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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尿骚味传来,掀开帘子,秦武下意识地皱眉。
“就这芝麻绿豆大的胆子,刚谁给你的胆子在庆丰楼挑事?”
庆丰楼正是镇北侯府的产业。
第一任镇北侯在跟随□□打天下前,曾是当地远近有名的厨子,刀工出神入化,可庖丁解牛。后来拿着靠着手里两把菜刀,他跟随□□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
大夏立朝后他身居高位,但非但没有忘本,反而却将老本行发扬光大,开了这间庆丰楼。
南征北战时尝过各地菜肴,镇北侯府的势力又足以延请各地名厨,汇聚五湖四海奇珍异味的庆丰楼很快在京城打响了名声,并在各地开起了分楼。
到如今,庆丰楼已经成为镇北侯府很重要的一项产业,丰厚的收入支撑着侯府及其麾下庞大的势力。
作为世子秦邕身边的得力人手,秦勇虽然品级不显,但位置却实属紧要,有些事他甚至比侯爷麾下将领知道得还要清楚。
比如世子十二岁时已经接管了庆丰楼,到如今六年过去,尚未及弱冠,他已将侯府暗中势力掌握个七七八八。
这事要放在别的人家,老一辈被挑战权威,定会与小辈产生龃龉。
可放在镇北侯府,当今镇北侯秦坚就是个武痴,只一门心思地想着领兵打仗,恨不得有人能代他接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世子能顶起来,侯爷可谓求之不得。
可他们向来英明神武的世子,近半个月来却是一反常态地犯糊涂,而且还都冲着那一个人。
先是夜宿山村时主动出手诊脉。
这也就算了,后来还在那家留下药方,上面字迹可是明晃晃的把柄。
一个把柄给出去还不算,再后来他干脆把侯夫人特意准备的花钿送出去。虽是送给人家兄长,可一个男人要首饰干嘛?最终还不是落在小姑娘手里。
如果这些都能强行解释为表达谢意,那方才的事……
就在刚才,世子特意取出家主令牌给他,命他吩咐庆丰楼掌柜好生招待小姑娘兄妹三人。
庆丰楼背后站着侯府,这在有些人眼中并不是什么秘密,令牌一出很有可能暴露身份。况且又是送方子、又是送花钿,诸多谢礼早已超乎寻常,用得着再来这么一出?
“不会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吧?”
想着小姑娘那讨喜的模样,虽然年岁小了点,但这年头十二三岁开始议亲的人家也不是没有。
越想秦武越觉得有可能。
一想到小姑娘可能是未来的世子夫人,再对上面前这头方才出言调戏的肥猪时,他潜意识里多了几分护主的心思,态度也愈发恶劣。
捂住嘴,他单手将人从车里拽出来,任他从车上跌下去,在地上打个滚才停下来。
“你……你们是谁……”
石朱脸上快被肉挤没了的那双小眼惊恐地看向面前两人,余光看到附近乱葬岗,他屁股后面噗噗声传来,紧接着一股臭味传来,整个人已被吓得屁滚尿流。
“小翠身上的伤是你留下的?”秦武掰下手腕,周身散发着凶神恶煞的气息。
顺着藤条自悬崖摸入采石场后,秦邕确定负责采石场的石家有问题,这些时日来一直顺藤摸瓜、寻找着蛛丝马迹。
石家家主是个老狐狸,他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任凭秦邕有千般手段,奈何时间不等人。再了解到石家情况后,最终他将目标锁定在既得宠、能知晓石家机密,又无能的石家嫡长子身上。
他带来的十几号人手分散在城中各处,寻找着机会。
本来这主意很好,可石家家主也不是吃素的。他能不了解自家长子是什么性子?简单来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明白近来风声紧,他干脆随便找个理由,夺了长子月例将他拘在家中。
可石朱哪能耐得住性子,好不容易趁今日石家主外出,他软磨硬泡从祖母那要了个银锭子,叫上狐朋狗友便去了庆丰楼。
恰好秦武奉命前去庆丰楼,正好逮住他。
不过此刻却不宜打草惊蛇,他干脆随机应变,用刚才尾随在马车后听到的事来诈他。
石朱早就被宠坏了,平日仗着祖母宠溺,带着一帮狗腿子胡作非为、好不威风。如今孤身一人被掳到这荒郊野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生平头一回落到如此境遇,他早已被吓破胆。
待到秦武一问,他不仅把因自己胖遭美貌丫鬟嫌弃,最终患上仇女症,见到漂亮姑娘就想折磨的隐疾说出来。连带着还把最近囊中羞涩,没钱去找小翠的事也说出来。
说到最后这点时,他支支吾吾,仿佛囊中羞涩对他来说是什么奇耻大辱。
“哦?这满城谁不知石家富得流油,你不会是在诓我吧?刚我跟后面可听得清清楚楚,你说要拐弯去找小翠!”
秦武眸露寒光,拇指的老茧在闪烁着寒芒的匕首上来回摩擦。
石朱感觉那匕首好似下一刻便要抵在自己脖子上,这会他已经完全失去思考能力,一门心思地想着证明自己没银子,找不了小翠,好叫面前这俩恶鬼放过他。
“真的,我祖母掌管着库房钥匙,这几日家中钥匙一次次拿出来,一箱箱银子从库房中抬出去,整个库房都快要搬空了,哪还有什么银子去找小翠?两位大侠,求求你们行行好,放过我吧。”
“还在骗人!”
秦武将匕首抵在他脖子上,稍稍用力,刀尖在颈部堆叠的肥肉上戳个小坑。
“谁不知你们石家手眼通天,连县太爷轻易都不敢得罪,用得着搬空库房去另寻泰山?”
“千真万确,淮河春天决个口子,这可都是我们家石料的事。祖母说,河道那窟窿,得用真金白银去填。”
“你们家石料?”秦武匕首微微松动。
“是啊,那石料是特意做薄的,石头也是用的最松软的材质。开采起来好采,省钱不说,放河道上没几年冲坏了,重修河道又是一笔银两。我们石家还有白……”
脖子上的钝痛散去,危机暂时解除,石朱稍稍恢复神智。
他想起祖母一反常态地严厉,叮嘱他绝不能将自家与白大人的关系说出去,不然就再也吃不到庆丰楼,再也逛不了春香楼。
“没,我什么都不知道,刚那些都是胡话。”
是不是胡话秦武心里有数。
石家真正的掌舵人是家主,石朱这个嫡长子不过是个废物,今日能从他嘴里问出这些已经是意外之喜。
当下秦武也不跟他计较,而是恶狠狠威胁道:“我不管什么真的假的,你要再敢去找小翠,下次这刀可不就只抵在你脖子上了。”
石朱仅存的那点智商全用在否定上了,这会劫后余生,庆幸都来不及,哪有时间去想其它?
当下他小鸡啄米般点头,指天发誓一定不会再去找小翠。
“莫非你当真以为,这样就算完了?”
问出消息的秦武丝毫没打算放他回去,万一他回去报信,被石家真正聪明的人知道后,那不得打草惊蛇?
在石朱的连番哀嚎下,他将其绑在了乱葬岗深处的一棵树上。
这头猪作恶多端,甚至还敢调戏他们世子上了心的姑娘。要不是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他绝不会只挑这般轻松的惩罚。
他觉得惩罚太轻,可这对石朱来说却是晴天霹雳。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反过来,做多了亏心事的人,心里难免对鬼神有些畏惧。孤身一人被困乱葬岗深处,面对着满地横七竖八的墓碑,石朱吓得浑身颤抖。
手脚逐渐冰冷,他开始出现幻觉,总觉得被自己折腾死、一卷草席子扔到此地的丫鬟们团团围在身边,满脸血粼粼的,眼神怨毒地看向他。
“别……别过来。”
鬼哭狼嚎声响起,乱葬岗闹鬼传闻又起。原本抄近路走这边的人如今也纷纷避开,以至于后来石家费了好些周折才找到他。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在秦武审问石朱的同时,庆丰楼内的阿桃三兄妹被请到了二楼朝南最大的那间包厢,掌柜的亲自上门招待。
“方才让几位受惊,都是在下照顾不周,今日这顿就算庆丰楼做东,还请几位贵客随意享用。”
这是掌柜找得理由,虽然略显牵强,但总归还算合理。
“阿桃想吃什么?”
陆传将神思不定的林青山让到主位,然后与林青招一左一右,成功抢占阿桃旁边位置。
庆丰楼对常人来说算贵,可于他这个翡翠阁少东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从小吃到大,他对里面很是熟悉,这会主动给阿桃介绍起了菜色。
“楼里的一鱼八吃最是有名,煎炸蒸煮炖应有尽有。除此之外,最好吃的当属几道特色点心,据说是从岭南传过来的,味道很是新奇。”
在他介绍菜色的同时,窗户边上的林青山瞥向外面的翡翠阁。
虽然对这桩亲事起了犹豫,但定亲后轻易不能改。不说别的,单自家那丰厚的聘礼也让他轻易不敢动这种心思。
妹妹的东西肯定不能动,这是原则,然而阿宁想争脸面也算不得什么大错。正好他手里还有点钱,不如去翡翠阁给她选件全新的。
这股念头刚冒上来,他就看到翡翠阁门口那抹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