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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众人好一番折腾,掐人中的掐人中,找医工的找医工,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眼看着就要去报告狐源了。
靠在软垫上的谢涵却忽然睁开眼睛,陈璀眼尖先发现了,“醒了醒了醒……”
然而才喊到一半,喉咙就像被什么卡住一样,他脸上现出一二分惊惶。只见对面人目色发红,眸底是令人心惊的决绝与狠戾。
“太好了,公子你终于醒了。”寿春一溜过来,连忙扶着谢涵拍背又抚胸的,嘴里一叠声地问:“公子现在可好些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涵神情一瞬恍惚,随后猛地张嘴大口呼吸。
“公子,公子你不要吓奴婢啊。”见状,寿春一慌,连忙拉着马车上的医工,“快来给公子诊脉!”
“不必。”谢涵抓住寿春手腕,终于敛起所有异样,拍了拍对方手背,“我没事。就是刚刚太累睡着了,做了个噩梦,梦到掉进湖里上不来了。”
“……”寿春哭丧着脸,“公子,奴婢读的书少,您别骗我,您刚刚那哪里是睡着了?”
对面苏韫白、陈璀和随行医工也是一样的神情。
谢涵抽了下嘴角,最后伸出个手腕,“那劳烦医工了。”
他一副平心静气给诊脉的样子,心中对系统问道:“刚刚那个世界……”
“是根据《江山妩媚美人谋》剧情四维重组出来的。请宿主不要随便拒绝完成任务,这是要接受惩罚的,今天是个教训,宿主一定要记住哦。”系统有点心虚,于是先声夺人。
“惩罚?每次惩罚都是一样的么?”谢涵追问。
“宿主,你不要这么没上进心好不好!”系统叫起来,“你想着好好完成任务好不好!”
谢涵很无辜,“小修先生,我有很认真完成任务的。只是有些事情真的不方便做,就像这次,马车都出城了,我再折回去会很麻烦。再说,男主的愉悦度等下次再见面刷不是一样么,反正剧情还有这么长,不可能不掉愉悦度的。我们只要保证最后他得偿所愿,愉悦度满格就够了。”
宿主说的好有道理,身为现代高尖系统,我竟然没有办法反驳。系统:“可是程序就是这样子的,我也没有办法啊。宿主拒绝完成任务就会有惩罚。不过惩罚随机,瑶罗搥那次是初犯警告,从这次开始以后就没那么好了,可能是死亡体验,可能是饿一天,可能是一天不能睡,也可能是……”想到前辈们说起过的,它便秘了一下。
“也可能是什么?”谢涵有点不好的预感。
系统无限同情:“也有可能是一次被压体验。”
谢涵:……
他刚刚是不是耳鸣了一下?
系统这么单纯傻乎乎的样子,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个罢?
系统:“所以宿主一定要好好完成任务,为了贞操,不要任性哦。”
“……”
这边谢涵正被破着下限,那边医工也已经给出了诊断,“三公子这是思虑过重,心脾两虚,血不上荣,引发晕厥。”说着,他刷刷刷地开着方子,寿春立刻抱着方子出去了。
马车里只剩下谢涵、苏韫白、陈璀三人了。
“不想我突发意外,耽搁小兄弟的行程,已经出了新绛了。不知小兄弟有没有兴趣去临淄看看,也好让我一进地主之谊。”谢涵愧疚道。
但不管这回他声音多温良,刚刚直面对方睁眼一瞬间的陈璀心里还是发怵。
但又就是因为对方刚刚那个眼神,让他心砰砰跳――这一定是个人物,跟着他,会有一番大作为的。
经过之前苏韫白和面前人的几句话,他已明白自己的伎俩被看在眼中了。对方和那些愚蠢的凡俗人不一样,不会被他几句话给骗走了,如此堪为他主啊!
陈璀心头一热,拍了拍衣袖,学着自己以前看到的那样对着谢涵深深一揖,“陈璀无父无母、天生地养、无牵无挂,却也有一腔壮志,盼有朝一日能以平生所学成就一番事业。
前日听闻齐国公子寻一救命恩人名曰陈璀,想必是同名同姓者,遂以此做晋身之阶在公子车后自曝姓名,果见公子,公子勿怪。
今见公子,龙章凤姿、天人之仪、平生仅见。璀愿投公子门下,急公子所急,忧公子所忧,望公子不弃。”
哦,原来从一开始就算计着啊。看来晕倒什么也是假的。
不过,说得真是太好了,又真诚坦白又直言志向又讨好赞美了一发他,不愧是日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纵横家。
想到另一个世界那个风姿俊秀的雍国陈大夫,再看看眼前发育不良的小豆芽,谢涵心情特别好。
他笑吟吟半扶起陈璀坐下,“阿璀聪慧,求之不得。还是那句话,遇到阿璀,是我今天最大的收获。”
陈璀脸上泛起两片获得认可后兴奋的红晕。
马车还在辚辚地行驶,三人便在马车里聊了起来。陈璀平时接触层面不够,但他十分细心善于观察,又了解谢苏二人并不清楚的底层生活、三教九流,最重要的是十分的口才了得,交流起来,竟然意外的合拍。
你给我补一点知识,我给你补一点知识,还能时不时得到某人极自然的恭维,简直爽,如果寿春不要中途端药过来就好了。
从临淄到新绛花了半个月时间,跟游山玩水似的,从新绛到临淄却五天就赶到了,这次伐随之战果然紧要。
让寿春带着苏韫白和陈璀去安顿一下,谢涵跟着狐源、谢浇一同去齐公的书房复命。
想想梁宫的雍容大气,再想想记忆中楚宫的奢靡富丽和另一个世界雍宫的高大简洁,再看现在齐宫的雅致秀丽,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
书房外侍从见到人,忙一叠声通传,三人解下佩剑挂在门边侍剑架上,脱了鞋子趋步入内。
室内除了齐公、随侍宫婢、侍从外,还有两个人坐在齐公两侧。
一个年轻得恣意飞扬,像升起的朝阳般的面庞上写满了骄傲和锐气,正是齐公最宠爱的儿子四公子谢漪。
另一个两鬓已经斑白,点着不少老年斑的脸上此刻一片晦暗,耷拉着眼角显得十分不悦,则是齐国公室如今最年长而德高者――现任齐公的叔父莒阳君谢艮。
“臣拜见君上。”
“孩儿拜见君父。”
谢漪就在齐公身侧,大喇喇地受了三人的礼,一点也不避开。
“起罢。”齐公伸出两只手朝两边一左一右轻轻一抬示意。
齐公年近不惑,容貌俊秀斯文,保养得宜,看起来十分年轻,然而――
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焉。
与其说他是一个执掌一国的君主,倒不如是个书生、先生、富户……谢涵从小见着不觉得如何,只是在楚四年后回来再见,便觉对方过于文弱而少威仪。
等这次见过梁公和另一个世界的雍王霍无恤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三人一同站起,这时齐公却忽然对站在中间的谢涵冷冷道:“没叫你起来,跪下。”
谢涵一愣,却也即刻跪下。
谢浇给了谢涵个幸灾乐祸的眼神,狐源道:“君上,缘何责罚三公子?”
“爱卿不要替这目无尊长的东西求情了。”齐公出手制止狐源接下来的话。
谢涵叩头,“孩儿不明,恳请君父示下。”
“哼。”齐公指着伏在地上的人大骂,“我以为你这个不长进的东西总算知道好学跟着狐卿去出使梁国想长见识了,没想到竟然是做错事了,没胆躲起来。我齐氏怎么有你这种没担当、没胆子、没孝悌的子孙。”
他一把摔下手边陶瓷茶盏,茶盏在谢涵手背上四分五裂,碎瓷片混着茶叶热水砸在皮肤上,带起几道血痕和一片红肿。
谢涵蜷了蜷五指,微微低下头,重复道:“孩儿此去确为长见识,不知君父所谓何事,恳请君父示下。”
“呵,到现在还嘴硬。真是龙生龙凤生凤,什么样的娘养出什么样的儿子来!”齐公甩袖怒道。
这话真是太重了。但显然谢涵已不是第一次听,他只是趴着任手上的热水一点点冷却,第三次重复:“孩儿不明,恳请君父示下。”
座上原本冷着脸的谢艮也有些不忍了,“君上,不过小事,不必如此。”
他这一开口,谢涵眉心一动,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却又觉得不可理喻、不能相信。
但是,下一刻,谢漪便坐实了他的猜测,“叔公,您是好意,可好意也是要分人的,三哥未必领情啊。您从小待我们兄弟几个就好,可三哥有一点承情了么,他但凡有一点承情就不会对您的家宰动粗了。连老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当时更是皮开肉绽、鲜血横流,我看了都不忍心啊!”
这是极浅薄的挑拨,只是连邬伺候了他一辈子,想起对方,谢艮也忍不住再次冷了脸色、耷下眼角,“我现在是老了,不中用了,连家老都保不住,要被人鞭打至死啊。”
谢浇本是对谢涵现在的狼狈偷乐着的,一听谢漪开口,立刻就乌鸡眼儿了,“哈呀,四弟你也好意思说人家,你之前当街鞭打我的门人,眼里有一点友悌了么,至少三弟还知道有我这个长兄,你眼里有个屁啊。”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我哪里不敬兄长了?只是大哥你门下强取豪夺被我撞见了,弟弟怎么能当没看见?大哥也该约束约束门人了,还是这些都是大哥教的?果然物以类聚么?”
“物以类聚?四弟你好歹和大哥我打断骨头连着筋,这话你也说的出口,真是要笑掉我的大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