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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氏等人心中也是不悦,没想到这报恩报恩倒是养出个白眼狼了。
要是让人知道他们家六弟娶了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回来还不得给人笑死啊?
更何况,要是六弟对王氏真的有心,也就不会将她交给她来安排了。
江氏劝道:“娘娘莫气,为了那等夫人到时候气着了肚子里的皇子不值当。”
姚景语摆摆手:“本宫没事。”
她只是容不得有人借杆子就往上爬欺负自己的人罢了!
王氏和王紫罗很快就被带了过来,周贤到底只是个小孩子,见到自己的娘亲和姨母便再也忍不住扑到王氏怀里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贤儿,是哪个杀千刀的把你给打成这样了?”见到周贤额头上血迹已经干涸了的伤口,王紫罗尖叫一声,“你告诉姨母,姨母饶不了他!”
周贤抽着鼻子,怯怯地看向姚景语的方向。
王紫罗瞬间矮了气势,她即便没见过什么世面,但这阵仗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尤其上首做的那个高贵妇人,王紫罗记得,她就是刚刚站在俊美皇帝身边的皇后。
一想起宋珏妖娆俊美的样子,王紫罗打心眼里就对姚景语没有好感。
姚景语嘴角漾出冷笑,扭头朝折夏使了个眼色。
折夏会意,走上前就毫不客气地接连赏了王紫罗五六个耳光:“不知礼数的贱婢,皇后娘娘面前岂容得你大喊大叫的?”
折夏和忍冬都是燕青一手带出来的徒弟,武功高强,单就这几个看起来没什么不同的耳光,瞬间就让王紫罗的脸肿的像个猪头一样。
王紫罗先是被打懵了,好一会儿才疼得回过神来。
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登时就要坐在地上大哭大喊。
皇后怎么了?皇后就能随便打人了?
最好能让她的哭喊声把皇帝引来,让他看看自己的枕边人如何凶悍如何残暴!
王氏到底懂得比王紫罗多,还没待王紫罗发作,她就强行拉着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颔首道:“娘娘恕罪,舍妹不懂事,冒犯您了,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她计较。”
姚景语嘴角笑容深了一分:“我若是不饶她又如何呢?”
这做姐姐的倒是比妹妹厉害得多,两人压根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什么报恩?
哪有丈夫刚死了就拖家带口的跟着别的男人回家的?
王氏既然常年在船上工作,想必对沿海的环境要比京城熟悉得多,六哥只需给他们留些银子,这生活又会差到哪去?
只怕是——
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王氏长相不算上佳,但也不差,若是再有点手段想拢住男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可惜,她进错了地方打错了主意!
王氏咬了咬唇,似乎没想到姚景语非但没有接着她的话反而呛了她一头,一时间,她支支吾吾地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姚景语接过忍冬端上来的柠檬水,浅浅抿了一口,复又将目光在周贤身上扫了一圈,不紧不慢道:“听你儿子说,你很快就要嫁给本宫的六哥了?而且六哥以后的东西都是你们的?”
姚景语扬着嘴角,话里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王氏大骇,赶忙一个劲儿地磕头请罪:“娘娘恕罪,小孩子童言无忌,他肯定不会无端端地说出这种逾矩的话的。”
“那你的意思是本宫有意诬陷了?”姚景语柳眉倒竖,将手中的杯盏重重往桌上一磕,又冷笑道,“这话可是你的好妹妹亲自教的呢!”
王紫罗没想到周贤居然会缺心眼到这个地步,她明明叮嘱过他不能随便和别人说的!
她匍匐在地上,一双眸子闪烁个不停,一句话都不敢说。
姚景语也不想和她们多说,毕竟今儿是龙凤胎的大喜日子,要是闹出点人命也是不吉利。更何况,王氏的丈夫是替六哥挡了一刀而死的,就凭着这一点,姚景语也不会杀了这几人。
但姚国公府,却是再也容不下她们了。
姚景语道:“回头本宫会在外头给你们置一间宅子然后再送一间铺子给你们,定然不会叫你们的日子过不下去。只不过……”
顿了下,朝忍冬使了个眼色:“你们必须签下这份保证,以后不管出了任何事都不能在找上国公府找上姚六爷。”
这怎么行?
王紫罗豁然抬起头,脱口道:“六爷在姐夫临死前答应了他,要好好照顾我们的。”
一间宅子一间铺子算什么?扒上了国公府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想赶他们走?没门!
“这样啊,”姚景语收起嘴角的笑容,“那也行!本宫看王姑娘你也到了待嫁之龄,既如此,回头本宫就待六哥做主给你做记号个人家。至于你姐姐……”
姚景语不怀好意地笑道:“她对你姐夫深情一片,实乃女人之楷模,回头本宫就会奏请皇上,赐一块贞洁牌坊下来。”
姚景语并不提倡丈夫死了女子就一定要守活寡,但大环境如此,被赐了贞洁牌坊的女子不仅自己连带着娘家人受人敬重,就连孩子,以后都能得享美名。
但王氏姐妹却是彻底被打得晕头转向——
有了贞节牌坊王氏想嫁给姚景晨自然是再不可能了,至于给王紫罗找夫婿,她可不相信姚景语会找什么好人家。
更何况,她自见到宋珏之后心就大了,一心一意地想着让自家姐姐嫁给姚景晨,然后她好有机会接近皇上,说不定也能弄个皇妃当当。
王氏脑子转得快,很快就开口道:“承蒙娘娘厚爱,舍妹的亲事绝不敢劳烦娘娘,我们这便搬出去就是了。”
这就是要选第一条了?
姚景语挑了挑眉,让忍冬上前让王氏当着她们的面按下自己的手印。
王紫罗还不肯,但王氏却十分坚持。
有一层救命之恩在上头,只要还在京城里,到时候她们孤儿寡母的有了什么事情,她就不信姚六爷会置之不理。
事情过后,王氏一家人当天就搬了出去,姚景语相信此时的六哥再不是当年那个冲动的毛头小子,他该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用意。
后院的事情自然没有瞒过宋珏,回宫的御驾上,宋珏轻轻刮了下她的俏鼻梁:“有了身孕了都闲不下来?不过几个不足轻重的小人物而已,如何就让你亲自动手呢?”
姚景语搂着他的脖子在他唇瓣上啄了口:“你就当人家无聊就是了!”
宋珏拍了拍她的翘臀,笑道:“就跟个孩子似的!”
姚景晨是在半个月之后回来的,他并没有带着潘淑仪一起,至于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是缄口不言。
对于姚景语做主让王氏一家人搬出去的事,他并没有异议,只是吩咐身边小厮去看了一次之后便再没了下文。
姚景语生产前夕,宋珏下令开通海上贸易,而且还在朝中挑选了一批臣子作为第一批正式出事海外贸易的使臣。
姚景晨有过经验,当即就毛遂自荐,宋珏没有反对。
这一次,姚景晨将姚烨一起带上了船。
自从这次回来之后,姚景晨变得更加冷漠,平时和家里的兄嫂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不苟言笑的,只有对着孩子的时候才会稍微温柔一些。
长此以往,姚烨倒是十分依赖他。
姚景语想着姚烨自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比曾经的葡萄更加地自卑敏感,若是能让他跟着出去见见世面也是极好的。
反正船上高手如云,她不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出海那日,宋珏亲自送他们出京,只是队伍刚走,便听到宫里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要生了。
宋珏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去,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声压抑的叫喊声。
那叫喊声,砸在他的心头,仿佛要碎了他的脏腑一样。
宋珏登时就推门走了进去,在外头帮忙的折夏和忍冬吓了一跳,忙劝道:“皇上,产房不吉利,您还是在外面等着吧!”
宋珏径自越过两人走到了床边,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他的女人正千辛万苦地在帮他生孩子,难道他还会计较这些迷信之言?
几个接生嬷嬷见到圣上就这样大喇喇地闯了进来,赶紧上前行礼,一个个都被吓得手足无措。
宋珏见姚景语疼得满头大汗的样子,立时就冲她们吼道:“看着朕做什么?还不快给娘娘接生!要是娘娘和小皇子有什么闪失,朕摘了你们的脑袋!”
上次姚景语生葡萄的时候他没赶上,这一次他一定要陪着她一起度过难关。
生孩子这么痛苦,以后便是能生都再也不生了!
几个接生嬷嬷本就怵他,这会儿被他的疾言厉色更是吓得心中惶恐,抖抖索索地在地上都爬不起来。
姚景语苍白的唇瓣扯起一抹笑容,她的阿珏真是傻!
“你出去吧!你在这儿待着几个嬷嬷哪敢施展拳脚?”姚景语嘶哑着嗓音道。
就他这个看到她皱眉都要发火的样子,没准孩子还没生下来,接生嬷嬷就被他吓死了。
“朕担心你。”宋珏半跪在窗前,双手执着她的手,眼眶有些湿润,“小语,这是最后一个了,以后咱们再也不生了。”
姚景语点头:“嗯,再也不生了。你放心吧,太医之前把过脉,说是胎位很正,不会有事的,快出去吧,不要耽误了时辰。”
闻言,宋珏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内室。
接生嬷嬷们相互对视一眼,她们在宫里待了一辈子,不知接生过多少贵人,倒是第一次遇到像当今皇上这般痴情的,皇后娘娘还真是命好。
“娘娘,你放心,现在宫口才刚刚开了四指,还要些时候。老奴刚刚看了,皇子殿下乖得很,到时候不会让您受罪的。”其中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嬷嬷悉心安慰道。
姚景语刚刚那些话也只是为了让宋珏安心离开,闻言,心头倒是卸下了一块大石,疼痛仿佛也减轻了些。
宋珏出去后,就等在外室,葡萄陪着他一起。
父女两个差不多是大眼瞪小眼的,葡萄时不时地就要跑到内室门口张望一下:“小弟弟怎么还不出来呀?真是太不乖了,她要是再让母后疼,等他出来葡萄就不喜欢他了!”
宋珏将葡萄抱了起来:“你娘生你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等于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以后你长大了,谁的话都可以不听,但一定要听她的话知不知道?不能让她伤心难过,不然爹就不喜欢你了。”
葡萄靠在宋珏的怀里,脆生生地道:“葡萄会听娘的话的。”
宋珏摸了摸她的发髻,欣慰道:“真乖。”
就在父女两人漫长的等待中,终于是三个多时辰之后,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划破了天际——
景朝第一位皇子殿下诞生了!
彼时,宋珏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姚景语身边,连孩子也只来得及匆匆看了一眼。
倒是葡萄一直趴在床上,看着襁褓里红彤彤的小婴儿,撅着嘴道:“弟弟好丑呀!”
进宫来帮忙的静香笑道:“小孩子刚刚出生的时候都是这样呢,等皇子殿下再张开一些就好看了。”
葡萄不信:“我刚刚生出来的时候肯定比他好看!”
她才不像弟弟一样,红彤彤的跟个小猴子似的!
这次生产的时间虽然不算短,但姚景语并没有受太大的罪,宋珏进去的时候她还清醒着。
看到自己的夫君急匆匆地赶了进来,姚景语心里一阵甜蜜,微微弯起了嘴角。
“还疼吗?”宋珏一脸心疼地半跪在床榻前,替她将鬓边被汗打湿的碎发一一捋到耳后。
姚景语摇了摇头,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生儿育女再疼也不觉得疼。
她问道:“你看到孩子了吗?”
宋珏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刚刚静香的确是特意抱出去让他看的,但他心里惦记着姚景语,哪里顾得了别人?
便是自己的儿子,那也要往后排。
于是嘴里嘀咕了句:“不过一个臭小子,有什么好看的?长得也不好看!”
姚景语嘴角一抽,谁生下来就好看了?
就因为宋珏这一个“丑”字,以后小皇子没少委屈哒哒地和自己母后告状说父皇不喜欢他,有谁嫌弃儿子嫌弃到这个地步的?
姚景语不和宋珏这心口不一的男人计较,明明孩子还在肚子里的时候他期盼得不行,后期更是每晚都要将脸贴在她的肚子上,有时候被儿子踢了一个人还能乐上好半天。
姚景语吩咐静香将孩子抱了进来,小小的一团,现在还看不清到底像谁,不过听刚刚那响亮的哭声,就知道这小子以后定是个有脾气的。
小皇子出生后,宋珏下令大赦天下减三年赋税,非罪大恶极者一律释放归家。
一时间普天同庆,百姓对皇帝歌功颂德。
满月宴这天,宋珏亲自为小皇子起名宋皓,封安阳王,赐封地安阳城。
安阳城江南有名的富庶之地,这也表明了宋珏这个儿子的喜爱。
可让朝臣大跌眼镜的是有了小皇子,皇上居然还一意孤行地要让皇太女将来继承皇位?
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给小皇子封王了。
可皇家的事,吃过亏的臣子都知道这位说一不二的皇帝向来不喜旁人对他的决定指手画脚,一时之间倒也没人敢带头站出来闹事。
彼时,宴女客的寿春宫里,姚家几位夫人围着小皇子笑得欢心:“殿下可真是可爱,小小年纪见了人就知道笑。”
姚景语道:“果果就是这样,心大得很,谁抱他都要。”
果果是姚景语给宋皓起得小名儿,觉得这样叫起来更加亲切。
果果不像葡萄小时候,那是认准了她,除了她,也只给奶过的静香几分面子,旁的人一碰她就哭。
孟古青笑道:“这才是有福气呢!将来不知道要招多少姑娘家的喜欢。只是……”
顿了下,瞅着果果左看右看,蹙着眉道:“臣妇怎么看着果果长得不像您也不像皇上呢!”
谢蕴仪抿了口茶,道:“那有什么?不像爹也不像娘的孩子多了去了,长得好看招人疼不就是了?果果,你说对不对?”
说着,拿着手里的拨浪鼓逗起了小果果。
果果笑得口水直流,不停地在摇篮里扭着身子。
倒是姚景语有了一瞬间的怔愣,果果长得的确不像她和宋珏,而是有几分宋华沐的影子在里头。
现在才刚刚满月,只能在眉眼之间找到几处相似的地方,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越长越像。
姚景语觉得有点讽刺,没想到要证明宋珏的的确确是宋华沐的儿子,居然要靠他们儿子的长相。
若宋华沐只是宋珏的兄长,果果不可能谁都不像单单就像了他。
古代没有现代的高科技能铁板钉钉地证明宋珏和宋华沐之间的亲子身份,唯一知道真相的李妍早就化为一抔黄土了。
退一步说,就算她还活着,一张嘴也不足以为外人相信。
看着自家儿子不知世事的模样,姚景语心里怅惘一叹,还是在胖小子好,成天除了吃就是睡不然就是玩,反正什么烦恼都没有。
彼时,宫宴散去,宋珏回了合欢宫,和姚景语一起在逗着果果玩。
“启禀皇上皇后,负恩侯求见。”蒋公公看了眼天子的脸色,硬着头皮进来禀报。
每次这年轻天子听到“负恩侯”三个字都没什么好脸色,但也没有拒绝他进宫,仿佛就是在享受看着负恩侯一次次灰败的脸色。
偏偏这负恩侯也是个倔性子的,每个月都要来一次,一点都不识好歹。
蒋公公在心里骂了几句,每次这时候都要连累他白天子拿刀子一样的眼神凌迟。
不出意外的,宋珏冷冷勾起嘴角:“让他滚回去,他留下来的东西,全都扔了!”
蒋公公就知道回事这样,垂着头就退了下去,心里也骂宋华沐不知好歹。
“阿珏。”姚景语犹豫了许久才开口,“你有没有觉得咱们的果果长得很像他?”
宋珏的唇角几乎是抿成了一条直线,姚景语心里一咯噔,原来他也一早就看出来了。
也是,他几乎天天都要去看孩子,怎么可能没发现呢?
刚想开口,就见宋珏弯着嘴角看她:“你担心我会因为果果长得像他,就不喜欢咱们的儿子了?”
说实话,姚景语确实是有过这种担心,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宋华沐曾经对他的伤害有多大。
宋珏无谓一笑,将果果抱了起来在怀里逗弄,这小胖子笑起来连眼睛都快看不到了,却偏偏每天都咧着嘴笑得极欢。
真是个幸福的孩子呢!
他怎么会忍心让自己的儿子重蹈覆辙呢?
“你放心吧!他长得像谁都好,哪怕将来他就是长成这天下最丑的男子,也是朕的儿子,朕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他呢?”
哪有父亲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
就如当初宋玥,宋华沐确定她是自己的女儿不也是将她捧在手掌心上吗?
而他,只是运气不好罢了!
姚景语走过去轻轻抱住宋珏:“你有我,有孩子,以前的事情早就烟消云散了,都过去了。”
宋珏是谁的儿子都好,以后他只会是她的夫君,是她孩子的父亲。
姚景语原以为宋珏一直不见宋华沐其实是不在乎他了,可后来她才发现她错了,宋珏对宋华沐的怨念那是集聚了整整两世的,他前世所有的悲剧都是因他而起,他们两人之间这一辈子非死不能了断。
唯有死亡和鲜血,才能偿还所欠下的一切。
生下果果之后,姚景语的日子过得风平浪静。
时光荏苒,将姚歆茹和姚歆菀姐妹俩相继送出阁之后就迎来了果果的周岁宴。
彼时,胖嘟嘟的果果一身喜庆的红衣红帽,粉雕玉嫩的就跟年画里的福娃娃一样。
姚景语之前的猜想果然成了真,果果和宋华沐越长越像,年纪大一些的,曾经见过那位年轻的废太子的,甫一见到果果,脸上都会有一瞬间的失态。
只不过因为当年的事多少有些忌讳,谁也不会拿出来说便是了。
彼时,桌子上抓周的物件应有尽有,只除了女儿家的姻脂水粉没有摆上去。
小孩子不懂事,抓周本就图个吉利,谁也不会真的当真。
只不过果果拿一样丢一样,到最后却是直奔着小桌上的云片糕而去。
“哟,这安阳王以后可是个有福的,一辈子荣华无忧呢!”不知哪位夫人笑着说了句。
反正不管果果拿了什么,这吉利话各位夫人都是张口就来。
只是果果拿着云片糕却并没有往自己嘴里塞,而是颤颤巍巍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里,秦雨柔抱着她家刚刚七个月的胖女儿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
果果将云片糕塞进了小姑娘的手里,含糊不清道:“吃,吃!”
果果已经会开口说话了,只是还不利索,暂时只能发出单音节的词,而且还吐字不清。
比如每次他就像故意跟宋珏作对似的把“爹”喊成“得”,一看宋珏沉下了脸,他就高兴得直拍手。
事后,宋珏在床上抱着她的时候,还偷偷地与有荣焉,说是他的儿子最聪明。
就因为他出生的时候他一句评价说他长的丑,他就记住了,而且还十分记仇。
然这种父子间的小情趣,在宋珏看来却是别样的温馨。
那些个夫人们一看果果小小年纪就知道拿吃的哄小姑娘了,一个个目瞪口呆的哭笑不得。
倒是因为孟古青和姚景语走得近,便开玩笑道:“依着臣妇看,这小殿下和潘家小姑娘倒是个有缘的,这看着倒是欢喜得很呢,不若这就将小姑娘定下来?”
果果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冲她一个劲儿地直笑。
孟古青道这小外甥倒是有意思,要不是自己没有姑娘她都想把他要回家做女婿了。
姚景语笑了笑,并没有当真,倒不是因为现在潘家式微的关系,而是她并不想做那种擅权专断的母亲。
要是这两孩子长大了真有缘,那她自然也会成全。
果果这边欢声笑语的模样,却没有注意到角落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早已泪流满面。
原本他还在奇怪宋珏为什么好端端地就允许他来参加小皇子的周岁宴了,看到孩子的相貌他才知道,宋珏要在他已经千疮百孔的心里插上最后一刀。
而这一刀,从他的心头直接贯穿,不留一点余地。
这孩子的眉眼,简直和他年轻时候像足了*成。
如果,如果宋珏不是他的儿子,那姚景语和他的儿子怎么会那么像他?
这是他的亲孙子,而宋珏,的的确确是他和李妍的儿子!
彼时,果果的视线正好朝他这边看了过来,宋华沐下意识地捏紧了轮椅的把手,刚刚张嘴,却见果果的视线就像扫了个陌生人一样一带而过,冷漠不带半点感情。
是呵,他不认识他,他不认识自己这个祖父!
站在姚景语身边的葡萄很敏感地注意到了宋华沐,其实她觉得这个老爷爷似乎并不是那么讨厌,但父皇不喜欢他,她不想让父皇不高兴,便垂了垂眸,当做没看到继续和母后一起逗着弟弟玩了。
宋华沐垂下眸子,自嘲一笑,孙子不认识他,而孙女儿为了不让她爹生气也装作从未见过他。
满屋子的欢声笑语,听在宋华沐的耳中却像是对他无尽的嘲讽。
他想起了许多被他尘封已久的往事——
当年李妍生宋珏的时候是在深夜,那时候他在后院一个侧妃的屋子里,听到消息,也只是冷笑一声,并没有过去。
李妍的肚子于他而言就是个耻辱,他难道还要巴巴地赶着去迎接那个小孽种的到来?
那一晚,他比任何一晚都要的疯狂。
李妍九死一生生下了宋珏,而他在那一晚,让侧妃的肚子里有了宋瑀。
事后,李妍并没有追究他没有过来的事情。
事实上,自从被宋衍碰过之后,李妍在他面前就一直是唯唯诺诺的样子,生怕他嫌弃她不要她。
那样的她,怎么敢对他发脾气呢?
其实,现在想起来,李妍有什么错呢?她不过就是个爱着他的傻女人罢了!
是他,是他为了那些镜花水月的权势,一手毁了原本属于他们的幸福。
李妍生下宋珏之后,似乎很高兴,许久未曾出现在她脸上的纯真笑容再次展现。
她拉着他去看宋珏,看他们的儿子。
而他,却是冷笑着一字一句的嘲讽,极尽恶毒之能事。
若不是那时候忌惮宋衍,看到宋珏的那一刻,他就会直接砸了那个还在襁褓中不知世事的婴儿。
李妍有孕的那段时间,他压根就没碰过她,可她却一个劲儿地说这是他的儿子,不是嘲笑他又是什么?
可笑她居然还说他喝醉了碰过她却不记得了,他又不是傻子,连自己碰没碰过女人都不知道吗?
但现在想来,他确实是傻子,不仅是傻子还是畜生。
后来,李妍许是发现宋珏的存在不仅没有让他回心转意,反而让两人之间愈发地冰冻三尺,渐渐地对宋珏也不管不问甚至是刻意疏远。
尤其宋瑀出生之后,李妍将这一切全都归咎到宋珏身上,甚至疯狂到几次三番要害了他的性命。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直到好几年之后宋玥的出生才缓和下来。
他记得,那时候他和李妍在屋子里逗弄刚刚生下来的李妍,宋珏就一个人偷偷地扒着门框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想要靠近却又不敢。
他的眼中满是渴望和羡慕,而他看到了之后,却只是冷笑视之,一笑而过。
在这之前,宋珏曾经试图和他亲近过,他曾不止一次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袍子喊他父王,结果却是被他一脚踢开……
模糊了许久的画面再次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却是异常地清晰。
其实,小时候的宋珏还是很乖巧很听话的,不像现在这样性情乖戾,睚眦必报。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是他种下的因,后果,该由他来尝。
他和宋珏早就是两条没有关系的平行线了,他的儿子女儿永远都不会叫他一声“祖父”。
宋珏留着他,只是想看他痛苦看他活在挣扎中而已。
而最终,他做到了。
果果周岁宴之后的第三天晚上,蒋公公匆匆进来禀报:“皇上,负恩侯去了。”
彼时,宋珏正在读诗给果果听,闻言,他收起手中的书,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亦没有任何吩咐,仿佛死的那个人于他而言就是个从没有交集的陌生人一样。
这也使得蒋公公十分为难,皇上没有任何表态,但人去了,后事该怎么办呢?
好在后来还是姚景语开了口,行事低调地将人葬了。
宋华沐是服毒自尽的,当年的鸩毒他诈死逃脱了,兜兜转转结果还是逃不过这个宿命。
姚景语见宋珏并没有什么反常,终究是松了一口气,宋华沐曾经带给他的阴影带来的那些罪恶已经随着他的逝去而永远埋葬在地下了。
以后,宋珏有他们,肯定会十分幸福的。
圣武三年的中秋前夕,阔别中原已久的出使海外队伍最终安然无恙地归来。
不仅平安归来,而且还带回了满满几船的金银珠宝以及海外的新奇玩意儿。
葡萄就特别喜欢姚景晨特意送的八音盒,而果果则是惦记着非让人将自己的礼物送去给了潘子韧和秦雨柔的小女儿潘玉瑶。
宋珏大喜之下破格封了姚景晨为锦安侯,并命他为新设的海事部总督。
队伍归来后的第三天就是中秋节,宫里今年的中秋宴设在了中午,宴会开始之前,姚景晨带着一年多未见的姚烨进宫来拜见她。
姚烨长高了,也黑了瘦了,一年没见,抽条的就像个小大人一样。
见了她,规规矩矩地拱拳行了个礼:“七姑姑。”
姚景语招手让他过来,抬手摸了摸他棱角分明的小脸,心疼道:“瘦了,回头得让你几个伯娘好好给帮你补补。”
姚烨一本正经道:“多谢姑姑关心。”
姚景语在心里叹了口气,六哥自己严肃得跟个冰块做出来的人似的,怎么把烨儿也教成这样的人了?
“去找葡萄和果果吧,你几个兄长也在他们那里呢!”姚景语柔声道。
都是孩子,总能玩到一块去,姚景语记得姚烨小时候便是和葡萄最亲近了。
折夏笑着上前:“娘娘,让奴婢带小世子过去吧!”
姚景语点头,彼时,忍冬上完茶之后也带着其她的宫女都退了下去。
姚景晨坐在姚景语对面。
他端起茶盏拿杯盖轻轻地刮着上头的浮叶,看向她:“七妹单独留我下来是有话要说?”
姚景语将要说的话在心里斟酌了好几遍,最后还是决定开口:“今年春末的时候,李清卓去了。”
姚景晨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即事不关己般低下头泯茶。
姚景语继续道:“皇上让人将淑仪接了回来,现在她就在京城里。”
姚景晨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姚景语喉中一噎,可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他:“难道……你就不想再和她继续在一起了吗?她毕竟是烨儿的亲生母亲。”
姚景晨嗤地笑出了声:“烨儿的亲生母亲潘氏的牌位已经进了姚家祠堂,不知娘娘说的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