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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儿,周围安静了下来,像毛子猜测的一样,所有人都往里去了,并没有人注意到这破仓库。
孟时隐隐的松了口气,纸箱里一股子的异味,充斥在鼻间难受极了。她轻轻的活动了下身体,纸箱传来了哗的声响。等了会儿还没动静,她就将纸箱轻轻的揭开,深深的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
毛子也揭开了,他笑笑,道:“喘口气就继续盖着吧,等会儿没人过来我们就走。”
孟时哦了一声,想问他怎么在这儿的,想着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就没开口。之前没发觉,歇了这会儿她才发现她的后背全湿了,衣服黏在身上,凉飕飕的难受极了。
箱子里黑漆漆的没有光的,她睁眼睛出着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来了,别再动。”边儿上突然传来了毛子的声音,孟时回过神来,仔细一听,果然有脚步声过来了。
过来的应该是两个人,操着方言的,只能勉强听得懂。孟时浑身都紧绷了起来,那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边走着边扯着边儿上的东西,传来一阵稀里哗啦倒地声。
脚步声到了边儿上,她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那两人拉倒了箱子,停顿了片刻又往里去了。孟时一直没敢动的,那两人在里边找了会儿,就出去了。她总算是长长的吁了口气。
等着脚步声走远了,毛子马上揭开了身上的箱子,道:“走吧。”
孟时没有迟疑,立即也站了起来。毛子倒是挺细心的,看了看她的腿,道:“能走么?”
孟时点点头,他示意她在后面跟着,然后慢慢的往外走了。这座废弃工厂并不是很大,那些如果找了一圈没能找到,肯定会彻彻底底的盘查的。到时候躲在这儿就不安全了。
从这里走出去是有那么一段路的,并不隐蔽,如果被发觉,在公路上拦不到车,一样是有可能被抓到的。
到了门口,孟时停下了脚步。毛子回过头,她就道:“我自己走,你往后门出去,过了小巷子就随便找个地方躲一下就没事了。”
他和那些人不认识,那些人就算怀疑他帮了她也不会拿他怎么样的。毛子低低的笑笑,伸手拽住了她的手,道:“想什么呢,这个时候可不兴讲义气的啊。”
他拽着孟时就走,回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对这里的地形无疑是很熟悉的,两人从仓库里出来,并没有走前边儿,而是绕到了仓库的背后。后面的围墙有一角已经塌陷了,毛子利落的跳了上去,然后将手伸到孟时面前。
他的手掌厚实,掌心里有硌人的老茧。孟时忍住膝盖上传来的疼痛,蹬着上了围墙。外面竟然停了一辆车的,她就微微的愣了一下。
毛子跳下围墙,伸手去接她,她摇摇头,自己利落的跳下了墙。远远的毛子就解开了车子的锁,两人刚跑到车边,就见破旧的工厂楼上有人吆喝在那边。毛子抬头看了一眼,拉开车门迅速的孟时推了进去。
他以最快的速度跳上车,然后发动了车子。越野车的性能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车身在坑洼中颠簸着,孟时伸手拉住扶手,才免于被颠簸起来。
上了道路,她长长的松了口气儿。两旁暗黄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她的脸上有奔跑过后的潮红,额头上的头发紧紧的贴着肌肤,一身的尘土,狼狈至极。胸膛里的心已经砰砰的跳着,她疲惫得说不出话儿。
确定那些人没追上来,毛子这才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回事?那些人好像不是本地人。”
孟时渐渐的缓了过来,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毛子也不多问,拧开丢在一旁的矿泉水递给她。
跑得久了,孟时确实是口干舌燥的,接过说了句谢谢。仰着脖子喝水的时候她就在想,他出现在那儿肯定不是巧合。
她咕咚咕咚的灌下半瓶水,侧头看了开车的毛子一眼,道:“你怎么会在那儿?”
毛子似笑非笑的看向她,道:“你确定你要知道?”
孟时就不说话了,车子绕了一圈,到了一个僻静的巷子里停了下来。孟时疑惑的看向毛子,毛子什么也没解释,只是道:“下车。”
他说着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然后就上台阶,往拉着窗帘,有淡淡光亮的屋子门口走去。孟时一瘸一拐的跟在他的身后,待到进了,才发现是一家黑诊所。破破烂烂的一招牌,不仔细辨认已经认不出上面的字了。
毛子径直的走了进去,里面并不宽敞,几张褪色的黑漆大桌并排着摆在角落里,上面堆满了瓶瓶罐罐。地面的瓷砖不知道是年代旧了还是脏的,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的。
里面并没有人,毛子让梦是先坐一下,然后撩开里面的帘子进去了。没多时里面就传出了说话声,断断续续的不怎么听得清楚。孟时的注意力也不在里面,她感觉膝盖已经和裤腿黏在一起了,轻轻动一下就拉扯得疼。
那一下摔得不是很厉害的,肯定是后面跑的时候磨蹭到了。她正想娶揭裤腿看看,毛子就走了出来。后面还跟了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
看见孟时他哟呵了一声,孟时以为他要打趣毛子的,谁知道接下来他慢吞吞的道:“这是第一次你带不是躺着的病人过来哩。”
毛子没搭理他,点了一支烟抽着道:“膝盖摔破了,小姑娘不像大老爷们儿那么皮糙肉厚的,赶紧的。”
“急什么,躺着的我都不急哩。”秃顶医生说着,慢吞吞的去找剪子和消毒水等东西。
他这儿的东西一看就是没消过毒的,灰蒙蒙。他胡乱的用消毒水淋了一下,然后蹲了下来,将膝盖上的牛仔裤一圈儿的剪开。他的动作是很麻利的,半点儿停顿也没有。也没问孟时疼不疼。
等着全剪开了,他又将消毒水直接儿的倒在膝盖上,等着浸湿了,才拿着镊子一点点的揭开。
孟时滋着气儿,一声没吭的。只是摔破皮黏在裤子上了,并不是很严重的。秃顶医生倒了消毒岁随意的清理了一下,指使着毛子拿了一瓶药碾成粉末,洒在伤口上。
那药不知道是什么药,疼得孟时双手忍不住死死的抠住凳子。那秃顶医生头也没抬,碎碎念着道:“起先这会儿疼,明儿早上准结痂,忍忍就过去了。”
他拿出了绷带,麻利的在孟时的膝盖上包了起来。他的手法很娴熟,包得服帖且漂亮,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的赤脚医生。包好之后他站了起来,道:“五十块。”
毛子没吭声儿,抽出了一张一百的给他,示意他不用找了。看着孟时的额头上冷汗淋淋的,他就问道:“能走吧?”
孟时点点头,稍微的缓了一下站了起来。毛子伸手扶了她一把,招呼也没打就出了诊所。两人还没到车边诊所的门就啪的一下关上了,灯也跟着熄灭了。
毛子回头看了一眼,笑笑,道:“肯定又喝酒去了。”
他倒是常来这边。孟时想到这儿就停顿了一下,他们受了伤也只能来这种黑诊所,正规的医院敢不敢接受那还是另一回事。再说医院的手续可比这麻烦多了,价格也昂贵。
上了车,毛子没急着发动车。抽出了一支烟,想了想,又递了一支给孟时,淡淡的笑着道:“有时候疼得受不了了抽支烟会觉得好很多。”
孟时没去接,说了声谢谢。他就收了回去,视线停留在黑诊所门口,道:“别看他一颓废样,大医院的很多医生未必比得上他。以前他就在医院上班的,后来违反了规定被处罚了。他也嫌里面束手束脚的放不开,索性就辞职了。辞职之后他老婆就和他离婚了,带着孩子改嫁了,他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孟时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些,没说话。毛子的视线像是凝滞住了一般,过了会儿才收回来,将烟头丢到路上,发动车子走了。
他没有问孟时住在哪儿,开了一段才问道:“直接回住处没事吧?那些人会不会……”
孟时不等他说完就说没事,那些人一击没有成功,今天之类是不会有行动了的。只是她最近出门要小心了。
毛子点点头,到了一家快餐店门口停下车,很快就打包了一份外卖拿了出来,递给孟时,道:“将就吃点儿,回去不用弄了。”
孟时说了句谢谢,她实在太累,根本吃不下。毛子开了会儿车,才侧头看向她,道:“下个周末应该有几场,现在查得严,你到时要去我让人过来接你。你的身份没人知道,像以前一样过去。”
孟时应了声好,车子直接驶到了老宅门口,她打开车门就要下车。毛子就说了句等等,她看向他,他从脚底下抽出了一把匕首来,道:“拿着防身,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
微微的顿了一下,他接着道:“那些人,肯定还会来找你。要能躲就出去躲一段时间。”
该来的迟早都是要来的,能追过来,躲是躲不掉的。孟时应了声好,打开铁门头也不回的进院子了。
毛子并没有掉头,直接将车倒着出去。速度快得令人咂舌。孟时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周围安静得只有风声。她在石梯上坐了下来,手中握着毛子给的匕首。
昏黄的灯光下匕首亮晃晃的,她丝毫不怀疑,这匕首的锋利程度。割开一个人的喉咙,是很轻易的事。这匕首是英国出的,那家店的东西一向都是以方便灵巧实用为主。不过听说里面的东西要会员才能买得到的。
孟时将匕首从刀鞘里拿了出来,拇指延着锋利面滑开。收手的时候指腹上有一条小小的血痕,她认真的擦净,放好,插入了短靴里。
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尽了一般,她进了门就倒在沙发上。过了会儿才将便当打开,几种菜混合在一起的味儿有些让她想呕吐。她将盒子盖上,将便当拿到了门口去放着,准备明天拿去喂在巷子里晃荡无家可归的野狗。
她去洗手间洗漱,然后去了老太太的房间,倒在床上头埋在被子上闭上眼睛。老太太房间里的味道让她安心,她沉沉的睡了过去。
孟时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昨晚没吃东西,睁开眼的第一感觉就是饥肠辘辘的。她跳了起来,去厨房煮上粥,这才去洗漱。
昨晚的事儿就像在做梦一样的,要不是膝盖上还绑着绷带,她就怀疑是在做梦了。等着粥煮好的时间,她四处找手机。手机已经没电了,她重新换了电池开了机,几个电话就跳了出来。
有两个是董家郃的,一个是余江阮的,一个是孟涛的。董家郃的两个打得挺早的,应该就是她被追的时候。
她直接忽略掉,给孟涛会回了个电话。孟涛只是打电话来问她到家了没有,她就说太困了睡着了没接到电话。孟涛也没多想,太累就让她别去上班了。
等到挂了电话,又有信息跳了进来,是董家郃发来的,说是他妈妈可能会找她,让她甭去搭理。
孟时直接将手机丢进了口袋里,昨晚的事儿她一直没想出谁干的。董家郃的这条信息给她指明了。这种事确实像董夫人会做的事。
昨晚没抓到她,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上门了。一个人的脸变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她到现在甚至不知道董夫人为什么那么恨她。她在和董家郃交往的时候,她是没阻止过的。并且保持着一副很和善的面容的。如果是因为家世的差别,其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孟时吃了早餐,将门窗检查好,到院子里给花花草草都浇水了这才去上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提心吊胆也没有任何用。
她才到店里,老鬼就慌慌张张的来了。也不管有顾客在,上门就道:“发生那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孟时乜了他一眼,没搭理他。送走了顾客后才给他倒了一杯水。老鬼急得很,有些恼火的道:“你怎么还能那么平静的上班?”
孟时就笑了起来,道:“那我要怎么样?哭吗?或是躲进警察局里寻求保护?”她伸手碰了一下膝盖,那药粉确实好,结痂了,还有些痒痒的。
老鬼就没话说了,将桌上的快递丢到一边,上前去将卷闸门拉下来,道:“去我那边避几天,这段时间甭上班了。”
孟时抽出了一支烟点了起来,笑笑,道:“存心的想找你,你以为能躲得掉吗?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没事儿,我自己有分寸。”
老鬼本是想发脾气问她有什么分寸的,见她面上淡淡的,什么都没说。将门推了上去,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孟时踢了他一脚,道:“你这是干嘛。”
“守着你。”老鬼说得斩钉截铁的。
孟时往门口看看,沉默了片刻,道:“你觉得我不识好歹或是其他也行,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会解决。我会保护好我自己。”说着,她笑笑,道:“放心啊,我这条命挺贱的,不会那么轻易就完蛋的。”
她脸上的笑意很明亮的,老鬼看得有些呆呆的,过了会儿,才喃喃的道:“你和你妈妈真像。”
孟时微微笑笑,笑笑,道:“我妈妈长得可比我漂亮多了。”
老鬼别开头,道:“老爷子不在了,岂不谈恩情,照顾你也是我应该做的。小时,要是你真出了什么事儿,到了地底下我也难以向老爷子交代的。”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有人拿着快递上门了,孟时直起了身子,就道:“你回去吧,大白天没人敢做什么。我以后有什么事儿都给你打电话,行了吧?”
老鬼没动的,道:“你做你的,我不耽误你事儿。我那店开着和没开没什么两样。有事人会给我打电话。”
孟时拿他没办法,只能是由着他。老鬼敬业得很,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孟时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晚上她回家,他也要跟着过去。孟时没法了,只能是和他坦白,认真儿的道:“我那些人没什么仇怨,估计就是想吓吓我。你真不用那么紧张的,我会拿我自己的安全开玩笑吗?”
老鬼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道:“你知道那些人是谁竟然也不报警?”
孟时笑笑,道:“报警能怎样?人有钱有势。再说有证据嘛?”
老鬼就不说话了,顿了一下,道:“你怎么惹着那些人了?”
孟时看着路灯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很久以前的一点儿小事儿。”
老鬼就眼巴巴的看着她,一副等着听的样儿。其实告诉他也没什么的,孟时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影子,就道:“以前谈恋爱的破事儿,估计是那人的妈妈。”
她自己是清楚的,董母来的是真的,并不是吓吓她的。董家的人,没有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奇怪的是……她以前并没有发觉,还觉得他们家的人挺好的。
她扬了扬嘴角,自嘲的笑笑。
她说到这儿就不说了,一点儿也不想再说下去。这事是涉及到隐私的,老鬼就没再问下去了,哼着道:“还好你没嫁过去,不然肠子都得悔青了,有那么个妈。”
是啊,还好没嫁过去。可是,在知道那些人的真面目后,她还有留念的。她甚至能想起当时的绝望和无助来。她就不知道,她那时候怎么会那么那么的傻。就跟鬼迷心窍了一般的。
是的,她就是鬼迷心窍了。
她不说话,老鬼直想给自己两巴掌的。他就陪着她一起沉默着,过了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昨天毛子怎么会遇见你的?”
孟时回过神来,边往前走就道:“不知道他在那里干什么,我被追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在那儿了。”
老鬼就没再问下去了,道:“我这几天都跟着你,雇那么几个人追你,我看不像只是吓吓你。”
他说得挺认真的,八成是毛子和他说什么了。孟时没吭声,过了会儿才道:“你忙你的,晚上我要回去给你打电话。你开车过来就是是了。白天我都在店里,偶尔出去也是去人多的地方,没事儿的。”
这算是折中的办法了,老鬼知道她能做出这样的让步已经挺不容易了,爽快的说好。他摸摸鼻子,玩笑般的道:“等老余回来有了护花使者,我这任务就完成了哈。”
孟时没想到他会提起余江阮,稍微的愣了下,什么都没再说。要不是董家郃的那几通电话和短信,她是不确定是董家人干的。如果是那些人,她是不敢让老鬼掺和的。
她突然想到她真是拖累了很多人。
大概是因为提到了余江阮,她有些闷闷的,之后都没再说话。家里没菜了,她在超市随便买了些菜,打算随便应付一顿。到家她就安排老鬼冲洗院子,浇花,她则是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
膝盖上痒痒的,难受得很。她忍不住就把裤腿掀起来去看。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痂,轻轻一碰就是钻心的痒,偏偏抓也抓不得。她去找止痒的药膏,上次余江阮给的那。也不知道过没过期就往上面抹。反正是在皮肤上,就算是过期了也死不了人的。
抹着抹着的她突然就想起了毛子说的话,那秃顶医生,果然是有两手的。只是作为医生,太过不羁也不是一件好事。生命只有一次,容不得半点儿马虎的。
她想着想着的就觉得该请毛子吃顿饭的,不然她这腿也不知道要几天才好。她就怔了一下,她也算是欠他好几次了。
孟时将药膏抹完,洗了手就去看时间。手机才刚拿到手中,老鬼就跑了进来,大声喊道:“小时,外面有一男的说要见你。看着倒是人模人样的,他没说来干嘛,我让他在外面站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