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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月之后,天气渐渐回暖。
宋珏返程的速度明显加快,临近汴梁城的时候也不过才是刚进三月。
进城前夕傍晚,队伍在邻近的金方城停了下来,暂住驿馆。
“王爷,冯家那边有异动。”燕青和燕白向宋珏禀道。
冯家正是李清卓的皇后冯皇后的娘家,五岁的大皇子亦是出自中宫正统。
宋珏斜倚在榻上,一头乌黑的头发肆意散落,他弯了弯唇,笑得冷然:“看来,这冯家的手还挺长的,知道皇上身子出了问题,也知道本王带了鬼医回来,这便准备半道截杀了。”
燕青本能地皱了皱眉:“王爷,咱们要不要提前……”
宋珏摆手阻止:“不用,等他们动吧,你们带着人去鬼医和毒娘子那边,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冯家人不动手,本王如何去抓他们的把柄呢?”
燕白略一思忖,问道:“公主那边?”
虽然他也挺讨厌那个李青琼的,但到底人和他们在一起,若是出了什么事少不得会牵连到他们身上来。“
宋珏嘴角的笑容渐渐有些残忍:”留下她一条命即可,弑杀皇家中人,这个罪名可不是小事。
燕白挑了挑眉,这也就是说只要活着,是否受伤便不论了?李青琼爱上王爷简直是她这一辈子最悲剧的事情。
天色黑下来后,驿馆里一片安静。
脾气惯来不好的毒娘子将下人全都遣散之后,就数落起了屋里的一个小丫头:“你说你这丫头是不是脑子里进水了?放着好好的在青州城的逍遥日子不过,非得跟着咱们来这里,还把自己女儿给丢在了一边,真不知道你这娘是怎么当的!”
死老头子也是,被人家几坛子酒就给收买了!
那丫头不怒反笑,反而是一脸笑眯眯地端了杯茶给她:“前辈,您这都数落了我一路了,逮着了机会就要说个不停,累不累呀?来,先喝杯茶。”
那一张笑脸,赫然就是稍微乔装改扮过的姚景语。
她一改往日简洁清爽的装扮,让静香帮她在额前留了一层厚厚的刘海,看起来就像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一样。
毒娘子哼了一声:“你这鬼丫头,就知道哄老婆子开心。”
姚景语讪讪地笑着,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外面。
悄悄地跟着宋珏一起上路之后,她才知道队伍里还有另外一个主子,昭阳公主李青琼,而且她另外一个身份便是未来的并肩王妃,宋珏的未婚妻。
这也使得她原本打算在路上就和宋珏摊牌的计划生生搁置了,若不是看在这些日子宋珏一直对李青琼不予理睬的样子,她肯定一早就调转头回去了,然后告诉葡萄她爹爹出了意外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想起葡萄,姚景语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唇,那丫头可是被她哄了整整一天,在她答应一定会带着爹爹一起回来的情况下勉强才同意了和她分开。
为了女儿,她也不能不问缘由就给宋珏定罪,眼下看看情况再说吧!
姚景语沉思之际,门突然被人一把打开,进来的是鬼医和燕白,她下意识地低下了头站到了毒娘子身后。
燕白并未注意到她,只拱着拳道:“外头出了点意外,属下奉王爷的命令来保护两位前辈。”
闻言,仔细一听,确实有隐隐约约的打斗声传来。
毒娘子放下手里的茶盏,冷笑一声:“看来你们家王爷这人缘也不咋的啊,这一路上不止出了一次意外了吧?要是那群不识相的敢犯到老婆子手上,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燕白一脸哂笑,顺便再拍了个马屁:“那是那是,前辈岂是我们这群后生晚辈能比的?”
姚景语心里暗笑,几年没见,燕白人倒是正经了不少,只是这嘴皮子的功夫没有丝毫退步。
想起和他越长越像的林轩,姚景语心里头怅惘一叹,以后宋珏回去的时候,燕白少不得要和静香还有林振碰面,孩子没生下来的时候静香尚能骗骗他,可现在相貌却是无论如何都骗不了人的……
今晚在驿馆的这一次袭击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攻势比任何一次都猛。
虽然最后他们有惊无险,但宋珏身边的侍卫也损失了不少人,李青琼更是被闯进来的刺客一刀砍在了左腿上,生生将腿筋砍断了。
姚景语再见到她的时候,是跟在鬼医和毒娘子后面拿着药箱帮她疗伤。
李青琼并没有长歪,反而比起当年稚气未脱的时候更增了一分妖娆美艳。
听她惨白着一张脸嘴里还在喊着“嘉誉哥哥”的时候,姚景语没来由地心里不舒服。
她和宋珏分开了这么久,甚至都比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要长。
可这四年里,李青琼却一直陪在他身边,哪怕宋珏对她不苟言笑,这些陪伴的时光却是真实存在的。
她重重地呼了口气,将药箱放下,转身出了屋子。
刚刚走出门口,却与迎面而来的宋珏撞上。
姚景语一惊,赶紧低下头侧身让到一边:“见过王爷。”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有意避开宋珏,是以才能跟了一路没被发现。
这会儿见宋珏脚上的黑色绣金丝云纹靴子停在了她的眼前,不由得心里砰砰直跳。
那抹灼热的审视目光,让她头皮直发麻,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把头抬起来。”半晌,宋珏冷冷启唇。
姚景语踌躇许久,后来心一横干脆就抬起头直直地对上了他的眼睛。
反正她都已经跟到了这里,就不信宋珏还能把她赶回去。
果然,四目相对的时候,宋珏眼中骤然窜起一抹怒气。
他猛地攥住姚景语的手腕,将她拖到了旁边的一处空屋里。
进去后,一脚将门踢上,搂着姚景语直接将她抵到了墙上。
他眯着眼看她,眼中那抹汹汹而来的怒气,就像是要一口将她吞下去一样。
姚景语弯了弯嘴角,一副煮不烂的样子:“王爷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
宋珏一手掐在她的腰上,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纤细的腰肢掐断一样。
姚景语忍着腰上的疼痛,这个时候,她不会和他示弱。
两人对视许久,宋珏方才凉凉开口:“谁准你跟着来的?”
他的眼中,同他的人一样,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冷气。
姚景语一脸挑衅地看着她:“王爷何故有此一问?您是我什么人?我去哪和您有什么关系?”
宋珏紧紧抿着嘴角,眼中怒气已经不加丝毫掩饰。
他看着姚景语,忽然就俯下身狠狠吻住了她娇艳的唇瓣。
姚景语先是一惊,随后却是搂着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应了起来。
宋珏放开她,往后撤了几步,怒声道:“你就那么缺男人?非要眼巴巴地跟上本王?”
姚景语黯了下眸子,随后却不避不让地迎上他的视线,上前几步:“那么,如果我跟了王爷,您是不是就要留下我了?还是说您怕您的未婚妻生气,所以不敢留下我?”
宋珏眼中的危险之色越来越盛,他盯着她的时候,眼中的眸光越发复杂,最后却雷声大雨点小地摔门走了出去。
姚景语想了下,整了整自己的衣裳,然后就跟着出去。
在门外的时候见到燕白,而燕白在看清她那张脸的时候,不由张大了嘴,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姚景语朝他笑了笑,燕白背后一片冷汗,赶紧就低下了头去。
“王爷,眼下王妃怕是已经知道您的身份了,咱们该怎么办?”燕白问道。
不同于以往的成竹在胸,宋珏的语气鲜见的焦躁:“本王能怎么办?你告诉本王该怎么办?”
就算这个时候他愿意放弃在东华部署的一切和她离开,李清卓也绝不会允许。而且他也不会走!
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宋珏缓下情绪,道:“你安排几个可靠的,私下注意着些,不要太显眼。”
姚景语是他的软肋,这个时候,若是让李清卓知道她来了东华,于他们而言,是祸非福。
虽然有鬼医的及时医治,但李青琼的腿还是废了,即便以后能勉强正常行走,可两腿间差异明显,与瘸子无异。
不管是宋珏还是李青琼身边伺候的人,都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她。
而李青琼被蒙在鼓里,因为宋珏难得的关心而沾沾自喜,甚至将自己的伤势都放在了身后。
宋珏回宫之后,首先就是将活捉的冯家死士带到了李清卓跟前。
李清卓勃然大怒,将龙案拍得砰砰作响:“这个冯家,朕还没死,他们就等不及要捧大皇子上位了!”
宋珏面无表情道:“皇上不必生气,如今臣已经将鬼医和毒娘子完好无损地带了回来,冯家想必短时间内不敢再有动作。”
李清卓眯了眯眼:“冯氏的父兄皆是武将,手上兵权虽然不多,但离得京城近,若是他们狗急跳墙铁了心地要篡位,汴梁城只怕是危矣。”
“臣倒是有一计。”宋珏不紧不慢道,“冯家之所以敢动手倚仗的无非就是手里有个大皇子,只要釜底抽薪,他们再想做些什么,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釜底抽薪?”李清卓喃喃道,“你是让朕处理了大皇子?”
除了冯氏所出的大皇子,眼下他的儿子只有董贵妃所出的二皇子。
子嗣不丰,一直是他的心头病。
若非眼前的宋珏再不是以前那个,他都要怀疑他是别有用心了。
李清卓犹豫之下,一口郁气顶在了喉咙口,迅速拿帕子捂住嘴不住地咳了起来。
“皇上。”一身着月白色宫装的清丽妇人端着托盘匆匆走了过来,顿下身子帮他抚背,“皇上,先把药吃了吧。”
李清卓见到来人后脸上神情很快就柔和了下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任由她喂自己将药喝下。
“昭阳的伤势如何了?”喝过药后,李清卓没再继续冯家的事情,而是将话题转到了李青琼身上。
宋珏淡淡道:“伤了左腿,留下了隐疾。”
李清卓皱了皱眉,但未见多少伤心之色,只道:“前些日子朕着钦天监挑了个好日子,你和昭阳便快些成亲吧!你虽然是皇叔的养子,但并未记上族谱,和昭阳成亲不会有什么不妥。你和她成亲之后,朕将手上的兵权交给你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李清卓等同于是看着宋珏和姚景语一路走来的,他太了解宋珏了,若他还是以前那个他,他不会和李青琼成亲。
这是——
他留给宋珏的最后一道考验!
当然若是宋珏能忍辱负重,违背他心里最后一道坚持,那边算他看走了眼,他甘心认输。
宋珏仿若事不关己般,只道:“臣的亲事还是等皇上康复之后再说吧!”
李清卓眸光微闪,未再多言,而是抬抬手吩咐他先退下。
离开前,宋珏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半跪在李清卓身边的女人。
眼下后宫妃子并不多,育有皇嗣的只有家世深厚的冯皇后和董贵妃,再来还有两个小妃嫔分别育有公主。
然东华后宫里最得势的并非这些人,而是在他恢复记忆之前便空降到后宫的宠妃潘氏。
潘宸妃——
谁能想得到多年来杳无踪迹的潘淑仪居然会出现在东华后宫,而且还成了李清卓的宠妃?
回来后,李青琼从太医口中得知自己的腿再不能恢复正常,顿时大发雷霆,打杀了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
“王爷,昭阳公主来了。”彼时,并肩王府,燕白禀道。
宋珏放下手里的书:“她不好好养病,来这里做什么?”
燕白迟疑了下,道:“她知道了自己的伤情,在宫里求到了皇上的口谕,想要住进府里养病。”
鬼医住在并肩王府,李青琼便有了最好的借口。
伤了腿之后,她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了,反正他们是未婚夫妻,只要成亲之后,李青琼保证不会有人活得不耐烦敢在她面前说闲话。
宋珏迟疑了下,然后吩咐道:“将她安排到西院里去。”
燕白暗自挑眉,西院离得王爷住的院子最远,看来王爷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刚刚出了宋珏的院子,迎面姚景语独自一人朝这边走来。
燕白下意识地就想避开,可王妃都看到他了,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上期拱了个拳:“宋夫人。”
想起之前那次自己装腔作势送郡主回姚家,燕白就头皮发麻,生怕姚景语想起来和他算账。
姚景语见他到了这个时候还在配合着宋珏演戏,便也随着他装:“我想见王爷一面。”
燕白赶忙侧过身,一脸谄笑道:“您请!”
他哪敢拦着呀?只盼着王妃和那野蛮公主别在府里碰上了才好!
想起李青琼,燕白忽然正了正色,对着姚景语的背影低声道:“王爷和公主定了亲事是情非得已,他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顿了下,燕白又道:“不止是她,这几年,王爷身边也没有别的女人。”
姚景语的步子停了下,也只是停了一下,并没有给燕白任何反应,径自进了院子里。
门口守着的人是宋珏替换上来的心腹,他们认识姚景语,自然不敢拦她。
门推开的时候,宋珏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随后就继续埋首进了手上的书中,只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姚景语停在离他书桌几步之远的地方:“你为什么不让我和两位前辈明天一起进宫?”
宋珏眼皮未抬,淡淡道:“本王要保证皇上的安全。”
姚景语不由冷笑出了声:“你觉得我能做些什么?”
宋珏将手里的书放下,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你告诉本王,你一路跟过来到底想做些什么?”
“我想让你承认你就是宋珏!”姚景语一口道,见他许久没有反应,又嗤笑了一声,“或者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你在哪我就在哪!”
宋珏只是淡淡地扫视着她,眼中并没有多余的感情,甚至连那天晚上的热情似火都看不到一星半点的影子。
他只说:“你到了本王的地盘上一切都该本王做主,不然本王现在让人送你回去也没什么不行的!”
“宋珏!”姚景语捏着拳,重重喊出声。
宋珏挪开了视线,不再回应。
彼时,门口传来了一阵响动:“本公主要进去见王爷。”
守在门口的侍卫不让她进,外头便争执了起来。
姚景语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原来是未婚妻住到家里来了啊。”
宋珏蹙了蹙眉,对于李青琼的不识相实在有些恼火。
站起身,准备出去,经过姚景语身边时,却被她一把捏住了胳膊。
再回神时,姚景语已经将他推到了身后的软榻上,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道:“阿珏,我知道是你。如果你是因为以前的事情还在生我的气,那这些不理不睬我可以暂时受着,以前是你追在我身后,现在换我来追你。但是——你千万别触到我的底线。否则,我不会给你重新来过的机会。”
说着,眼中黠光一闪,倾身贴在了他冰凉的薄唇上,玉手一路往下钻进了他的衣裳里。
宋珏愣了一下,随后闷哼一声,眯了眯眸,反客为主一个翻身将她压到了身下。
房里的动静隐隐传到了外头,外面守着的那些侍卫以前做过宋珏的暗卫,对于听墙角这件事他们已经没有太多感觉了,但是眼下多少有些尴尬。
李青琼是被人抬着过来的,闻声,她皱了皱眉:“里头什么声音?”
众人皆低头不语,李青琼虽然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但心里也是隐隐懂得一些的,再看这些人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涨红了脸,歇斯底里地拍打着藤椅命令手下人:“你们给我把门撞开!”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狐媚子那么大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就爬到宋珏的床上去了!
两方争执,宋珏的人不敢真的伤了李青琼。
疏忽之下,被人将门撞了开来。
可随即对上的就是宋珏那张阴沉满布的脸,他身上的衣裳并未系好,头发也散了下来。
刚刚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众人都是心知肚明。
“拖下去杖毙!”宋珏冷冷启唇,目光如利刃般射向了李青琼。
那两个撞门而入的人登时吓得瘫软在地上,被人拖着往外走的时候,才想起来求饶。
李青琼不管他们,她死死地盯着宋珏:“你让开,本公主今天非把那个胆敢勾引你的狐媚子揪出来不可!”
宋珏看着她,忽而笑了一声,薄唇缓缓开启:“你以为你是谁?”
李青琼面上一僵,随后眼里蓄起泪水,不敢置信地问道:“嘉誉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都要成亲了,难道你还要拿我当外人?”
宋珏不以为意地挑了下胸前一缕乌发,随即冷笑:“你去宫里问问你的皇兄,他三宫六院哪个少了?别说你我还没成亲,就算是已经成了亲,本王要宠幸哪个女人轮得着你来管?”
李青琼嗓中一噎,所有的话瞬间被堵了下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和姚景语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吗?甚至为了她放话再不要别的女人,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就变了?
李青琼咬着牙,双眼通红不依不饶道:“本公主不管,总之今天我非要将那个女人就出来不可!李嘉誉,咱们还没成亲,你就在这么多人面前打我的脸,你就不怕我去和皇兄告状?”
“你尽管去,若是不想成亲也只管和你皇兄说。”宋珏漫不经心道。
李青琼愣住,尖锐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里,她说:“你想逼着我退亲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别想!”
宋珏,这辈子,我李青琼就缠定你了!
宋珏摆摆手:“送公主回去,好好伺候,下次再让她随便颤闯本王的地方,刚刚那两个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李青琼手下的人早已吓得面如土色,闻言,不顾李青琼的怒骂就迅速抬着她离开了。
彼时,姚景语慵懒地从榻上起身:“我这才发现,其实偷偷摸摸地来也是别有趣味,怨不得以前有人总是喜欢偷偷夜探我的闺房。”
宋珏不说话,刚刚被李青琼打断的火气还没下去,他推着人压到了榻上,与她额头相贴:“现在,对你来说,本王比任何人都要重要吗?”
“你觉得呢?”姚景语将问题顶了回去。
如果不重要,她会将葡萄留在青州城,千里迢迢的追过来吗?
宋珏弯着唇:“我不知道,但是不管重不重要,既然你来了,就别想着再走了。”
就这样吧,既然她非要和他一起携手并进,那他便带着她一起。
若是这个时候他还护不住自己的女人,那也就不用再谈谋求大事了。
他知道,以姚景语的性子肯三番两次地放下身段甚至不和他计较李青琼的事情,便是因为她对他全身心的信任。
“你这个小混蛋,你要让本王拿你怎么办?”紧密相贴的那一刻,宋珏在她耳边喟叹出声。
浮浮沉沉中,姚景语抱紧了他的脖子,眼角笑出了泪:“阿珏,你终于回来了。”
进宫之前,宋珏思忖一番,最后还是将潘淑仪的事情和她说了。
姚景语大惊:“你说淑仪她,成了李清卓的妃子?”
宋珏点头,将她抱在怀里:“不错,当今宸妃,仅次于冯皇后和董贵妃之下,李清卓很宠爱她。初初进宫的时候,曾有不长眼的宫妃找她晦气,最后都被李清卓处理了。如今,论起宠爱,皇后和贵妃都要让她三分。”
姚景语有些惊讶,细思之下又觉得不可思议,她斟酌着问道:“你说,六哥会不会也在汴梁城里?”
当初父亲过世的时候姚六也没有回来,姚景语一直就怀疑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按理来说,当时金沙滩的事天下皆知,姚六就算再颓废,也不可能不回来送父亲最后一程的。
闻言,宋珏道:“这几年,你们都没他的消息吗?”
姚景语摇了摇头,言语之中有些伤感:“母亲过世前,曾经叮嘱过我,烨儿年纪小,一定要把六哥找回来。”
可现在,事情成了这个局面。固然她知道潘淑仪还活着很开心,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去面对她。
想了下,姚景语在他怀里仰头问道:“能让我和她见一面吗?”
之前宋珏也不是没想过私下见潘淑仪,但是眼下情况未明,谁知道潘淑仪是不是站到了李清卓那一边?
即便姚景语之前和她姐妹情深,可人心易变,宋珏不会冒这个险。
宋珏思忖着道:“咱们不能自己去,不过有人或许能帮得上忙。”
夜深人静,秘牢幽暗之地,李清卓带着人缓缓走了进去。
他捂着帕子,似乎是无法适应秘牢里的血腥之气。
“听说你要见朕?”李清卓停在最里头的一间牢房外头。
姚景晨转过身来看着他:“我只是在提醒你三年之期到了。”
他清瘦的脸上神采依旧,就连李清卓都有些意外,这三年的牢狱之灾甚至让他脱胎换骨像变了个人一样。
三年前,他在青州城见到了类似潘淑仪的人,但那时他追在车驾后面喊她的时候她却没有一点反应甚至不曾给过他一个回眸。
他没有等来潘淑仪,等来的却是李清卓。
他们之间有一个约定,他自愿被他关上三年,他便会让他亲口去问潘淑仪,问她是不是变心了。
李清卓轻笑:“姚六爷的记性很好,不过朕要和你说一件事。你被关的这三年里,外面风云变幻,而淑仪她已经自愿嫁给了朕,成为了朕的宸妃娘娘。如此,你还要见她吗?”
他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属于胜者的,独有的轻蔑和得意。
“我不信!”姚景晨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一字一顿道。
李清卓挑了挑眉,不以为意道:“朕向来是个守诺之人,你要见她,朕便让你见好了。”
出了秘牢之后,李清卓问向心腹侍卫赵凛:“宸王妃混在了使者队伍里进了并肩王府的事可确定了?”
赵凛禀道:“青州城那边传来了消息,宸王妃已经久未在人前露过面,想必是*不离十。她应当是疑心并肩王的身份才一路混在了鬼医身边跟了过来,不过据王爷身边的人说,王爷并没有搭理她。”
李清卓弯了弯嘴角:“事情还不能现在就下定论,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演戏呢?”
不到宋珏和李青琼成亲的那一天,他都不会全身心地信任他。
他吩咐赵凛:“明日一早你将姚六放了,等他见过宸妃之后便也刺客之名将他拿下,然后把消息传出去,闹得越大越好。”
离开姚家之后的潘淑仪性子越发地沉静,进了宫之后,除了照顾李清卓,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偏安一隅,从不与人来往。
许是因为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她的耳朵听不见,后来恢复了孩子后,她依然不怎么爱说话。
伺候她的大宫女琳琅时常看着她在宫殿里或是池塘边一坐就是一天。
潘淑仪很美,比年轻时候多了一分沉淀,黛眉杏眼,樱唇挺鼻,安静下来之时,就如画上的仙女一样。
“娘娘,起风了,咱们回去吧!”琳琅上前将披风搭在了她的身上。
已是春末,但傍晚之时,外头还是冷风阵阵。穿着单薄的春衫在外头行走,时不时还会打一个寒战。
不管外头的人怎么传这位所谓的宠妃,琳琅和关雎宫里其她的宫人都十分庆幸自己能在潘淑仪身边伺候。
在她们眼里,恐怕再没有哪位主子比她们家娘娘性子更好了,无怪乎皇上椒房独宠。
彼时,她扶着潘淑仪刚回到关雎宫,迎面就撞上了一个陌生的小太监。
琳琅怒道:“你是哪个宫的?怎的走路如此不长眼?冲撞了娘娘该当何罪?”
那小太监不说话,只是抬起头勾着嘴角道:“奴才奉皇上之命前来找宸妃娘娘。”
他的笑容里全是冷意,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将“宸妃娘娘”四个字咬得极重。
甫一撞进那双熟悉的眸子里,潘淑仪不由得晃了晃身子,勉强扶着琳琅的胳膊才站稳。
琳琅以为她是被惊到了,立马就拿出大宫女的气势,双目警惕地盘问他:“皇上派你来的?怎的我从来都没见过你?”
姚景晨不说话,只是一直勾着嘴角看着潘淑仪。
潘淑仪摆摆手:“琳琅,他的确是皇上派来的人。”
琳琅哦了一声,心里还是奇怪得紧。
姚景晨一路跟着她,进去之前,抬头看了看“关雎宫”三个大字,嘴角不由多了分嘲讽。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可潘淑仪怎么就能心安理得抛下他和烨儿,甚至是诈死和李清卓走到了一起呢?
之前她嘴里口口声声的爱,到底算什么?
潘淑仪将琳琅和其她宫人全都遣了上去。
宫门紧闭后,她才压低了声音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姚景晨嗤笑出声:“听你这话,似乎是很不想见到我?”
“我只是……”潘淑仪只是担心他如此明目张胆地混进宫被人抓到了会出事,可话到嘴边,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徐菁的事她早就不怪他了。
她也曾想过,或许这一辈子他们都不会再见。
他如此仓促地出现在她面前,让她猝不及防,让她惊慌失措。
姚景晨上前几步,攥住她的手腕:“你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潘淑仪垂了下眸子,然后十分平静地摇了摇头:“我不走。”
“为什么?”姚景晨怒声质问,“你爱上李清卓了还是说你贪恋宫里的荣华富贵?”
这三年里,他曾经不止一次地问潘淑仪找过各种借口——
当初他就在她的马车外面,可她对他的追喊却置之不理。
他想,或许她是出了意外失忆了所以才会如此。
即便是在昨天晚上在刚刚见到她之前,他依旧在用这个借口为潘淑仪开脱。
可是潘淑仪一眼就认出了他,她记得他,而且讽刺的是,她在东华的后宫里过得如鱼得水,远比他想的要好。
是因为以前自己对她太坏了所以李清卓一丁点的好就让她无法自拔了吗?
见她垂着眸子不说话,姚景晨抿了下唇,想拉她离开:“你跟我走,以前的事情咱们让它翻篇了,我会对你好的,会比他对你还好!”
就当这些是以前他用霍书瑶来伤她对她视而不见的报应吧,以前的事他们都忘记,他们有很多的时间可以重新开始。
姚景晨近乎于是拖着潘淑仪在前行。
潘淑仪挣扎不过,在他欲打开大门之际,她说:“姚六郎,我不爱你了,我不会跟你走。”
姚景晨的动作豁然顿住,他慢慢转过身,想从她的脸上她的眼中找到哪怕一星半点撒谎的痕迹。
他问:“是不是李清卓用什么手段逼你了?”
潘淑仪摇头,她看着他,自始至终,面色都没有丝毫波动:“你走吧,皇上对我很好。”
“好得让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姚景晨笑着问她,眼角渐渐湿润。
潘淑仪眼中一闪而逝的伤痛,她用力掐了下掌心:“我走的时候烨儿还什么都不懂,你回去吧,好好对他,他不会记得有我这个母亲。”
怪不得李清卓昨晚会毫不在意,原来他早就知道结果了,他知道潘淑仪不会和他走。
他关了他三年,再用这三年的时间将潘淑仪的心抢了过去。
他是傻子,当初竟然会因为势不敌他就应下了这种可笑的条件!
姚景晨忽然大笑了起来,他仰着头,神情有些癫狂。
外头琳琅听到了动静,焦急地拍门问起了里头的动静。
姚景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看不到恨看不到怨。
里头是什么,潘淑仪说不清楚,但她知道,这一辈子,许是他们再也不会有关系了。
姚景晨打开门,直接推开琳琅,大步离开。
而他身后,潘淑仪则是彻底地软了身子,跌坐在地上。
再细细一看,她眼中的泪水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直掉,她的唇瓣抖动,嗫嗫嚅嚅道:“对不起,六郎,对不起,烨儿……”
琳琅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扶起来:“娘娘,出什么事了?刚刚那人到底是谁?奴婢这就去让人把他抓回来!”
潘淑仪按住她的胳膊,对她摇了摇头:“琳琅,不要,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可是……”琳琅的担忧和愤怒最终在她带着恳求的目光下化为了同意。
而这边厢,姚景晨刚出了关雎宫,赵凛的剑就架到了他的脖子上:“擅闯禁宫,拿下!”
这一切,瞒着潘淑仪做得天衣无缝,但消息却很快就传到了宋珏和姚景语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