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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阴暗的甬道里只剩下熹微的几束手电光倾洒在血迹斑斑的地面上,寂静中只闻幽幽水声,不知是什么生物在翻搅着黑暗中浸泡着无数死尸的污水。(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伊森感觉无比疲惫,身后的触手宛若有千钧之重压在他的身上。他感觉自己就像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一样,眼皮好像是用铅块做成的,不断向下闭合。他告诉自己不能睡,用力地咬着自己的舌头,疼痛终于令他的意识清明了一些。
他口中开始发出极为痛苦的呻|吟声,就像是得了阑尾炎一般剧痛时才会发出的低低痛呼。与此同时那那些从他的脖子、肩颈一直蔓延到整个后背的触手也开始缓缓“爬”回他那苍白的皮肤之下。那种场面诡异而不合理,没人能解释那么多巨大的遍生荆棘的触手是如何一点一点挤入那即使以男beta的标准来说也有些太消瘦的身体之中的。他脸上的黑色线条开始退却,瞳孔也一点点回到了原本的形状。
他的理智从新回到表意识之中,一时间刚才肆意的杀戮就像一场噩梦般遥远。可是另一方面,他却又清清楚楚记得发生的一切,他记得自己是如何操控着那些恶心而强大的黑色触手吞噬那些非人和警卫的血肉的,记得自己是如何看着那名叫约翰的非人在他脚下苦苦哀求,然后捏爆了他的头颅的,记得他怎样把奇怪的东西灌入了那金发alpa的喉咙。
他杀了人,在有意识的情况下,用最残暴恐怖的手段杀了上百个人。他用触手吸收了他们,喝了他们的血,在他们的哀嚎惨叫声中微笑。
伊森有些害怕,害怕的不是外界的任何东西,而是他自己。他害怕自己为什么此时会这么平静,为什么没有多少悔恨的感觉,为什么甚至还有几分得到释放的舒爽,就好像甩掉了一个包袱一样。
西奥尼尔说得对,这变异不仅仅发生在他的身体上,也发生在了他的精神上……
他……还会变成怎样可怕的东西啊?
伊森骤然感觉到身体有些寒冷,他的衣服后背已经被完全撕裂,此刻已经起不到多少御寒的作用。他抱着自己的身体,缓缓站起来,走向仍然呆呆地抱着施耐德的身体、坐在那两根麻绳制成的绞刑圈下的塞缪。
伊森望着施耐德那双没有闭起来的眼睛,那总是清明坚定的眼瞳此刻却蒙上了一层死人的灰白,嘴唇微微张开着,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似的。他感觉有些虚幻,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脑子里无法明白他看到的东西。
他为什么会没救下施耐德呢?明明都已经变异了,明明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还是没能救下他?为什么没有注意到那个alpa,为什么要将注意力放在那个金发警卫的身上?如果他再小心一点……
伊森低下头,莫名的罪恶感令他喉中苦涩,有些不知如何面对塞缪的目光。
可是他知道他们的时间不多。
塞缪的神情空洞,眼眶干涸,好像已经没有灵魂了,变成了一尊塑像。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对于伊森的接近也没有任何反应。
伊森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塞缪的肩膀上,“我们……不能在这儿久留……”
塞缪却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碰到了一样,猛然向后缩了一下身体。他仍然紧紧抱着施耐德,像是没有听到伊森的话。
伊森心中翻搅着酸涩和懊悔的情绪,喉咙里面像哽住了一块石头。他低声说,“很快就会有人下来抓我们的。我们得离开这儿。”
“我不想离开他。”塞缪的声音嘶哑,透着疲惫和空洞。
伊森有些焦虑地看了看施耐德一动不动的身体。蠕虫女王说过,只有在人死后,寄生在体内的虫卵才会孵化。如果施耐德体内真的有巨蠕虫的卵,那么随时都有可能从施耐德的身体中钻出来。
他可不希望塞缪受到更多刺激了。
于是伊森站了起来,从地上捡起来一把激光枪,反拿着走到仍然处在失魂状态的塞缪背后,学着以前观察到的警卫打人时惯用的手法,用力地往ega的后颈上敲了下去。塞缪大概是因为经历了太多混乱,加上受到刺激,已经到了极限。伊森虽然力有不逮,却还是成功地把人打晕了。他扶住塞缪倒下去的身体,飞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拖到一边。
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感觉自己随时都要昏倒。可是理智撑持着他的身体,告诉他如果现在倒下去,就彻底完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求生*竟然这么强,明明都变成怪物了,却还是不想死。
伊森跪在施耐德的尸体旁边,抿了抿嘴唇,然后伸手去解施耐德的衣服。前警卫长强健的身体上全是踢打出的青紫伤痕,此刻由于血液不流通颜色变得更深了。伊森废了好大劲,翻来覆去仔细地查看着那被他剥光的身体,却看不出那蠕虫会从哪里出来。伊森有些厌恶自己,人都已经死了,他却还要这么亵渎施耐德的身体。罪恶感铺天盖地涌来,迫使他再次将展开的衣服穿回施耐德身上去。只不过此时尸体已经开始僵硬了,废了他好大一番力气。等到终于系好了最后一颗纽扣,伊森才虚脱一般,瘫坐在旁边。
“对不起……”伊森低声对施耐德说着,鼻头有些酸涩,只好用手用力揉一揉,“我……没救到你……”
他和塞缪……好像才刚刚在一起没多久吧?他喜欢了塞缪那么久,最后的时刻能死在心爱之人的怀里,可还有什么未完成的遗恨吗?
伊森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施耐德——他们高高在上的警卫长。此时此刻看着那曾经英俊坚毅的面容此刻由于失去了肌肉的支持而变得有些诡异陌生,伊森就觉得心口在闷烧。
塞缪……能从这样的失去中挺过来吗?
他尝试着设身处地的想,如果躺在这里的是塔尼瑟尔,他自己又会如何呢?
就在此时,施耐德的身体却忽然开始颤抖。就好像人在极度寒冷时的那种瑟瑟发抖。伊森被吓了一跳,差点真的从地上跳起来。
诈尸了吗?
然后,施耐德的嘴忽然张开了,张得那么大,好像要把嘴角都撕裂开了。这场景诡异得瘆人,施耐德的眼睛空洞无神地张着,嘴也如黑洞一般大大打开,好像下颚被人卸掉了一样,下一刻伊森几乎要觉得他会发出一声不属于人类的嘶皞。
可并非如此。
从他的口中,有什么长条状的约有人的小臂那么粗的东西蠕动着爬了出来。
伊森愣愣地看着,那全身肉米分色的虫子蠕动着软糯粘稠的身体,一点一点呈现在幽暗的光线之中。它的前端在出来后高高扬起,四下旋转着,仿佛在寻找着什么。那时而放大时而收缩的前端孔洞也一张一翕地探寻着。它的身体有着一圈一圈环状的皱纹,隐约可见尚且柔嫩的皮肤下密密麻麻的血管……
伊森不仅不觉得恐怖,反而还有些惊异地直起身体,凑上前去。那幼年巨蠕虫的前端马上对准了他,一动不动,似乎在观察他一样。虽然伊森并不认为它有眼睛这种器官。
伊森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柔软感,他缓缓伸出一根手指,伸到那小蠕虫的前端面前。忽然,那小蠕虫大大张开嘴,含住了他的手指头,像吮吸奶一样用力吮吸着。它还没有长出牙齿,触感柔软湿濡,就像真的在被一个人类的小孩吮吸一样。它就这样吸了一会儿,然后将伊森的手指吐出来,继而用那绵软的身体蹭了蹭伊森的手背,甚至盘绕着他的手腕和前臂,一点一点盘绕上来。伊森没有阻止,只是看着它终于完全从施耐德口中钻出,尾端拉出一条长长的透明而晶莹的线。
伊森歪着头观察着它,神情竟也有些着迷了,”所以……你就是那个被派来掏空地球的罪魁啊。”
小蠕虫对他的话没有反应,兀自挥舞着前端。
“你是雄的还是雌的?你们也有亚性别吗?”伊森伸手触碰着小蠕虫那薄薄的皮肤,忽然又笑着自言自语道,“不论是雄的还是雌的,恐怕你都要孤独终老了。”
他不会让塞缪也出事的,他就只剩下这一个朋友了。
该杀死它吗?如今的地球上居住的人口已经十分稀少了,一些重要的地球联盟政府部门仍然被安置在这里。可……这里毕竟是银河文明发源的地方,而且多多少少还有一些普通公民聚居在几个比较大的城市里。
但如果把它杀了……
伊森静静地望着不断磨蹭着他的手臂,仿佛把他当成“母亲”的小蠕虫,心中有了另一个计划。
他站起身步下高台,走到那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河道边。他蹲下身,右手把缠绕在他左手臂上的小蠕虫给拽了下来,看着它由于失去依托而不安地在空中蜷曲身体。伊森将它放入河道中,看着它在水面上游动起来,像一条硕大的猪肉绦虫不断蜷曲扭动。
伊森对它说,“这里的’食物’,够你吃上一阵子了。”
那小蠕虫很快便消失在黑水中间,伊森看到不远处的尸体剧烈地沉浮着,一段米分色的东西在它腰间闪了一下。
伊森咧咧嘴,悄然呢喃着,“这么多食物,可能很快就会长大吧。“
此时,他问道空气中传来一丝焦臭辛辣的味道。虽然那味道的本源距离他们大概还很远,不过这味道对于伊森来说就像塞缪身上的ega气味一样清晰。他立刻就知道,外面的人轻易不敢进来,于是想要把他和塞缪从这些排水管道中熏出去。
他连忙转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地上昏沉的塞缪拉了起来,半拖半拉着拽下高台。他从地上捡起一支手电绑在腰间,然后一铆劲儿,把塞缪的大部分体重都放在自己肩膀上,带着他向着甬道深处走去。
他从未如此庆幸自己之前做的工作与下水道有关,对这里的地形比禁城中的任何人都要熟悉。上一次他错误地闯进了古老的地铁站,现在想想那里却是一个藏身的好去处。
拿定主意,伊森凭着记忆在黑暗中摸索着。那辛辣呛人的气味越来越刺鼻,他于是在大多数时候屏住呼吸,塞缪沉重的身体压得他肩膀生疼,却还是得忍着。
记忆中的那堵墙已经被重新封死了,伊森一面一面墙摸过去,终于摸到一面触感跟别的墙不太一样的水泥墙。
“就是这儿了。”伊森伸脚用力揣着,可是那墙面纹丝不动。他于是考虑着要不要用触手上的酸液把墙腐蚀掉。
恰在此时,伊森的身体忽然一僵。
因为他头脑中忽然出现了一段思维,不属于他的思维。
那思维中带着一点点阳光般的热度,令他那寒冷的身体都在一瞬间温热起来。沉寂已久的灵魂桎梏之弦终于被重新拨动。
塔尼瑟尔传过来的意念很简单,只有三个字: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