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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她的嘴角扬起了一抹阴毒而又诡异的笑容,就起身走到铜镜前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发髻,然后迈着优雅从容的步伐带着人以探望的借口去了宋华菲的营帐。
彼时宋珏这边送走了太医,潘景语就将接下来要注意的事情一一刻在了脑海里。
她看着宋珏,眼里充满了矛盾:“你知不知道,太医说刚刚伤口再深一分,你这只手可能就废了!”
宋珏无谓地耸了耸肩:“那又怎样?”
潘景语看到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倏然就一股火从心头冒了上来:“你为什么要抬手去挡剑?你以为自己的手是钢筋铁骨?”
宋珏挑了下眉,总觉得这话听起来似乎是有些耳熟,就懒洋洋地勾着唇道:“本王要是连自己身边的女人都护不住,岂不是平白让人看笑话?”
潘景语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垂在两侧的手指似痉挛般弯了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燕青一进来就见两人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感觉,一时间僵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该上前禀话。
潘景语见他像是有事要禀报的样子,就很自觉地端着脸盆出去避嫌。
宋珏抬起那只完好的手拉住她,淡淡道:“这事一会儿让别人去做,本王现在行动不便,你留下来伺候!”
潘景语抽了抽嘴角,她是真没看出来他哪有一点不便的样子!
看了燕青一眼,她又扭头问宋珏:“燕侍卫有事要说,我在这合适吗?”
在宸王府待了这么久,她大约知道宋珏可能暗地里是有些什么不为人所知的事情。但她这人向来识趣,不该她知道的她绝对不会瞎打听。而宋珏平日里也从不当着她的面说这些事,所以这会儿他留她下来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宋珏笑了起来,搂着她的肩膀一起在上首落座,然后抬眼看向燕青,道:“说吧!”
燕青颔首道:“启禀王爷,属下依着您的吩咐带着人埋下了暗线,林振已经顺着线索去追踪此次暗中指挥的那个鬼面人,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鬼面人的首领,但是看起来在整个组织里身份应当不低。”
宋珏微微点头,潘景语却是奇怪了:“难道你早就知道有鬼面人要刺杀你?”
宋珏没回答,燕青看了他一眼,然后答道:“这已经不是王爷第一次遇到鬼面人行刺了!”
这些人也不知道是和宋珏有什么深仇大恨,每次都是无所不用极其地出尽杀招——
但凡宋珏有丁点松懈,只怕这会儿也不能好好地在这了!
潘景语就皱了眉问他:“那你带着我落单是故意要引那些鬼面人出来?为何不多带些人隐在暗处?”
刚刚若不是那个御林军副统领及时带了人过来,只怕他们未必能安然脱身。
宋珏双眼平视着前方,潋滟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你以为在这守备森严的砀山,那些鬼面人是怎么悄无声息地闯进来的?”
潘景语面上一愕,洁白的皓齿碾上了唇瓣,蹙着眉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你是说皇上他……”
除了是皇上刻意放那些人进来,她想不到第二个可能,而且刚刚就那么巧,孙文海在关键时刻就不早不晚地带着人赶了过来!
宋珏侧目朝她看了过来,温热的掌心摸上了她的发髻:“你这小混蛋还是挺聪明的!他不过是想试试本王的虚实罢了!”
如同所有人看到的一样,宋衍从未想过让他手里握有实权,自然也不会允许他暗中拥有神秘势力,之所以将计就计放鬼面人行刺,就是想试探他一番。
尽管宋衍对他的态度可谓是宠爱到放肆,甚至是听到了他受伤第一时间就急巴巴地赶了过来,可是这些由那个女人衍生过来的宠爱比不上他对权力的*。
潘景语又看了一眼他手上层层纱布缠绕的伤口,心里忽然就觉得有些堵得慌:“那你受伤也是故意……”
宋珏抬起自己的手上下翻转打量了一圈,然后似漫不经心道:“该示弱给别人看的时候就该示弱一番,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你现在的靠山!”
宋衍大概是不会想到,他此举以身犯险是一箭双雕——
不仅借此打消了他的一些怀疑,更是布局引出了一直在暗中盯着他的鬼面人。
潘景语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竟是相顾无言。
宋珏看着这略微染上了迷茫的复杂眼神,眼中竟有了一瞬间的恍惚,这时候燕青已经识趣地退了出去,他似乎是爱上了她柔软香甜的唇瓣,逮着机会就张嘴含了上去。
许是想起刚刚宋珏赤手挡剑的画面,又或许是有一种被家人抛弃同病相怜的感觉,潘景语心里激起了一阵莫名澎湃,竟揽住了他的脖子化被动为主动伸出舌头悄悄地舔了下他菲薄冰凉的唇瓣,宋珏凤眸一紧,似是带上了些喜悦和意外,于是就勾住了她的香滑小舌热烈地回应了起来。
潘景语揽着他,渐渐地就压着他倒在了软榻上……
。
因为接二连三的意外,宋衍多少也败了兴致,宋珏受伤之后他就下令翌日一早起驾回宫。
启程那日,车队收拾行装时,潘景语和宋珏碰上了迎面被宫女簇拥而来的乔贵妃。
乔贵妃二十五、六的年纪,相貌天生妍丽而又张扬,是当朝首辅乔正的女儿。据说她自进宫后就被封为贵妃且一直独占圣宠,十数年长久不衰。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并没有潘景语想象中一个宠妃应有的高高在上的姿态,相反地,她看起来似乎是有些怵宋珏的样子。
许是碰到的太过突然,乔贵妃的眸子里快速地掠过了一丝慌张,就有些局促地扯起了嘴角对宋珏打了声招呼:“宸王殿下。”
潘景语原想屈身行个礼,可是膝盖才稍稍弯了一些,就被宋珏不动声色地拉着手腕提住了身子。
他像没看到乔贵妃一样,直接面无表情地拉着潘景语转身就走。
乔贵妃僵在原地十分尴尬,大宫女秀妍眼见着宋珏走远了,就扁着嘴嘀咕了一句:“宸王殿下也太无礼了!”
闻言,乔贵妃嘴角牵起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宋珏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能怎样?
之所以受宠,除了天生幸运有这么副皮囊之外,更重要的就是她知情识趣。
她清楚自己的位置以及在皇上心里的分量,再受帝宠,有些东西也不是她能碰的!
另一边潘景语一面被宋珏拉着一面就有些奇怪——
之前几次见到乔贵妃的时候她还没怎么注意,可刚刚一看,才发现她五官看起来竟和宋珏有几分相像。
这么一想,心里蓦然一突,潘景语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不可触及的事情一样——
看宋珏刚刚的态度,难道乔贵妃和他之间有什么不可诉说的关系?她又忍不住抬眼偷偷打量了下宋珏……
宋珏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倏然就顿下了步子,扭过头望着她冷冷道:“你有话要说?”
感觉到他这会儿的心情急转直下,潘景语就赶忙摆了摆手,讪讪地笑着摇头:“没有没有……”
难道要她问为什么乔贵妃和你长得那么像?为什么你见到她脸上的表情就跟吞了只苍蝇似的?
她感觉,她要是敢把这话问出口,宋珏能当场就跟她翻脸!
。
回了京城之后,一切如常,可潘景语不知道的却是有关宸王宠爱她的事情却在高门之间相互流走,不消几日,几乎是传得人尽皆知。
大多数人羡慕嫉妒,但其中捶胸跺足的无疑要数潘家人了。
潘老夫人自从听到了这事之后一张紧绷的脸就没舒展过,几个儿媳妇凑在永宝堂时,杨氏就掩着帕子不怀好意地看向郭氏,笑道:“大嫂,怎么说景语也是你的女儿,可这倒好,借着咱们潘家的势进了宸王府这一去就是半年,连家都不回了,可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杨氏并不知晓老夫人和潘礼已经私下和潘景语写过义绝书了,这会儿其实她也是有私心的——
既然宸王府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可怕,既然连潘景语那种女人都能留在宋珏身边,那她的女儿就算嫁进去做正妃也没什么不可的吧?
郭氏轻哼了一声,并没有接话。
倒是路雪莲抚着自己已经隆起来的肚子柔声对着老夫人道:“母亲,眼下是儿媳身子不便,不然也定是要去宸王府看望景语那孩子一番的!”
老夫人听了后,眼角很明显地一动,慢慢地就抬起眼皮子移向了郭氏。
郭氏心里一阵冷笑——
老太婆这是自己拉不下面子又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
这会儿横竖郭氏和潘景语之间已经没有了利益冲突,而且这些日子经由潘淑仪的劝说她也想通了一些事情——
她依旧厌恶潘景语,不愿意和她扯上一丁点关系,但是也不再想着像以前那样去压榨她身上的价值。
于是她就冷着一张脸对老夫人道:“母亲,如今咱们家和潘景语是什么关系大家也是心知肚明,儿媳说句不好听的,我们去宸王府,只怕连她的面都未必能见着!”
潘景语是不是真的受宠她不知道,但就算是真的,很显然也已经没了她们潘家的事!
老夫人不悦地抿起了唇,杨氏就眼珠子一转胸有成竹道:“大嫂,我记得景语以前在府里的时候最疼爱的就是子韧,咱们要是带着子韧一起去她定然不会将咱们拒之门外的。”
“咱们?”郭氏挑眉冷嗤,“你也要一起去?”
杨氏理所当然地撇了撇嘴:“大嫂,看你这话说的,我不也是景语的二婶么?”
郭氏心里冷笑不止,但看着老夫人一脸赞同的样子,她想了下,忽然就答应下来了——
这个老太婆,事情到了这份上还不肯认命!当初她把心漪和心涟两个一起送了进去,现在不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连个音信都没有?潘景语要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事情还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也好,她就带着杨氏一起去,也好让她清清楚楚地看清现实!
翌日一早郭氏和杨氏是带着潘子韧和潘淑容一起出门的,郭氏一见到盛装打扮的潘淑容,就知道杨氏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但她只是别有深意地弯了弯唇,就闭起了眼睛靠在马车的软垫上假寐。
杨氏懒得搭理她,兀自替潘淑容将仪容再整理了一次,生怕有失礼的地方。
倒是潘子韧不懂这中间的波涛汹涌,他只知道马上就能见到潘景语,所以一路上都傻笑着乐得不行。
潘家一行人没多久就行至了宸王府门前,可门口的那些侍卫听了她们的话之后连进去禀报都没有就直接满脸不耐烦地赶起了人:“走走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宸王府也是你能随便攀亲戚的?!”
杨氏一个趔趄差点被推倒在地,又见郭氏就像事不关己一样的站在一边连屁都不放一个,心里怒火熊熊的就差冒上头了,可是偏偏她还只能生生把这口气吞下去赔着笑脸:“这位侍卫大哥,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们真的是府上潘姑娘的家里人,不信您进去和她说一声就知道了,她肯定会让我们进去的!”
那被杨氏抓着胳膊的年轻侍卫一听这半老徐娘居然叫自己大哥,立马就黑了脸直接一甩手把她掼到了地上,刷地一下就抽出了自己身上的佩刀:“再敢在宸王府门前闹事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刀刃上的冷光刺得杨氏眼前一花,她下意识地就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潘淑容也是在一旁被吓得花容失色,一见杨氏摔倒了地上她立马就扑了过去手忙脚乱地把人扶了起来,大声道:“娘,你怎么样了?”
杨氏敢怒不敢言,只是怯怯地缩着脖子把潘淑容挡在自己身后。
郭氏这才走上前从容得体道:“是我们冒昧了,我们这就离开。”
可潘子韧一听人还没见到就要走立刻就不干了,直接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两腿一叉坐到地上就打滚耍赖地抹着眼泪哭了起来:“我不走,我不走,我要见景语!”
郭氏两道秀眉几乎蹙成了一团,杨氏见状低头哂笑一声,就又立马满血复活地得意开了:“大嫂,子韧这孩子还真是重情义,你瞧瞧,就差把潘景语当娘了!”
郭氏额角青筋直跳,双手紧捏着的拳头几乎是在颤抖,歇斯底里地怒吼一声:“起来,跟我回去!”
哪怕宸王府前没有什么人,她都觉得丢脸!
一看到潘子韧这个样子,她就会想起自己如今在潘家处在那种困境都是因他而起!若是他一直好好的,她怎么着也可以有个儿子依靠不用孤军奋战!如果可以,她真恨不得从没生过这个傻子!
要是平时,郭氏一发火,潘子韧肯定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可今日他就跟没听见似的依旧故我。
杨氏乐得看郭氏丢脸,而且没准潘子韧这么一闹就把人给闹出来了呢?宸王府的人再厉害,总不能跟个傻子计较吧?
可是杨氏还没得意一会儿,就见一嘴角斜斜勾起的黑衣侍卫带着一庞然大物走了出来。
燕白不怀好意地轻笑一声,然后弯下身子拍了拍那只比雪电稍小一些的雪獒,道:“惊风,看你的了!”
惊风一听,一双和雪电几乎一模一样的三角吊眼立马迸出一道凶残而又贪婪的冷光,锐齿大张地就朝着杨氏等人奔了过去。
别看杨氏平日里性子泼辣,可实际上胆子小得很,惊风还没怎么的,她就捂着帕子尖叫一声倒了下去。
潘淑容不知道是不是有样学样,反正是两眼一翻也没了知觉。
郭氏虽然不至于那么夸张,可也是双腿打摆脸色煞白地僵在了那里动都动不了。
倒是潘子韧见到惊风过来,居然睁大了一双清澈的眼睛好奇地打量了它起来。末了,也不哭了,居然傻乎乎地笑着搂住了惊风的脖子:“大狗,嘻嘻,好漂亮的大狗!”
燕白的脸色陡然一变——
雪獒是从来不会让陌生人随便碰的,他本来只是想吓唬一下潘家人,可没想到潘子韧居然缺心眼到了这份上!
他看着潘子韧抱着惊风,一颗心差点跳到了嗓子眼上,潘子韧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没法子交代。
好在惊风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胆又愚蠢的人,难得地,它没有发火,反而是嫌弃地甩了甩一身漂亮的白色鬃毛把潘子韧的手甩开,然后像个优雅而又慵懒的贵族一样踱着步回到了燕白身后。
燕白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勾着唇走到了郭氏面前,将手里的一个大锦盒奉上。
郭氏接了过来,向他递了个不解的眼神。
燕白只是似讥似嘲地低笑一声,然后微昂下巴傲慢道:“这是我家王爷给潘老夫人的谢礼,感谢她当初送了两个美貌丫鬟进府。您带回去,记得让老夫人亲自拆封。”
郭氏愣了一瞬,就听燕白又冷着声一字一句道:“王爷还说了,当初潘姑娘进来的时候和潘老夫人还有潘大人说过些什么你们都心知肚明,他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既然能保潘大人上天自然就能把他摔到泥里!”
郭氏身子一颤,但很快,她就垂眸敛目道:“臣妇知道了,回去定会原话转告!”
燕白笑了笑,就带着威风凛凛的惊风转身离开了。
这下子,郭氏也顾不得潘子韧的哭闹了,直接命几个丫鬟把他拖上了马车,连带着那晕过去的母女两人也一起搬了上去。
回府后,郭氏第一时间就去了松鹤院找老夫人,正好路雪莲也在陪她聊天。
郭氏直觉地认为那锦盒里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她也留了个心机,并没有把燕白后面的那番话先说出来,而是直接说这东西是宋珏的谢礼。
心漪和心涟自进了府后老夫人就没了她们的消息,诚然,宸王府也不是她们能打听到消息的地方。
是以,这会儿老夫人还以为宋珏对她们满意得很——
她就说,以潘景语那种相貌,堂堂宸王殿下怎么可能看得上?传言就是传言,当不得真!
老夫人满脸兴奋地接过锦盒亲自打开,可几乎是刚刚打开的同时……
“啊——!”她尖声大叫,粗哑的嗓音就好似一块破布般,顿时将手里的锦盒抛了出去……
老夫人吓得魂飞魄散,胸口不停地起伏,一双老眼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锦盒,又像不敢相信般扭头对着汪嬷嬷道:“那……那是什么东西?”
红色的锦布里包着的是一只已经毫无生机的胳膊?
而且老夫人刚刚还不小心碰到了,那种感觉硬邦邦的,根本就不像正常人的那般柔软!
汪嬷嬷就站在老夫人身边,刚刚那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这会儿脸色煞白比老夫人更甚,她小腿抽筋般抖抖索索地上前,牙根一咬,就大着胆子往后仰着脑袋把那只断臂拾了起来,上面有一只很显眼的碧玉翠镯。
老夫人心头一跳,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送心漪和心涟进宸王府之前她亲自套到心漪手上的!
她心脏又是一缩,几乎是陡然间脸上的血色就迅速退败了下去,猛然想到什么,她倏地扭头看向郭氏,几乎是全无往日的镇定冷静:“这真的是宸王让你带给我的?”
郭氏也是被吓得全身汗毛倒数,这会儿就有些呆愣地对着老夫人点点头。
这个宸王殿下简直是太可怕了!看来京城里那些传言压根就不是空穴来风,这般阴邪的人,可笑老太婆之前还妄想着以两个稍有姿色的小贱人就把人给拿住!
郭氏不由得自后背脊椎处一股凉气冲袭而上——
从今日那个侍卫的话来看,宸王分明就是把潘景语放在眼里了,若是他知道自己以前曾三番两次算计过潘景语……
郭氏越想心里越凉,只能盼着潘景语能有点良心,看在多年的养育之恩的份上,把这篇翻过去!
彼时,原本坐在老夫人下首的路雪莲忽然捂住了肚子,额上冷汗直冒:“疼,肚子疼……”
老夫人一惊,也顾不得去想宋珏的警告了,赶紧就大声招呼人去把府医请过来。
一时间,松鹤院里陡然乱作了一团……
路雪莲只是被吓到而动了胎气,最后并无大碍,但老夫人却是实实在在地被吓病了,一连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才堪堪能爬起来。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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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潘景语这边并不知道潘家人曾经来过,她被宋珏喊进了书房,就见宋珏随手丢了一张帖子给她。
打开一看,潘景语不由得就瞪大了双眼,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于凌霄和乐康郡主的亲事?”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宋珏:“这是什么回事?”
从砀山回来后她还没得及去天地赌坊,所以突然听到于凌霄要和宋华音成亲的消息无异于是一道惊雷劈下!而且……这婚期似乎也太赶了吧?
现在已经是二月下旬了,他们的亲事居然定在三月十二?!
宋珏端起手边的茶慢腾腾地抿了一口,然后才抬起头慢条斯理道:“寿王妃病重,恐时日无多,想要尽快看着宋华音成亲。”
关于连霞的事情,宋珏想,她无非就是多年积压下来的心病,早已深入肺腑、病入膏肓。就算没有之前在砀山的那一次,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潘景语皱起了眉头:“可是于凌霄毕竟只是一介白身……”
“寿王妃自己就是平民出身,再说了,”宋珏悠悠然往椅背上靠了靠,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漫不经心地来回敲击,看着她,眼中漫上了些嘲讽,“人家两个情投意合,双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不相干的人在这操什么心?”
潘景语真是讨厌死了他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和自己说话,于是就瞪了他一眼,道:“我要去一趟天地赌坊。”
宋珏弯了弯唇,又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早点回来!”
潘景语又是胸口一窒,直接鼓着嘴转身就走,因为步伐迈得过急,刚出了门就不小心撞上了一具结实的胸膛。
那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是你?”潘景语抬起头惊呼一声。
林振快速地松开手,眼中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对着她客气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越过她和燕青一起进了书房。
潘景语不由得扭头看了眼他匆忙的背影——
原来他真的是宋珏的手下,那么就说明在青州城的时候她和宋珏就已经有过交集了?又或者说是宋珏单方面注意到了她?
这边厢林振进了书房后,就将怀中的一块玉佩交了上去,然后面无表情地拱拳禀道:“王爷,这是属下追击那个鬼面人的头领时从他身上顺过来的。”
宋珏拿起来前后翻看了下,待注意到上面一个小小的“彻”字时,眸中倏然一寒,嘴里喃喃:“是他……”
半晌,他眉峰稍敛,又看着林振道:“你与他交过手,觉得他功夫如何?”
林振想了下,道:“和属下不相上下!”
宋珏显然是有些意外的,拧着眉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就慢慢地勾起了唇,嘴角带了一丝玩味的笑:“看来逸安王这些年在封地还真是没闲着呢!”
“王爷是说这几年多次对您动手的人是逸安王?”燕青就不怎么理解了,“他为何要怎么做?”
他记得,逸安王宋彻早在当今圣上登基之后没多久就去了封地,这三十几年甚少回京,应当和王爷根本就没交集才是!
宋珏抬手抚上了下巴,嘴角的笑意越发潋滟:“本王也想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上辈子到他临死这些鬼面人都没出现过,为何这辈子就大不相同了呢?
或许,鬼面人一直都存在,只是因为他重生改变了某些事情,而导致他们提前登场了……
又或者,其实前世他的死,宋彻也是其中的推手之一……
燕青又另有事情禀道:“王爷,此番在砀山的时候,属下无意中发现薛质子暗中和姚国公府的八小姐有所往来。”
宋珏搁在桌上的手一顿,半晌,狭长的凤眼抬起,漆黑的眸中神情或明或暗,幽幽地一字一句讥讽道:“是吗?薛延旭对姚国公府还真是执着啊!”
燕青和林振都没听懂他的意思,但却很明显地感觉到周身气压不断下降,一阵森寒冷气凛凛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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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潘景语在天地赌坊里没见到人,就直接去了于家。
于凌霄到了京城后就在南城那边买了套四进的宅子,虽然比不得在青州城的时候,但到底也算有了个容身之所。
于凌霄一点也没意外她的到来,就带她去了正厅,命人奉茶上来。
潘景语看着他,以茶代酒,挑眉道:“还没对你道一声恭喜呢!”
于凌霄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道:“景语,你就别笑我了!”
潘景语抿了茶,就很认真地道:“你和乐康郡主成了亲之后,有什么打算?还准备继续留在天地赌坊吗?”
毕竟他和宋华菲成了亲就是郡马爷,也算是半个皇室中人了!
于凌霄点点头,又半开玩笑道:“你该不会不要我了吧?”
顿了下,又继续道:“寿王爷和我说了他大致的处境,我虽然即将要和乐康成亲,可是本质上不会有什么改变!”
潘景语虽然没有刻意去打听过皇家的事,但是在宋珏身边待久了,多多少少也就有些了解。
她从袖中掏出一张地契递给于凌霄,道:“这是之前我东街买下的一处宅子,虽然不算太华丽,但是总归比你这边要好,算是我送你的新婚贺礼。”
于凌霄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坦然一笑:“景语,还是你了解我,果然不愧咱们是这么多年的朋友!”
成亲后,宋华音若是跟着他住在这里必然是委屈了她,之前宋徽就曾和他提过要送他一处宅子,可他到底是七尺男儿,若是应了下来岂不等于和倒插门无异?
是以,潘景语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于凌霄就想着他也算是卖给潘景语注定要心甘情愿为她卖命一辈子了!
两人谈话间,于凌薇带着丫鬟捧着果盘走了进来,潘景语不经意间抬眼看了下,却在看到于凌薇身边跟着的那个丫鬟时陡然神色一紧,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隔着面具于凌薇看不见她的神情,但也发现了她的目光一直胶着在这丫鬟身上,于是就笑着问道:“公子认得心涟?”
于凌薇一提起,于凌霄便也有些好奇地扭头看向她。
潘景语勾了勾唇,音色厚沉了几分:“这丫头是新买来的?之前倒是不曾见到过。”
于凌霄道:“心涟之前是昏倒在路边被我娘救了回来,她举目无亲,又说要留下报恩,就干脆留在了我娘身边。”
于家以前富裕的时候,也是丫鬟奴仆前呼后拥的,甫一落难,难免有些不习惯。刚好心涟乖巧听话,又得于母喜欢,就留在了于家当个使唤丫鬟。
心涟并没有认出潘景语,但本能的警觉性让她心里莫名有股不安,一时间,骨节淡淡泛白,手指捏紧了手里的托盘。
潘景语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原来这样啊,倒是个知道感恩的!”
心涟松了口气,紧绷的神色稍缓,就听于凌薇的吩咐退了下去。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时,于凌薇就有些急不可耐地推了推于凌霄的胳膊:“大哥,你有没有和景语说?”
于凌霄脸色一沉,就斥道:“胡说些什么?你先出去!”
潘景语打量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就弯了弯唇:“说什么?”
于凌薇看起来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是这样的,景语,你也知道我以前和大哥一起跟着父亲身后学过不少生意之道,我听说天地赌坊马上要在京城开分铺了,你能不能……”
“凌薇!”于凌霄怒红了脸,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于凌薇嘟起了嘴:“大哥,你干嘛这样啊?景语又不是外人!再说了,我也只是想像你一样帮景语打理赌坊啊!”
其实于凌薇自小一直跟在于父后头,对生意一事亦很热衷,而且她就有些不服气凭什么潘景语只是出出点子就可以把赌坊生意做得这么大,若是让她来,绝不会比她差!
于凌霄不理她,直接就对着潘景语道:“景语,你别听她的,她就还是个孩子不懂事,回头我会好好说她的!”
本来他就已经受了潘景语这么多恩惠了,再把自己的妹妹插进来算是怎么回事?
于凌薇涨红着脸瞪了他一眼,撇过头去咬着唇又生气又委屈。
潘景语其实认真算起来并不是什么太爱计较的人,比如说之前潘淑仪的事,她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于凌薇这种明明一边看不起她一边又想着借她的肩膀往上爬的人——
要是应了下来她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潘景语也就淡淡一笑,简单明了地拒绝道:“赌坊不比别的地方,里面鱼龙混杂,不适合女子!”
于凌薇张嘴就想反驳你不也是个女子,可话还没出口就被于凌霄一把打断:“景语说得对,这里是京城,你就在家好好待着,也到了该许人家的年纪,别整天再在外面抛头露面!”
于凌薇气红了脸,就跺了跺脚,提着裙子转身跑出去了。
“你别和她计较。”于凌霄对于凌薇这副心比天高的样子也是头疼,之前其实他和于父于母也曾去冰人馆为她挑选过亲事,可她就是一个都看不上。
潘景语并没有把于凌薇放在心上,只不过想起心涟,她就提醒了句:“刚刚那个丫头以前是潘家的,之前还曾跟我进过宸王府。虽然我不知道她进你们家有没有什么企图,但是多注意些才是!”
于凌霄愣了下,就道:“嗯,我知道了,主要我娘现在很喜欢她,而且于家现在也没什么让她可图的吧?”
潘景语点点头:“你心里有底就好!”
毕竟她也不能确定就说心涟不能改邪归正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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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于凌霄只是一介白身,可寿王和宋华音的身份摆在那,三月十二那日,来喝喜酒的人还是宾客满座,非富即贵,甚至皇上和宫里的几位娘娘都派人送了贺礼过来。
宋珏最近心情不错,就也带着潘景语一起来参宴。
当然,尽管他知道潘景语和于凌霄之间并无什么,可心里一直就是膈应,之所以带着她一起来,无非也是想让她亲眼看着于凌霄成亲。
潘景语是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否则必要在心里腹诽上一句:“幼稚!无聊!”
下了马车,宋珏牵着潘景语的手带她前行,见她一路上抿唇不语,就捏了捏她的手,扭过头笑问道:“在想什么?看到老朋友成亲你不开心?”
潘景语皱着眉抬眼看他:“我刚刚只是在想来云阳城不过短短一年时间身边的人事包括自己就发生了这么多翻天覆地的变化罢了,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本王带你来是观礼的,可不是让你来伤春悲秋的。”宋珏拉着她边走边道。
虽然脸上带着笑意,但潘景语已经听出他的语气有些不悦,昏黄的日光拢下,可以看出他翘起的嘴角逐渐开始冷凝。
她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这尊大佛了,于是干脆就闭上了嘴也不说话了。
“宸王殿下到!”到了这红绸高挂的府邸,门口迎人的小厮就大声唱礼道。
两人抬脚入厅堂,就与满身吉服、赶来迎客的于凌霄对上。
其实对于宋珏一开始以赌坊还有钱庄要挟潘景语进府一事于凌霄一直是耿耿于怀,当初若非潘景语阻止,他是真的敢闹上宸王府。心里不喜,这会儿见了宋珏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宋珏见他绷着脸,就勾唇一笑,挑了眉道:“郡马爷不欢迎本王?”
于凌霄不说话,一旁的正在招呼其他宾客的于父于母注意到这边就赶紧上前道:“恭迎宸王殿下!”
二老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大人物,可是由于做了寿王的亲家,腰板子到底也直了些。
宋珏鼻间一声轻哼,就扭头吩咐燕白将贺礼奉上,对着于凌霄下巴微抬:“本王祝你和乐康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虽是贺词,却听不出一点情感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