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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雯被打得直接翻倒在了床上,许久未有反应,就连痛呼声都没有。
苏光佑看着自己的手,眉头微皱,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下手太重了些,平日里习惯了逆他者亡,最是厌恶别人反抗自己。
“你……”苏光佑刚要开口,便见周雯捂着脸扭头朝他看了过去,眼里是刻骨的恨意和嘲弄。
“我绝对不会帮你的,你以为你那点龌龊的心思没人知道是不是?”周雯扬着嘴角,渐渐地眼里就笑出了泪来。
苏光佑被她一噎,原本脸上的一点关心神色迅速收敛,看着她,忽然就笑出了声,一步一步朝她靠近,坐到床沿上捏着她的下巴:“不写信也行,只要你好好伺候我一次,好好求我,我就保证,以后和姚景语有关的事情不再让你插手了,免得破坏你们之间的姐妹情意,你觉得如何?”
“你休想!”周雯被他捏着下巴洞眼部的,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苏光佑也不生气,反而是抬手在她光滑的脸蛋上磨蹭了起来,眸中泛着森森冷光,危险至极:“你想让我像大婚那天晚上一样,将你绑起来?”
周雯身子很明显地一颤,正要开口,小厮在门外头大声禀报道:“二爷,金姨娘病了,她身边的丫鬟小桃过来禀报说姨娘想见您一面。”
“好端端的怎么病了?”苏光佑抿着唇自言自语道,末了,看了十分狼狈的周雯一眼,终是站起身转身走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确定苏光佑不会再折身转回来,宝珠才疾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见周雯身上衣裳还算安好总算是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但扶她坐起来时看到她脸上那个巴掌印又是一声惊呼,反应过来后就抹了抹泪:“少夫人,以后您别再和二爷对着干了,您是女人,如何敌得过他?到最后都是自个儿吃亏受苦!您看看芳馨园那位金氏,她就是懂得随机应变,二爷那么喜怒不定的一个人,却独独将她捧在手心上。”
说到后来,一边拿着药帮她抹脸,一边不甘心地咬了咬牙,横眉啐道:“那金氏肯定是因为二爷自成亲后都歇在您这里,所以故意装病将二爷叫了过去,少夫人,您可不能任她这样!”
在后院,男人的宠爱就是女人立身的根本,若是二爷厌弃了少夫人,以后她们的日子还不定得怎么难过呢!
闻言,周雯只是倚在床头面色虚弱地朝她笑了笑,并未开口。
不爱便不在乎他是不是对别的女人柔情蜜意,苏光佑若真是一直留在金氏那里才好呢,她乐得清闲!
其实,那个金氏她也有些了解,长相明艳,性子也有些泼辣,不像别的女人一样一味害怕顺从苏光佑,会看准眼色忤逆他对他耍一些小脾气……
有胆识有相貌……和小语姐姐真像……
苏光佑哪里是喜欢金氏,分明是从她身上找表姐的影子。
周雯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有时候她也有些羡慕姚景语,不说早年间在京城里被誉为人间阎罗的宸王殿下现在对她死心塌地,就连苏光佑这么一个阴晴不定的人在她成亲后还一直惦记着她……
宝珠见周雯并未将她的话听进去,心里却暗暗有些着急,刚刚因为担心,她就留在了屋外,二爷说的话她全都听到了——
写信给宸王妃让她同去普宁寺么?这应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吧?少夫人为何不同意呢?若只是为了和二爷置气根本就没必要如此,既然少夫人抹不开这个面子,那就让她帮自己主子一回吧!
离得下个月月初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姚景语在接到周雯送来的信之后,细细看完,面上无甚表情变化,想了下,将信搁在一旁,对送信的宝珠道:“你先回去吧,告诉你家少夫人,到时候我直接从宸王府这边走,在普宁寺与她会合。”
那封信是宝珠模仿周雯的笔迹写的,她自小跟在她身边伺候,读书习字都是周雯亲手教的,模仿起来自是不费多大功夫。
但姚景语精明,在等她开口的这段时间宝珠心里七上八下的就跟挂了只吊桶一样,听到姚景语同意,心下大喜,赶忙笑盈盈地福身道:“是,王妃,奴婢这就回去禀告我家少夫人。”
宝珠走后,静香皱着眉上前,斟酌着道:“王妃,苏家和咱们没什么交情,苏家那两位小姐恐怕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咱们真的要去吗?”
对于苏家小姐的印象静香还停留在许久前端宁公主为六爷举办的那次相亲宴上,三小姐苏晴没给她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但那位性子刁蛮处处针对她们家王妃的嫡出二小姐苏晰却让她记忆犹新……
姚景语弯起了嘴角,眼中快速掠过一丝精光:“去!怎么就不去了?普宁寺那等佛光普照之地,咱们用得着怕那群魑魅魍魉么?”
这世上可没听过有人千日防贼的,与其退避三舍,不如迎头而上,看看对方到底玩什么把戏。
原本宋珏是打算陪姚景语一同去的,可临出发之前却出了一点意外,必须赶去处理,只能让燕青和燕白等人护送姚景语前去普宁寺。
苏家人于姚景语先行一步到达普宁寺,周雯在见到姚景语的时候,眼中很明显的震惊与意外:“表姐,你怎么来了?”
后头妙菱正要说话,被姚景语抬手阻止,她别有深意地朝宝珠看了一眼,只一瞬间,却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最后嘴角绽开,对周雯笑道:“今儿个是初一,正好天气又好,便想着来普宁寺拜拜!”
“菩萨可不是什么人都保佑的!”一旁苏晰撇着嘴小声嘀咕了句,
可现在她也就只能嘴皮子上耍耍便宜了,看着姚景语嫁给宋珏后,变得越发明艳,明明心里不甘心至极,却又拿她无可奈何。姚景语还是姚家七小姐的时候她尚能出言讽刺几句,但现在换做了宸王妃之后她是万万不敢随便放肆的。
罢了,也没什么好想不开的,以前迷恋宋珏,甚至觉得他外头的那些恶名声都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吸引力。可现在想想,就算当初自己说服父亲让她嫁进宸王府,大约也驾驭不了这种男人。横竖现在她已经定了亲,对方也是云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没什么可过不去的。姚景语现在看着光鲜,没准以后宋珏倒台了,她不定得怎么跟着倒霉呢!
思及此,苏晰脸上就现出了一抹幸灾乐祸的讥诮笑容。
倒是一直安安静静如隐形人一般的苏晴悄悄地偏过头来,对着姚景语微微一笑。
姚景语礼貌性地稍稍颔首,也并未将苏晰的话放在耳里。
周梓晗与她是相看两厌,这会儿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直接扫了她一眼,然后冷哼一声就目不斜视地领着儿媳妇和女儿进了大殿。
彼时,参拜完之后,姚景语一行人由寺里的小和尚领着到后头的厢房里歇息,打算用过午斋之后再下山回府。
“阿弥陀佛,施主留步!”走到厢房门口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苍老中略带着嘶哑的声音。
姚景语下意识地回过头去,见对方是一个身形瘦弱的白须老和尚,略微挑眉,反手指向自己:“大师是在唤我?”
又扭过头,带着不解的眼神看向了那带路的小和尚,这普宁寺她也并非第一次来,但此前倒是从未见过此人。
小和尚单手施了一礼,道:“这位是方丈大师的师弟圆音大师,此前一直在外云游,半个月之前才回到云阳城来。”
彼时,姚景语并未多想,就也虔诚向圆音颔首,道:“见过圆音大师!”
圆音道:“不知施主可否匀出一些时间?老衲有些话想单独说与你听。”
姚景语还没开口,奉命贴身保护的燕白就跟赶苍蝇一样挥着手赶人了:“去去去,哪里来的老和尚?休要在此多生事端,我家王妃岂是你能随意冒犯的?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话你当着大家伙的面说便是,若是不说就滚一边儿去,否则小爷对你不客气!”
说着,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佩剑。
圆音并未生气,也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只是依旧嘴角噙着淡笑,双目看着姚景语等待她的回应。
见到他眼底的那抹精光,姚景语心头陡然一跳,不知为何就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圆音和尚不简单。刚刚看宝珠的反应便知她之前的猜想没错,是苏光佑想要借周雯的手让她来普宁寺,莫非这个圆音和尚也是他安排的?
但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普宁寺香火旺盛,历史已有百年之久,便是如今皇上崇尚道家,它也没有败落下去。圆音既是住持方丈的师弟,想必也是得道高僧,岂会听苏光佑的摆布?
罢了,既然人都来了,总不能还做个缩头乌龟,而且今日也带了不少高手,她也不觉得圆音能做些什么事情,便微微侧身,抬手请道:“既如此,大师便和我一起到厢房里来吧!”
又回头吩咐燕青燕白:“你们在外头等候。”
“王妃……”燕白想要阻止,他看到那个老秃驴就觉得不舒服,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燕青却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对姚景语颔首应道:“属下遵命,王妃若有事直接唤属下便是!”
彼时,见厢房们关上,妙菱斜了燕白一眼,单手叉着腰下巴微昂笑嘻嘻道:“还是燕青大哥懂事,哪有像你这样做人家奴才的呀?王妃都开口了,你还三番两次地驳斥,难不成拿自己当主子了?”
自从东华驿馆荀妙心的那件事情之后,燕白和妙菱两人就是相看两厌,妙菱知道燕白记恨自己,更是寻着了机会就要出言讽刺几句,以往比这更过分的情况比比皆是。燕白真的是看在静香的面子上才硬生生地忍下了这口气,但今日本来就火大,妙菱却偏偏还撞到了刀口上——
燕白双眼一眯,杀气陡然间外泄。
妙菱平日里在那些小丫头面前也是耀武扬威惯了,再加上王妃在王爷面前得脸,寻常王爷身边的侍卫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冷不防撞见了燕白这似是要吃人的眼神,吓得本能地就往后退了几步。
但为时已晚,燕白手里的剑已经抽了出来,直接指到了她的鼻尖上,冰冷的剑刃离得她不过毫厘之距。
妙菱吓得面色煞白,身上一片冷汗,燕白却嘴角勾起,与他平时纨绔不羁的笑容比起来,显然多了一抹森冷,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是什么东西?就连王爷也不会一口一个奴才唤我们,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了?”
他们是受过宋珏的恩惠又臣服于他的本事,这才心甘情愿地跟在他身边的,与平常人家那些奴颜婢膝的下人根本就不可一概而论!
妙菱张了张嘴,却发现平时的牙尖嘴利到了此刻却一点都派不上用场,微垂眸子见那泛着幽幽冷光的剑尖,不由得鼻间冷汗直冒,两股战战,想说的话却全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燕青心里其实也有些不舒服的,自己心上人骂的是燕白,但又何尝不是将他连带着骂了进去。他一直都知道妙菱看不上自己,但亲耳听到从她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番心境。
可不舒服归不舒服,眼睁睁地看着燕白欺负一个女子他还是做不到的——
“够了,别在这闹事!”燕青上前按住了燕白的胳膊。
燕白没动,目光却看向了一旁的静香。
见状,妙菱就跟陡然有了救星一般,快要哭出来似的看向静香:“大姐……”
静香抿着唇,没有开口。
燕白却适时地收回了剑,嘴角的冷笑瞬间敛起,又挂上了一丝不羁,目光灼灼地看向静香:“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但也是最后一次!”
静香面上泛红,拉着妙菱就迅速地逃离开去。
因为要守着姚景语,燕白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追上去讨好心上人,但看着静香落荒而逃的背影,他眼里泛起了一抹狼光,有着对她势在必得的决心。
“大哥,不是我说你,你眼光也太差了些!难道你就没看出来那女人心比天高么?”燕白抱着剑倚在门框上,冷嗤道,“我先在这里把话说明了,那丫头心思不简单,只怕还打上了咱们王爷的主意,你最好是当机立断,别到时候伤了我们和王爷之间的情分!”
燕青抿着唇看了他一眼,就又跟个木头桩子一样面无表情地站直身子守在门前,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将他的话听在耳里。
燕白幽幽叹息,早就让这木头开荤了,可他偏不听!要是能多经历了解一些女人,又岂会被妙菱那个小丫头片子迷失了心智?
而妙菱这边,被静香拉了几步之后就重重地甩开了她的手,冷着脸,贝齿紧咬唇瓣,以一种极其陌生的目光打量着她:“大姐,刚刚你为何不向燕白那个混蛋开口,难不成你真的想让他伤到我?”
静香虽然一贯来沉默寡言,对这个妹妹也多有谦让,但她深知,现在的妙菱早已不是那个在青州城时与她患难与共的小女孩了。她相貌绮丽,又心比天高,再加上王妃心善,对她们与其说是主仆更多不如说是姐妹,这也使得她虚荣心膨胀,越发地放肆了起来。
但她却不能让她继续这样下去……
“燕青和燕白是王爷的人,就连王妃平时也对他们客客气气的,你哪来的胆子三番两次地奚落他们?”静香冷声指责道。
妙菱双颊鼓起,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再客气也是奴才!”
静香不由得冷笑:“那你又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真以为自己还是当年青州城第一钱庄的大小姐?”
这句话直直地戳到了妙菱的心窝子里,不管是在黑市落难的时候还是在给姚景语做丫鬟的这几年,她从未忘记过那段前呼后拥富贵奢侈的日子。若是换了个主子,她或许不敢多生心思,可姚景语为人和善,她们的日子甚至过得比一些小户人家的正经小姐还要好。换句话来说,她从未将自己真正地摆在一个奴婢的位置上……
面色瞬间垮塌,不由自主地就红了眼眶,妙菱梗着脖子看向她,满心满眼地不甘心:“现在王妃嫁到了宸王府,咱们是她的陪嫁丫鬟,你怎知就会一辈子都是奴才低人一等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静香看向她的眸子里多了一丝狐疑,像是忽然想到了些什么,顿时大惊失色,神色谨慎地左右看了看,随后将她拉到了旁边的树下看着她的眼睛压低声音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不该有的心思?做通房、姨娘甚至是以后母凭子贵爬到侧妃的位子上?”妙菱挑着眉,不避不让地迎上她的视线。
静香瞬间怔愣,原以为妙菱就算是看不上燕青燕白等人,最多也只是以后让王妃求个恩典嫁个正经人家,没想到她居然如此野心勃勃。
“你忘了心漪的下场了是不是?”静香急道。她真想一巴掌将这个妹妹打醒,但她答应过母亲会好好照顾弟弟妹妹,若是可以,她一定要在王爷和王妃察觉之前将妙菱的心思扳正过来。
听静香提起心漪,妙菱身子一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就回想起了当年那片惨绝人寰的血淋淋场面。可是事情过了这么久,那个时候王爷还不知道女人的好处,所以才多有抵触,她不信他现在还是这样。
强装着镇定挺直背脊,妙菱看向静香,眼里就多了一丝讥嘲:“大姐,你何必在这与我装模作样呢?难道你就没打这个主意?”
“你在胡说些什么?”静香气得面红耳赤,却还是尽量控制住了自己的音量。
她岂会打这种主意?没有人比她看得更清楚,王爷和王妃之间绝不可能再插进第二个人来。
于凌薇、孙文婧、荀妙心……或许还有更多她们不知道的,这些飞蛾扑火的例子难道还不够么?
王爷生来就在这天底下最富贵的皇室里,各式美人不知见过凡几,就连孙文婧那等家世好相貌好的他都看不上,妙菱又岂能入得了他的眼睛?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
妙菱却没有一点觉悟,只觉得静香是在惺惺作态,便嘴角凉凉弯起,讽刺道:“若非有别的心思,你为何总是拒绝燕白的好意?不过是和我一样看不上他们罢了!”
“我……”静香语塞。
她拒绝燕白是因为自小跟在母亲身边看多了男人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的丑恶嘴脸。燕白相貌倜傥,又性好渔色,一开始不也因为妙菱貌美对她多番调戏么?再加上他红颜知己数不胜数,静香有自知之明,自己相貌平平,只有身材尚可,不觉得能拿下他那颗荡尽千帆的心。他之所以一直对她锲而不舍,不过是因为第一次在女人身上吃了挂落不甘心罢了!
燕白的游戏,她玩不起。这辈子,能跟在姚景语身边她已经心满意足了。以后,等有了小世子小郡主,她就梳起不嫁,留在她身边做个嬷嬷帮她照顾孩子们。
彼时,静香正欲再开口,妙菱却已经不耐烦地挥挥手,冷然道:“你我本来就只是同母异父的姐妹,你也不用一直在我面前端大姐的架子。王妃心善,对我们更是情同姐妹。更何况,等她有了身孕,王爷肯定是要有人服侍的,与其找外头那些信不过的,她会不选择咱们这些身边人?我也不是那等不知道感恩之人,就算以后真的成了王爷的枕边人,我也不会背叛王妃的。你且莫要再劝我,若是看不惯,最多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涉就是了!”
“你……”静香还想要说些什么,妙菱却已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而相对于静香和妙菱这边的剑拔弩张,厢房里姚景语和圆音之间的气氛也好不到哪去。
听到圆音说的那些像模像样的话之后,姚景语不紧不慢地端起身前的茶盏低头抿了口,不以为意地冷笑道:“大师,常言道,心中有佛一切皆是佛,若心中有魔则一切都是魔。你说宋珏乃注定天煞孤星之命,若我继续同他过下去,不出两年必定会连累到身边至亲之人,六亲死绝家畜尽亡。然我却不能认同这个说法。”
“哦?”圆音倒也有趣,听了姚景语的驳斥,却不怒反笑,等着她的下文。
姚景语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拿帕子拭了拭嘴角,慢条斯理地看着他答非所问道:“大师好歹也是出家之人,一开口便是诅咒我家人,也不怕犯了业障?”
圆音浑然未将她的奚落放在心上,只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一声:“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若是能拯救施主与你家人逃过一劫,便是堕入阿鼻地狱魂飞魄散,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那景语在这里便先谢过大师的好意了。只不过我是个俗人,不相信什么天道轮回,从来只相信一句话,”姚景语弯起嘴角,似笑非笑,又顿了下,看着圆音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人定胜天!”
圆音面上一愕,但眼中那抹错愕很快便被他抹开,微微扬起嘴角,胡须跟着挑动:“若老衲说施主今日之内必有一劫,且不出两月,必有至亲之人丢掉性命,施主可信?”
说着便站起身,准备离开:“真到了那时候,施主再好好想一下老衲今日的话,就知道老衲并非是在妖言惑众了!”
姚景语跟着起身,在他身后冷下脸道:“大师既然如此神机妙算,还是将这些机缘留给自己,算算你天命几何,莫要因为泄露了太多天机引得佛祖震怒,天打雷劈才好!”
圆音走到门口的步子顿了顿,背对着她,嘴角抽搐,脸上和善瞬间敛去,代之以一片狂狷。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王妃,那老秃驴都同你说了些什么?”燕白问道。
彼时,姚景语蹙眉沉思,若她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对于神佛之说可能会信如神祗,继而若后来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许是就会产生离开宋珏的心思,但她不是!即便有了自己的穿越和宋珏的重生在前,对于这些,她也只是抱着一颗敬畏之心,相信是因为某种机缘巧合才有了今日的一切。
苏光佑倒是挺本事的,连普宁寺的高僧都能收买,不,那老秃驴充其量也就是个老不正经的妖僧罢了!
他说自己今日会有灾劫,那应当是准备在寺里或者是离开的时候对她动手脚了?
还说两个月内家里会有伤亡……
难道说……是天井关那边苏家做了什么手脚?
“燕白,你跟在王爷身边,最近天井关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她消息闭塞,也不可能时常往娘家跑,关于两位在前线兄长的消息都是从宋珏那里得来的。
燕白虽然不明白王妃为何好端端有此一问,但在脑子里搜刮了下,还是将想起来的全都如实禀报:“前两日天井关的确是有消息传了过来,说是咱们已经接连胜了好几仗,正准备趁着薛延旭晕头转向之机趁胜追击呢!”
又补充了一句,咬牙切齿道:“最好这一次能一举打到西蜀的老巢去,看他们还敢不敢三天两头的不老实!”
姚景语慢慢抿起唇瓣,如此来说,也许圆音根本就是恼羞成怒在吓唬她?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姚景语决定回去后还是得让宋珏修书一封去天井关让两位兄长多加防范。
另外,她低声吩咐燕白:“一会儿回程的时候将咱们准备好的人用上。”
“采青?”燕白诧异,这是他们为了防止意外留的一手。
“她不也就剩这一点用处了么?”姚景语轻笑,总要派得上用场,才不枉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以及宋珏留下她的性命将她养了许久的用心。
彼时,慧竹进来禀道:“王妃,苏二少夫人求见。”
雯儿?“快让她进来!”姚景语忙道。
周雯依旧如那日在苏家见到的一样,脸上笑容淡淡,但比起以前的纯真无邪,还是很明显少了些什么。
周雯一进来,首先二话不说就弯膝跪了下来,面色微赧很是愤怒:“小语姐姐,那封信并不是我写的,我刚刚问过了,都是宝珠那个吃里扒外的丫头干的好事!”
姚景语上前一步将她扶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坐了下来:“我知道,是苏光佑的主意。”
周雯愣了一瞬,面上惊讶不已:“那……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姚景语轻笑道:“既然敢来,自然是带足了人手,原本王爷也要一同来的。除了你能看到的那些人,暗处还隐藏了不少人手。”
而且,今天来这一趟,倒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见姚景语信心十足,周雯便也不再多问,但心里难免羡慕,羡慕姚景语能有一个时时刻刻将她捧在手心上的宋珏。
接过姚景语递来的茶盏,并未多问,只微微垂了下眸子,道:“宝珠那丫头,我已经准备给她开脸提个妾室了。”
“你……”姚景语不大明白她的用意,周雯却笑着打断她的话,“那丫头明里暗里都在说是为了我好,但做起事来却不经过我这个主子也不考虑我的感受,方方面面都在向苏光佑卖好,给她一个姨娘的身份也算是全了我们十几年的主仆情义了!”
最关键的是,她不在乎苏光佑,所以也无所谓将自己身边人提做他的妾室,就让宝珠和那一屋子莺莺燕燕去斗个你死我活吧!她不会插手,宝珠真若是凭自己的本事能存活下来,那也是她的造化。但周雯知道,这个可能性,几乎是等同于零。
嘴角轻扯,微微自嘲,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学会了杀人不见血……
“对了,”周雯看了眼刚刚忙不忙外上茶的几个丫头,低声对姚景语提点了一句,“你身边这几个如花似玉的也得多放些心思才是,虽说姐夫对你一心一意,但防患于未然,总要防止那些起了小心思主动往上贴的。有时候主动的多了,男人难免就会有松动之机,就算他们能守得住,可是女人的手段却是层出不穷防不胜防的。”
妙菱她们几个真的会有别的心思?周雯离开后,姚景语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有心漪那一次宋珏杀鸡儆猴之后,其她三人都是十分安分,再加上她们都是聪慧之人,姚景语确实是不觉得这几个和她一路走来的丫头会明知是南墙还要往上撞。
可是人心易变,宝珠从小就伺候周雯,如今已有十几年的时间了,依然能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区区一个男人对她阳奉阴违。更何况,她和妙菱几人不过也才相识三年多呢?
再者,宋珏身份高贵长得又好看,确实是令人趋之若鹜啊!
沉思之际,妙菱一面收拾着桌上的茶盏一面状似不经意道:“奴婢倒觉得苏家二少夫人提了宝珠做妾室是个明智之举。”
刚刚经静香那番话之后,妙菱不得不承认她心急了,所以已经存了试探姚景语的心思。
彼时,姚景语心中一突,瞬间敛了深思,看向妙菱,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情绪:“说来听听,为何是明智之举?”
同样,姚景语也在试探妙菱。
妙菱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了一番姚景语的脸色,见她确实没有生气的样子,便干脆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有条有理地说了起来:“奴婢听说苏二爷家中妾室成群,二少夫人一个人难免势单力薄,宝珠从小就伺候她,是她的心腹,自然是向着她。如此一来,不就是多了个得力的助手么?”
姚景语心中渐凉,目光飘向窗外,嘴角笑容凝住,似带上了些嘲讽幽幽道:“妻子主动为丈夫纳妾,除却被逼无奈之外,只有一个原因,便是她不爱他。而我,这一生一世,都绝不会让王爷有第二个女人!”
姚景语到底心里还是念及了这三年一路走来的情义,想着给妙菱一个机会。她理解这个时代的女人,毕竟三妻四妾才是正常的事情。
妙菱恍若大惊失色,凑到她跟前压低了声音道:“王妃,您在外头可千万别说这种话!王爷可是堂堂皇室贵胄,是要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就算现在他看重您,可日子一长,难免会喜欢更年轻更好看的!再者,若是让旁人知道了您有这种想法,肯定会骂您不贤的!”
姚景语勾唇,唇边漫上一丝讥诮,合着说了半天这丫头字字句句还是为了她好了?
目光骤冷,倏然看向妙菱:“不贤又如何?本妃就要做人尽皆知的妒妇,做让天下读书人口诛笔伐的悍妃!旁人怎么说与我何干?我只要守住一点,不让王爷有任何其她的女人,哪怕是碰一下也不行!”
妙菱被她眼中寒光所慑,迅速低下了头,生怕她察觉了自己的小心思。
姚景语似乎真的没有察觉,而是话锋一转,道:“你觉得燕青此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