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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颜笑语嫣然同刘武道别,一回转头就见着何漾立在身后,脸色有些不豫,想起午后那场争执,心知他情绪不佳,当下收敛了笑意,凑到跟前道:“出门未寻着你,想是咱俩走岔了。”
何漾垂眸望着她,只淡淡点了点头,过了半晌才收回目光,和小武子简单打了招呼,便领着人回了。
夏颜见他一言不发走在前头,风雨把他的衣摆打湿了一片,水印子渗到了膝盖弯儿,瞧起来似乎在外停留了许久,不禁有些心抽抽,小跑两步跟上他的步伐。
跨过几个水汪,两人依旧沉默,气氛比淋在身上的雨还凉,夏颜有心说几句缓和,便侃道:“明日中秋,咱们也做些月饼应景儿,你喜欢啥馅儿的?去年你赶考,一家子都没团圆,今年可算是齐齐整整了。”
又一阵风刮来,伴随着道边树叶沙沙响声,把她轻柔的话语都吞噬尽了。
“阿颜,”何漾顿住了脚步,背对着她,雨水顺着伞骨尖滴下,连他的背影也望不真切,过了许久才得一声疲惫叹息,“罢了,今日有些心累,你莫介意。”
夏颜诧异抬头,听他这语气,似是遇到了难题。何大林虽在儿女婚事上急躁了些,可也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只怕这中间出了什么变故,便斟酌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要闹这一场。就算得罪了裴家,也没甚大不了的,以后不来往就是,我们也不巴着他们家讨食。”
何漾扶额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道:“不仅如此,他还要把积蓄拿出去放利,还要……把你许给裴家的二世祖。”
夏颜愣住了,断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以何大林的为人,定不会把儿女往火坑里推,那就是有人存心蛊惑了。何大林一向轻信别人,是自家吃亏也会替别人找理由的性子,若是有心人利用了这一点,确实会造成不小麻烦,看来情况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辛亏咱们发现的早,积蓄的事还可以补救,我的婚事也无人能拿捏,这你不必担心,只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让爹爹回头。”
夏颜把伞架子搁在肩头,歪着头思索起有哪些转圜的办法,过了许久也未听见何漾接话,疑惑抬起眼,只见他正侧着脸,细密密的目光胶着在她的脸上,半晌无言,只闻风雨。
夏颜像是被烫着般收回了目光,盯着侧前方一块光秃秃的大石头,余光所及,一双潮湿的布靴走到近前。何漾伞尖的雨水滴落到夏颜的伞面上,敲出叮叮咚咚的声响,轻柔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你对自己的婚事,已有了打算?”
夏颜的呼吸乱了一瞬,沉默良久,才缓缓抬起头,定定望着他的眼睛,唇吐轻语:“虽不确定将来那人是谁,可我断然不会将自己潦草嫁了,若是两个人在一起不能更美满,那不如一个人单过。”
何漾垂在身侧的手张开又握紧,五个指骨凸起分明,显示出一丝紧张:“你所中意之人,是怎样的?”
他的眼神越来越灼热,夏颜一瞬间飙红了脸,雨水越下越密,连人的心情也跟着急躁起来。良久,见他也无更亲近之意,便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回想起他这一问,脑子里不禁飞闪过许多想法,除了对爱情的虔诚和忠贞,还有更多对婚姻、事业、世俗和人生的思考,这些念头交织成一个模糊又缭乱的轮廓,一时间说不清道不明。
何漾见她半晌不发一言,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去,换上一副轻松的神色。他收起伞,低下头钻到她的伞下,拂过她紧握的手指,将伞柄抓到自己手中,另一只手抱住她的肩膀,往身边一带。
“走罢,先回家,爹爹怕是也该担心了,”没走出两步,又清了清嗓子,将目光放到远处,故作轻松问,“今儿个才瞧见,你跟小武子很熟稔?”
“小武哥?”夏颜疑惑望向他,不知话题怎么又转到这里了,只见他的耳朵微微有些泛红,眨巴了眼睛道,“他在隔壁时,挺照顾人的。”
何漾抿了唇,又沉默起来,握住她肩膀的手收了收,更把她往自己身边紧贴。
何大林最近有些纳闷,不知怎的突然就忙碌了起来,几年难得一见的单子都堆到了案头。
先不说插屏、雕凳这些小件不计其数,更有镂花象牙榻、花梨木棋桌、彩石大宝座等这些少见的家伙什,而透雕拔步床便是这其中最难打的家具,不仅要打架子床,还得打地平,再算上雕花的时间,小半年功夫就得耗去了,这大家伙在南方大户很是时兴,谁家女儿若是有这一抬陪嫁,十里八街的乡亲都要出来瞧个热闹。
以往整日里来奉承的人家也不见了踪影,有帖子递上门来,都是儿子亲自出面应酬。少了几顿小酒喝,嘴里顿时馋淡了起来,还好有个解意的闺女,三不五时就打几壶好酒来孝敬,就连过年也少见的烧春、兰生、珍珠红,都让他尝了个遍。
闺女最近还提到了买田的事儿,自家这把岁数了,是该置办些棺材本了,可田里的出息哪里比得上放利的钱,银子都在手里焐热乎了,也没下定决心拿出来。
“爹爹,要不咱先拿出一半来,置办田产总不会错,过了这时节,再寻不着这个价儿了,”夏颜抱着何大林的胳膊,摇摇晃晃道,“我都托人打听好了,就在近郊有几十亩,田水肥沃,只是长了些草,咱寻几个佃户爬犁,不出两年收成就上来了。”
何大林有些心动,放利的银子不过是过手转的东西,赚赔也没个定数。爷爷辈就到城里讨生活,那时日子再艰难,也不卖地,有了余钱还得攒田,这些老一辈儿的思想扎在他心里,根深蒂固,如今自家只有一个山头,过了身还有甚家私能传给儿孙?这么一想,就觉着还是有块地更保障,往后再如何,也不能低于如今的价儿了。
他转回老屋,摸出个雕花匣子来,里头码放着白花花的纹银两小溜儿,五两的梅花锭子,十两的元宝锭子,还有些零散银子,用小戥子称了四十两出来,匣子里就空了大半。
先买上十几亩,再劳累几年,凑个整数儿。
夏颜自家也拿出六十两,凑齐一百整,定下枫梅林一块三十亩的水田。佃户是现成的,原本种地的庄户也快揭不开锅了,听说有个老爷想买地,每年能免去不少杂税,便想求得一分荫蔽。
可惜银钱不丰,暂时也只拿得出这些,那一整片田亩临山靠水,风水极佳,自家只能切下这么一小块来,到底觉着可惜。原还想着过几月再去添一块,可不几日就听说卖空了,只好叹息一回。
夏颜出钱买田,原本是打算贴补家用的,可何大林开了口,说丫头既然出了私房,也不能占这个便宜,其中十八亩还算她自个儿的私产,以后嫁人就随嫁妆带走。他在这上头执拗,夏颜也不逆他的意思,倒是嫁妆的事还真没想过,如今按着自己的身量看,也有十五六岁了,可二十岁之前她还不想把自己嫁出去。
忙过了家里这一转,才有空思考将来的打算。
如今横在她心头的一根刺自然就是丽裳坊。晚晴已经明晃晃告诉她丽裳坊将来的目标,那么绕转这一目标,对方会有几番动作呢?
首先当然是恢复元气,官造和高端定制是丽裳坊的强项,且如今有了广阳王府扶持,不出半年就能回血。腾出手来的丽裳坊,还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吞并小作坊,逐渐蚕食市场,另一条则是踩下大门脸,一劳永逸。夏颜对晚晴的性子了解不深,猜不出她究竟会走哪一步,可不管如何,自家都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如今凌州城里数得上名号的成衣铺子,除了欢、丽两家,还另有三四家,夏颜同他们也一向是井河不犯。晚晴既然来找自己,估摸着也会去找别人。即若如此,自家是否也得找个盟友,形成合力?可如此一来,是否又会打草惊蛇?夏颜拿不准主意,只得把这个难题跳过。
倘或真有一日两家交锋,丽裳坊会使出何种手段?自家又如该何应对?电光火石间,她想到很多可能,可所有应对之法都缺乏一个必要支撑——银子!
她缺银子!
空间的布料最多还能支撑一年,届时平价衣裳的门槛将会大大提高,而她也会失去一批客源,如此一算,眼下便到了欢颜转型的关键时期!
夏颜咬着指甲,眉头紧锁,千丝万缕的头绪在她脑海中如蛛网般交织着,这其中,一定有个至关重要的关键,是她没有把握住的。
因思索太过入神,连屋内入了人也不知晓。
“你这丫头,怎的呆愣愣的?如今外头这般热闹,也不出去瞅瞅?”何漾走到她的身后,轻拍一记肩膀。
夏颜受了一惊,回转过神,还有些木然。只差一瞬,似乎就已经摸到了关窍的尾巴,却被硬生生打断了。夏颜望着何漾的眼神不禁带上了一丝恼怒:“不去不去,心里烦着,管他是皇帝老子来了也不去!”
何漾被臭了一句,也不恼,只觉她这般模样也娇俏,轻弹了一记脑壳,轻笑道:“可不就是皇帝老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