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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季海棠想□□出来,可是她的喉咙似乎打不开,这个痛呼的声音只能溺死在她的胸腔里。
眼前黑黢黢一片,她看不见光亮,也寻不到出口,她像是溺在一处深潭里面,巨大的无助感从四面八方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海棠,快些醒吧,我等着你给孩子取名字呢,求你,求你,谢靖求你了。”
男人的声音有些混沌,她只能隐隐约约听明白,不知道是为他苦还是为自己痛,她哇地一声哭出来,只觉得喉咙中一股腥甜涌出,那股无助感如潮水褪去,她只觉得全身松快。
“叫人去请张大夫!”
谢靖从塌上起身,呼啦啦朝外走,一路走一遍胡喊道:“去叫人请张大夫!少夫人呕吐了。”
季海棠迷迷糊糊睁开眼,只看见谢靖立在床头,正俯身来抱她。
她想她又度过一劫,在谢靖怀里低哑的问了句:“你怎么也会求人?”
她知道谢靖这个人十分能扛,打掉牙也能和血吞,即便是有事拜托人,也不会有这般可怜模样。
谢靖伸手抚着她的脸庞,有些失而复得的哽咽:“是的,我求你,我求你的。”
他或许这一生低贱,可却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万幸她醒了过来。
张大夫与季吴氏、谢老太太急匆匆赶过来,季海棠却又睡了过去,婢女们要放下长子来让张大夫隔着帐子把脉,谢靖一把掀开帐子说:“有什么可隔的!”
张大夫给季海棠把脉,又端详了季海棠的脸色,但见她脸色不似前日里青黑,终于放下心头大石,点了点头道:“命算是保住了,接下来的日子就多调养。”
谢靖与季吴氏等人亦是松了一口气,谢靖令季吴氏跟着出去抓药,自己则在屋内守着季海棠,谢老太太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又拿着帕子擦眼泪:“还好醒了。”
谢靖点了点头,又起身劝老太太:“这里病气儿重,还请您先回去吧。”
老太太又问:“那下毒的人可抓住了?”
谢靖沉吟片刻道:“守固已有主意,您不必劳心。”
谢老太太听他说有主意,这才放心,随着李姑姑回了自己的院子。
季吴氏回来看季海棠,却见季海棠还睡着,便站在床首静静看着,不知何时,季迎春也进门来守在一旁。
“姐姐有救了?”季迎春貌似欣喜,手指却紧紧捏着自己的裙摆......她终究是还是功亏一篑了!
谢靖抬首望了季迎春一眼,眼眸微微闪动,尽管他并不认为她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可是这并非不可能...谢靖眼皮一动,朝季吴氏道:“劳烦您依旧照顾海棠的饮食,切记定要寸步不离,勿要让他人有机可乘。”
这两日他已经将季海棠的饮食全部拜托给季吴氏,只因他知道季吴氏是最疼爱季海棠的人,绝不会对季海棠下手。
季迎春则张了张嘴:“姐姐中毒这事儿......”
“我来办。”谢靖回答道:“这事儿并非难查,只是前些日子我忧心海棠,分不开身罢了。”
季迎春咽了咽口水,没再做声儿。
当日夜里,谢靖就令谢老太太的身边的婆子将照顾过季海棠的婢女全部搜查一遍,然后将八位婢女与季迎春挨个儿叫去问话。
清音最先进门去,只见谢靖坐在榻上笑,只觉得他笑得异常柔和,不知为何心中反而有些发毛,便跪下身去。
谢靖抬了抬手臂:“起来吧,你是海棠的贴身婢女,不必这样见外。”说着,递了一盏汤给清音:“半夜让你来,辛苦了。”
清音连忙又跪下道谢:“不敢,不敢。”仍旧是不能推了主子的赏赐,端了汤盏喝了一口,与谢靖说了两句家常的话儿,便已经两眼昏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阿郎,这是怎么回事?”
.....................
清音清醒后,发现自己还活着,想起方才那个惊险场景,不由得替自己捏了一把汗,转而又赶紧朝谢靖叩头谢恩。
谢靖只淡淡垂了眼皮:“你本未犯错。”旋即,吩咐道:“你去屏风后站着,也算是做个见证,切记待会儿听到什么也别做声儿。”
其余的婢女挨个儿进去,每一个进去就得呆个把时辰,出来也不说话,只闷着脑袋走出院子。
季迎春是娘子,自然领足了娘子面子,最后一个进侧房见谢靖,那时候已经临近清晨,可屋中仍旧灯火团团,谢靖盘坐在榻上,光亮打在他的面庞上,凸显了锐利的眉眼和一些掩藏不住的怒气,让人心中发寒。
即便如此,季迎春仍旧忍不住靠近他一点儿,低低唤道“姐夫”。
谢靖瞥了她一眼:“你等久了,渴了吧,我命人熬了些润肺汤给你。”说着亲自接了端了手中的汤水递给季迎春,季迎春从他手中捧过污漆漆的汤水,只觉得心中欢喜,便娇羞地饮了一些,又抬头望谢靖冷峻的面庞。:“是谁?是谁害了我姐姐?”
谢靖冷哧哧一笑:“你说呢?是谁下毒害的她,咱们心知肚明。”
季迎春越发心虚,手心有点儿发汗:“不该是清音和巧燕,他们是姐姐的贴身侍婢,赵妈妈...也不是。”
“是你?!”谢靖的声音又是冷笑连连。
季迎春吓得腿儿一软,朝地上跪去,谢靖却又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季迎春摇着头想起身来,可自己双腿儿发软,全身没有力气,就是站不起身来,只觉得两眼发黑,腹中绞痛,越挣扎越发软,只能趴在手脚不断在地上滑动,她心中惊惧,胡乱伸着手拉到了谢靖的靴子,哭着问道:“姐夫,我怎么了?”
谢靖只低眼看着她:“□□,你给海棠的是什么,方才你喝的就是什么。”
在生死关头还能撒谎的人极少,谢靖用这个法子盘问了八位婢女,那八位婢女便是瘫在了地上也竭力为自己喊冤,而季迎春却猛地一怔,真以为自己的事情败露了,苦涩委屈道:“不,姐夫,我只是倾慕你,只是倾慕你,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大姐姐霸占了你,她哪种性子是不会让我进门的!”这委屈声才停下又说:“你救我,你救救我,让张大夫来,他能救姐姐也能救我的!”
她捂着肚子在地上像一条被扒了皮的蛇痉挛着:“是二姐姐,她拿给我的药,她怂恿我的,姐夫你饶了我吧。”
谢靖额上青筋突突直跳,抄起案几上的茶盏啪一声扔在季迎春的身旁,两片瓷片溅起来划破了季迎春的脸,季迎春模模糊糊觉得脸上又疼,摸了一把,只看见一手的血,连忙又哭喊着痛呼脸疼。
“她待你不薄!”谢靖说罢,起身挥了袖子,朝屏风内喊了声:“来将她拖去季府,将事情原委道明,再不准她进谢府的门。”
谢靖一路出了门。
季吴氏早派人在谢靖审问的那房间门外守候,只听见人说到了季迎春,不知为何心中也有些不安,赶紧过来看看,慌慌张张撵出来,路走一半遇上谢靖,但见谢靖冷漠着脸,活似的玉罗刹,心中发颤,上前拧眉:“到底是谁下的毒.....”
谢靖是想到季迎春是季吴氏带来的,克制不住地迁怒了一向尊敬的季吴氏,面上毫不松动:“这些日子我会照顾海棠,劳烦您先回季府。”说着,便吩咐身边的小斯:“送客!”
客,季吴氏脚下微微踉跄,谢靖待她一向恭敬有礼,从未将她当作“客”这种外人!看来,他已经迁怒到她了!
谢靖回了捧月院,季海棠正在吃粥,看他过来,只觉得越发温暖,便扬着脸儿笑起来:“查出来了?”
谢靖叹了口气,将她揽在怀里:“是我不好,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我这么大岁数了,却还不知道将人想得更坏一些。”
他不止迁怒了季吴氏,他也迁怒了自己,迁怒自己的心思还不够深远,让季海棠遭了这个罪!
“什么你早该想到的?到底是谁?跟我有什么仇?”季海棠只觉得莫名其妙。
谢靖实在说不出口到底是何缘故,又见清音进来,便吩咐道:“你将今儿的事儿说给娘子听。”说罢,便折身出去坐着。
季海棠正疑惑他为何不能亲自说,就听清音将谢靖这“诈”出实话的事儿一一说了一遍:“那生死关头,每个人都怕得心慌,谁还知道说假话?”最后才说了原来那凶手是季迎春,末了又添了句:“四娘子到这处来并非是想让您给找个好婆家,而是想鸠占鹊巢,也就是您这些日子还想着替她看婆家呢。”
季海棠心口蓦地发闷,跌在枕头上,怔怔望着帐子顶子,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是这样的。
或许季迎春是真的喜欢谢靖,或许她只是贪恋惯了季海棠的东西,或许二者都有,只是这事情不管是季海棠还是谢靖又或者是季家的人,他们都觉得难以启齿。
季吴氏方才被谢靖一通冷待之后,心中大感不妙,急慌慌朝前堂去,方到了前堂才听人说起今儿的事儿,又连忙乘车赶回季府。
沈清梅与季嘉文立在厅中、季迎春跪在地上,谢府的仆婢在一旁叙事,季嘉文听得朝后一跌,指着脸上血污的季迎春:“你真是大逆不道,我季嘉文没你这个女儿!”
沈清梅也被吓着了,但仍旧是令人来给她治脸。
季吴氏匆匆赶回来,季迎春已经被扶了下去,只余季嘉文与沈清梅坐在堂中说话,二人看季吴氏回来,也急忙迎了上来,将事情商讨至夜间。
次日,季嘉文又传信让季映兰回家来。
季映兰赶回季府,只见季家三位长辈坐在上首,季迎春跪在跟前儿,便知露馅儿,不过她神色稳重,并不担忧季迎春说她什么,毕竟此事毫无对证,她根本无须害怕。
季嘉文见她进来,便一拍案几喝道:“跪下!”
季映兰敛裙子跪下,季嘉文就问:“你可是给了□□给你四妹妹,让她给你姐姐下毒!”
季映兰此时脸上端出惊恐,伏地而哭:“父亲是从哪里听来的话,我怎么回事那种人,如今我好不容易嫁出去安安生生过日子,插手那些事儿做什么?”说了,又抽出帕子揩泪道:“不管我如何说,都成了狡辩,只是万请你们拿出证据来,我也好心服口服。”
“你当我们没有证据?”沈清梅喝斥一声。
旋即,婢女呈上个指长的白玉瓷瓶,沈清梅捏在指间说:“这你又如何狡辩?”
“难道四娘子说什么,母亲和父亲就信什么吗?”季映兰仰着脸,面上满是泪痕。
季吴氏骂道:“难道不是么?你早就恨她!”
“我是恨她,可我也歹毒不到这个形状,何况仅凭她一人之词,我就要认了这虚妄的罪名吗。”
“你......”
“父亲母亲不必再说,你们恨我,我走便是!”季映兰以梗脖子,站起身来就朝外走。
沈清梅起身去追,季嘉文猛地一声喝道:“让她滚,谁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不成?”
“你说什么蠢话,她是你女儿!”沈清梅是怕季嘉文后悔,他素来疼爱女儿,再错也都是原谅了的。
季嘉文冷着脸偏着头,大概是气得真的无力在挣扎,只哽着一口气说:“随她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不认季家就不认好了。”说罢,只伸手捂着心口。
沈清梅又急忙叫人去叫大夫来给季嘉文看心疾。
季映兰自以为出嫁了便可与季家硬杠,实则多余的事儿还在后面.......
季迎春脸上伤口尚未好,便被送入金佛庵,令其常伴青灯古佛。
季嘉文、沈清梅、季吴氏又携礼去谢府求见,接待处设置在前堂,出来相见的是谢靖,季海棠与谢老太太并未出来面见。
季嘉文上前来同谢靖拱手行礼,谢靖也上前来拱手,几人落座,沈清梅又问:“海棠呢?”
谢靖道:“她坐月子又中毒,见不了风。”
季嘉文面上抱歉:“四娘子不懂事犯下滔天大祸,我已经将她送入金佛庵。”
谢靖望向季嘉文,他也是生为父亲的人,怎么会不能理解季嘉文这时候的伤心和愤怒?而他今天直接在正堂迎接他们,也只是想讨一个公道而已,如今公道已经有了,倒不必再做些两方下不来台的事儿。
他抬了抬手,阻止了季嘉文说下去:“此事到此为止吧。”
季吴氏伸了伸脊背,有些紧张地皱眉问道:“那海棠?”
“自您走后,她很思念您。”谢靖说。
季吴氏也放心得坐好,她从来没想到自己带来的小孙女儿会害了自己的大孙女儿,这可能让她无比内疚和担心,谢靖前日里的态度显然已经恨了他们,但是此刻谢靖的这一句话又安抚了她。
季吴氏有些泪目,在那里擦着眼角。
不过一会儿,谢靖与他们叙话结束便令人请了他们进去看季海棠。
却说季海棠因着前日听了季迎春的事儿之后,心中郁郁了半日,季红莲来探望了一次,同她说了些话,方将她宽慰了些,今日又听人说季家的人来探望她,一时也不知该以何种面目面对他们,只坐在榻上听他们关切罢了。
沈清梅抱着小娃娃说:“你阿爹也来了,昨日将四娘子送去了金佛庵,二娘子也不再回季家了,如今他只有你、三娘子、五郎三个孩子了。”
说者辛酸,闻者心痛,季海棠垂着眼皮啪嗒啪嗒落下泪来:“这事儿不必再提了,到此处就罢了吧。”
此事若真不计较倒也无可厚非,只是三年光景,倒显出了报应来,赵国公府的那位庶子--季映兰的夫君想要在朝中谋得一个官职,条条道儿也走不通,最终夫妻俩上了季府去求情,季嘉文合门不见,季映兰又被逼着来求谢府的人。
这日季海棠正同庄如梅在家中说笑,便有人来报“娘家妹妹季映兰来求见”,季海棠稍有凝默,而后才隔了手里的一盏香茶汤:“不见。”
婢女出门传信,庄如梅抿了一口茶说:“可是那个加害过你的妹妹?”旋即又笑起来:“咱们这些人家,有几个是妹妹看上姐夫的?本是他们丢人,你这也不算狠心。”
季海棠叹了口气,实在不想谈这个混账事儿,摆手道:“罢了,罢了,多说无益。”
这头又收拾起来,将话口子转去别处,就听婢女又来报:“季家二娘子说若是您不看见她,她便在谢府门口长跪不起。”
季海棠心中火大,喝道:“让她跪去,我倒要看她能不能把谢府门口跪个坑出来!”
庄如梅却按住了季海棠的手儿说:“不如让她进来,一直在外面跪着,让人看了说三道四,你让她进来,咱们先听听她说什么。”
“什么?”季海棠看向庄如梅,只看她面上含笑,便信了,让婢女去放了季映兰过来。
不过多时,季映兰便携了婢女送上礼来,只见头上虽有几支珠翠,可面色苍白,身如柳絮,似乎很孱弱。
季海棠令仆人将礼物放在一旁,并未进仓。
季映兰先上前来低身行礼,袖子微动,她急忙一敛,可季海棠与庄如梅还是瞧见她手腕上的紫青伤痕,季海棠向庄如梅看了眼,庄如梅只挑了挑眼皮。
季映兰坐在右手侧,声音小小的:“大姐姐,你就帮帮匀工吧,他好不容易才肯读书上进,求个官职也好安生。”
季海棠一听是替自己夫君求官职,季映兰终究还是要落到她手里来,冷笑道:“朝廷自古便是能者为官,我又不买官卖官,怎么能帮你这个忙?”
季映兰说:“这不是大事儿,只要姐夫肯同人打个招呼,放他一手就成。”
季海棠听着她恳求,爱搭不理地端起茶盏来,一人慢吞吞抿着,季映兰心急之下跪在案下磕头求情。
庄如梅连忙上前扶了一扶,笑道:“你怎么行如此大的礼,不就是打声招呼吗,这个好办。”
“如梅,你怎么......”季海棠有些惊讶。
庄如梅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