的身世吗?”
“我是青衣江畔渔家女,因父母早亡,被遗弃在江边,被路过的师父所救,带回峨眉抚养长大,授业学艺。”孙秀青说的都是实话。
“玉佩有何渊源?”一向话少的西门吹雪主动问道。
“两块一样的玉佩,是两兄弟的玉佩,手持这块玉佩的人,是我妻子的表妹。孙师妹……”
严立德还没说完,西门吹雪就淡定接话道:“玉佩是我的。”
严立德愣了愣,仔细观察两人的确没有说谎的痕迹,心叹自己大意了。多亏西门吹雪和孙秀青都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不然利用他这种急迫心理,不知生出多少祸端。
“我能听一听你的身世吗?”严立德问道。
“无父无母,管家抚养长大,继承万梅山庄。”西门吹雪所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就外界知道的那么多。
“我记得万梅山庄崛起时间并不久,未曾听闻令尊名讳。”严立德仔细研究过江湖势力,万梅山庄出现的十分突兀。
“万梅山庄永远在那里,若无西门吹雪,至今无人可知。”西门吹雪淡定道,若是没有闻名江湖的绝顶剑客,万梅山庄只是偏远塞北一个无名小庄子而已。
“我又可否听一听玉佩的故事。”西门吹雪问道。
严立德缓缓从英宗在王振怂恿下,亲征瓦剌,钱家兄弟随军开始讲起。
“所以,我生父姓玉、生母是钱家后人?”西门吹雪说起自己的身世平铺直述,丝毫没有震惊或疑惑。
“如果玉佩是你母亲留给你的话。”严立德满含希望,若不是重要信物,不会交给孙秀青。
“管家所言,确是先母遗物。”西门吹雪点头确定。
“我会在十月与安昌伯之女完婚,你我……”
“我并无认亲改姓的打算,西门吹雪就是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斩钉截铁道。他只是塞外高山上的寒梅,不想做皇亲国戚之后,也不愿是高官显贵之亲,这些于剑道何益,于西门吹雪无用!
严立德愣了愣,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和他妻子一家那般渴望亲人的到来。“我知道了,我会转告贱内,打搅了。”
严立德起身,把红参盒子再推过去,示意即便不是亲戚,他也不至于收回赠礼。
“严师兄……”孙秀青急忙起身,想叫住他。
严立德抓起石凳上的披风挂在手臂上,安抚孙秀青道:“孙师妹,抱歉打搅你了。这是严府令牌,若有事,可向东厂、严府、丐帮求助。”严立德几乎把自己的势力分布告诉了孙秀青。
孙秀青不知该不该接,严立德却把那非金非玉又沉重无比的黑色令牌塞入她手中,道:“独孤掌门原姓严,是我伯父,你是我师妹,收着吧。”
呵呵,先前严立德可没念什么师兄妹之情。
严立德不看西门吹雪一眼,飞身遁走。
第二天,合芳斋掌柜就来禀告,说这一条街东厂的巡视更加密集,附近街区都进入严打范围。原本他们这条平民居住街道是没有进入严密防范中的。掌柜道:“整个城南都囊括进来了,应该不是针对合芳斋。”
西门吹雪侧耳倾听,外面人走路步伐整齐一致,身怀内力,可以外放震慑敌人,已是江湖二流高手。官府士兵,不可能每个都是高手,看来,的确是“针对”。
今日是八月十四,往年这个时候就可以放假了,中秋是大节,宫中肯定早已喜气洋洋,装扮一新。今年也已放假,可文官走空了,护卫却加了三倍,随处可见巡逻锦衣卫和御马监太监。
“不等着瞧好戏,你来做什么?”朱厚照好整以暇的问道,一切都在计划中,他还等着看这场江湖盛事了。
“启禀陛下,平南王世子私自入京,借紫金之战意图不轨。”严立德躬身回禀,他截住了东厂的消息,先一步来禀告,他不是想抢功劳,他是不想看着西门吹雪殒身。他这只蝴蝶不知带来多大效应,若是平南王成功,西门吹雪必死无疑。
“哦,有意思?居然还不止一出好戏吗?详细说来。”朱厚照没有害怕愤怒,只有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