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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把自恋中的某人劝回房换好衣服洗好澡再哄睡着,霍无恤抹一把脸,陡觉人生艰难。
他算是知道“不会穿衣服”是什么意思了,感情人家公子爷只会伸伸腿、抬抬胳膊啊,洗澡还要人搓背擦腿的。他也是公子来着……
霍无恤心理不平衡地把匕首塞进怀里,又捏了捏对方蒸着红晕的侧脸,忽然笑了,“你这人,就是麻烦。”
“那么爱美的话……我只能勉为其难再想想其他办法了。”
他掖了掖对方被角,拿出白天“偷听”的白绸坐在床边把笔记重新整理了一遍。一边写着,一边随时把对方因为太热和出汗而掀开的被子给裹好。
过了许久,见人终于安生下来了,他把白绸和笔记分别塞进两个瓦罐里。然后拿起块吸水布给对方轻轻擦了擦汗,才出去准备熬药和做饭。
等谢涵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
昏黄的室内,透过窗口恰可见群山苍翠、红日西沉,但谢涵一点儿也没被这美景醉倒,反而面色一阵古怪。
他探过窗口看了看院内景象――炊烟袅袅升起,有个小少年正抹着汗在切菜。
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却有一个不陌生的人,思及自己最后的意识断层处,谢涵觉得自己已经很清楚事态发展了。
他扶了扶额,在心底召唤,“小修先生。”
“小修先生,从霍无恤回来到我昏睡前这段时间有什么出格的事发生么?”
一副早有准备、多有经验的样子。
系统:“……”它想:自己究竟该谢天谢地这位最适宿主没傻,还是该庆幸对方不记得之前的事。
不记得,就不会知道男主之前打算杀他甚至给他进行人工毁容,要不然宿主一定会对男主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
“男主回来后发现你病得很急很重,就把你带回来,给你喂药、洗澡、换衣服。然后你就睡过去了。请宿主知恩图报,牢记男主恩情,不要大意地完成任务。”系统决定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谢涵挑了挑眉,没想到傻乎乎的系统也会长心一次。不过,至少可以证明自己没在迷糊期喊破霍无恤的身份,这就够了。
他起身,罩上外袍,浑身是发汗后的粘糊――得赶快回去。
“吱呀――”门从内打开,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声响,霍无恤抬头,笑了笑,“你醒了?饿不饿?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谢涵顿了一下,臭小子什么时候说话这么人模狗样了?
“小修先生,我是不是之前对他说了很多……话?”他直觉得一定是有什么很重要然而他不记得的事发生了。
“叮,系统更新中,暂时无法回应。”系统播放电子音。
谢涵:“……”
倒是霍无恤见谢涵呆呆地站在门口,便小跑过去要探对方额头,却被反应回来的谢涵先一步擒住手腕。
既然得不到答案,那只能自己找了。
“这次真是要多谢吴兄了。否则我可实在不知要如何是好了?”谢涵一脸感激。
霍无恤却猛地一僵,面色一时竟是难以形容的模样,“你……好了?”
谢涵眼神微闪,他果然说了不该说的话或者做了不该做的事,一定是被当傻子博得同情了,甚至按对方的性格可能还成就了他的一点优越感――他虽惨,好歹脑子还是灵清的不是?
“是啊,全赖吴兄灵药。”谢涵撇开目光,觑一眼炉子上熬着的药汁,“怎么,吴兄这表情可是太惊喜了?我一向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霍无恤立刻回神,瞳孔猛地一缩,转而嫌弃地撇了撇嘴,眉毛皱成两条毛毛虫,“你什么毛病啊,我就没见人隔几天发一次热的。你知道自己这次烧成什么样了么?烫得跟开水一样,还拉着我又哭又笑逼我夸‘公子涵如何如何天纵奇才如何如何俊美无双’,哎呦,我真是怕了你了。”
谢涵脸上笑容一僵,他觉得自己已经能全程还原当时场景了。
“啊。”他抬头看看天空,“天色不早,想必兄长必然十分担忧我,我得赶快回去,便不久留了。大恩不言谢。”谢涵长长地做了个揖,“吴兄,改日再叙。”
“走罢走罢,赶紧的。”霍无恤背在身后的拳头缓缓松开,然后跟赶苍蝇似地挥人,直到看着人踏着晚霞离开。
一出山林,谢涵便雇了辆马车,行驶了一段长长的路后,终于来到驿使馆。踏进门前,他忽然回头朝街角看了一眼。
路上行人不少,显得连忙拐过街角的小灰影十分不起眼。如果不是系统提示“男主已经跟了一路”,他也不会发现,更不会想到对方能一直跑着坠在马车后。
谢涵摇了摇头,果然是未来要做战神的男人,这体力和耐力,叫人不服都不行。
至于对方为什么跟着他,这和他有什么相干呢?他抬步入门。
街角后,霍无恤拍了拍胸口,“小白脸还挺敏锐,还以为你要晕倒在半路哩。”说完,他又长长松了口气,“看来果然是不记得了。”
“幸好是不记得。”不然他可就惨了,已经回到小院的霍无恤咕哝一声,看看还温在火炉上的药,一把倒下来全喝了。
他也要发发汗祛祛寒来着。
“两人份的饭菜,也算是今天一天腰酸背痛的犒劳了。”他拍拍肚子,把泛凉的饭菜两份并一份捧在手心里。
与此同时,谢涵正在小侍寿春的伺候下又泡了个热水澡。
“公子,你这里怎么破皮了?”
“公子,你背上好大一块红。”
寿春一惊一乍,谢涵挥了挥手,“行了,公子我知道了。”
不是谁都像寿春一样服侍他长大的,能让雍始皇伺候着沐浴,就算遍体鳞伤也值啊,“我乏的很,你别吵嚷了。”
本也不是真的那么惊讶,就是逗趣的,当然也不乏想知道主子今日动向的原因在内,但既然主子不想听,寿春便也立刻放轻了声音,手指在对方太阳穴处力道适中地揉按起来,不过一会儿,谢涵就昏昏欲睡了。
“对了,公子,今天沈家主来过。”
瞌睡虫立刻飞走,谢涵晃了晃脑袋,“他说什么了?”
“公子不在,沈家主便没多说什么,只道明日再来。”
“这么闲的么?”谢涵轻哼一声,随后吩咐道:“等会儿把我带来的书都收拾过来,再准备一卷裁好的白绢,一套笔墨,还有那个腌好的虎肉也拿两罐过来,明天再给我准备两盒点心。”
寿春愣了愣,“是。”见谢涵面色如常,他问道:“公子准备这个是……”
“访友。”
“那沈家主……”
“你告诉他我已应了友人,不可言而无信,实在抱歉。”
说完,他便起身从浴桶中跨出来,稍稍用了些清粥,喝了一帖药后,趁着药性还没上来,他打开案上竹简誊抄起来。
第二天清晨,谢涵准备带着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去“感谢”“友人”,便见门外笑吟吟地站着个人,“阿涵。”
长衫微染霜露,可见是等了好一会儿了。这堵人堵的,真是又死缠烂打又让人无法责怪。谢涵把礼物往旁边一放,伸手邀人,“沈家主,请。”
称呼一下子从“沈兄”退回“沈家主”了。
然而实际上,谢涵并没有对对方产生多少芥蒂。
事情,还得从齐谢邀二人进宫的前一天沈澜之携药来访那一日说起。
在善意地提醒齐谢会邀二人进宫后,沈澜之又“一不小心”地透露梁公欲令公子高协理太子元督办河道一事,并因与谢涵相谈甚欢而小酌了几杯,因醉又“管不住嘴巴”地泄露了其实梁公这么做真正的目的是为公子高取代太子元做铺垫这个惊天大消息。
听到前者时,谢涵只是隐隐觉得不对,到后面,他算是彻底明白了。
也总算知道为何这个和自己素不相干的沈氏宗族长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示好。
对方想搭上齐谢,又怕齐谢不信,所以从他迂回。
梁公年已半百了,虽然目前看起来依然春秋鼎盛,可岁月不饶人,谁知道几年后是什么光景呢?人要向前看,要做长远打算,为了自己的地位,和下一任国君打好关系并不奇怪。而且,比起刚强桀骜的公子高,温吞软和的太子元当国君,对谁都有利不是么?
一开始,谢涵是这么以为的。
狐源不想让他们把齐谢的请求带回去,是怕一向“姐弟情深”的齐公会不计一切地帮助太子元甚至最后引来梁国怒火。
但只是在一个梁国大家族要靠拢齐谢时穿针引线就没有这种忧虑了,就算事发,梁公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伐齐。而且挑好了时间用,还能堵住齐谢请求的嘴。
毕竟,狐源不怕得罪齐谢,他怕啊。
再者,能有个软弱的邻国国君,何乐而不为?
尤其,齐谢是个权利欲很旺盛的女人。一个强势的母亲,一个软和的国君,梁国政坛必然不稳,要是能爆发个政变就更好了。
于是,你情,我愿,刚好是双赢。谢涵很上道地做忧心忡忡状,“如果姑母能提前知道这个消息就好了。”
他自觉抛出了根橄榄枝,哪知对方完全不接,兀自醉着,“不……不能说哦。”一阵酒气扑洒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