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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至凉亭坐着,谢靖又提起卢少阳来:“卢少阳已经关了起来,依着庄家的势力,他不会好过。”
说到此事,季海棠还是有些诧异:“竟然会遇见卢少阳!”
谢靖挑了挑眉:“前些日子坊间盛传三公主养了个男宠,男宠又在外面养娼,三公主派人去查了,不曾想那男宠真在外面购置宅邸养女人。”
季海棠垂眼道:“不过是自作孽!”说罢,又立即岔开话题说:“还是要多谢庄姐姐救我,只可惜让她受伤了。”
谢靖笑道:“这你倒不必自责,多去看看则是。”
季海棠点头道:“自该如此。”
二人坐在亭中又说了一番话,季海棠才送了谢靖出门。
次日清晨,季海棠便随着沈清梅上庄将军府上去探望庄如眉,才进前堂则见卫铮也立在堂中,季海棠有些意外,卫铮不是一直不想娶庄如眉么?但是也没胆子来退婚才是!那他就是……
几人相互打过招呼,庄将军的夫人便引了沈清梅他们去见庄如眉,绕过几折回廊,到了庄如眉的闺房,只见墙上贴着十二生肖的金片剪纸,案几上放着些泥人儿等小物件儿,不像是个十七八岁少女的房间,反而像是个小女娃娃的闺房。
几人进入内间,只见庄如眉正坐在床榻上看书,瞧见他们来了,露出一抹惊喜的笑容,命人抬了榻至跟前儿让他们坐,婢女们又奉上茶水糕点请他们吃着。
庄夫人倒是对庄如眉笑道:“你怎么还在看书,豹奴来了,问你可要见一面。”
庄如眉放下书在身侧,有些不耐烦,也不避讳季海棠他们,只说道:“他要退亲便退亲,有什么可见的!”
庄夫人当着他们面上还是有些尴尬,脸戳了戳庄如眉的脸说:“你闹什么脾气,他哪里说退婚了!”
庄如眉蹙了蹙眉,似乎有些意外,只一瞬,嘴角又浮上一抹冷笑:“婚也不退,又有什么可见的?”
说来说去,就是不想见,庄夫人被庄如眉噎得哑口,可庄如眉伤着,难道和她发火不成?干巴巴笑了一声说:“不见就不见!”旋即嘱咐季海棠他们好好玩耍,她先出去传个话儿。
却说庄夫人一走,季海棠就捉住庄如眉询问病情,庄如眉只说:“没大碍的,伤了骨头,养些日子即可。”
季海棠就说:“原是我的祸事,没成想让你帮着担了,叫我怎么过意得去。”
庄如眉道:“这有什么过意不去,我倒是有许多话要同你说……”说到这儿又看了沈清梅一眼,将话给吞了回去。
沈清梅在一旁瞧见了,就笑说:“我去找庄夫人玩耍去。”随即起身,让婢女引了出去。
待沈清梅出了门,庄如眉才说:“这几日我正同我爹娘商议退亲的事儿。”
退亲?季海棠忽然想起在前堂里面的卫铮,庄如眉正受了伤,吴王府怎么可能会不要颜面地来说退婚,只怕是被退也不答应…庄如眉可能会白高兴一场,但总不愿意庄如眉这样痴傻地盼,就问道:“你真不喜欢卫铮?我瞧他倒像是挺担忧你的。”
庄如眉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担忧不担忧我知道,若是真有些怜悯之心,也不会让我等到这把年纪,我也不愁嫁,等这段日子过了,我就要把婚退了。”
季海棠说:“若他又想娶你了呢?”
庄如眉一怔,缓了片刻,苦涩一笑:“这怎么可能,纵然是来娶也是被家里逼着的,我吃的苦够多了,何必再去讨苦吃。”
季海棠不忍再戳破她的美梦,想了半晌就只问了句:“你真是一点儿也不喜欢他?”
庄如眉张了张嘴,眼中一瞬迷茫,像只迷路山雀:“我……”
她说不出,说不出就是喜欢,季海棠不再多问,只笑道:“嫁不嫁也不是大事儿,要紧的是成了婚也要过得好。”
庄如眉心头郁郁起来,只点了点头,跟她说着其它的话儿,大抵是季海棠说等家里的猫儿生了小猫就送她两只玩儿,倒也将庄如眉哄得开心了些。
这事本是季海棠无心插柳,却令庄如眉因祸得福,诚然,这是后话,只是至此,季海棠终归是有了个好友。
过了半月,即到了婚礼那日,季海棠早早起来洗漱,仆人婢女们忙忙碌碌,她倒无事可做,站在一旁还碍手碍脚,于是在榻上歇息了半晌,才轮到了她上场,塞了两个面饼吃了,便给她沐浴梳头,七手八脚搞起来,即到了黄昏时分才妥当。
季吴氏又进门来与她道别,祖孙二人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沈青梅才忙着劝季海棠莫要哭花妆。
不过半个时辰,外面有人来报,说是新郎迎亲来了,众人将门合上闹新郎,一阵热闹欢喜才将已经被闹得晕晕乎乎的季海棠推了出去。
季海棠受谢靖引了拜别父母,又受巧燕与清音引上车坐着方安生了起来。
却说季海棠在车中无趣,听得车外调笑声。
“守固好福气,季家娘子是个大美人呢!”
“咦,我倒是听说人季家娘子在谢府借住过一段时日,难不成你就是那时候起了心思?!”
“守固舅舅有的是本事,不知怎么把人骗到的,我那妹子原是看也不多看舅舅一眼。”这声音是卫铮的。
一众调笑道:“什么本事,今儿夜里就知道了!”
谢靖笑道:“等豹奴把庄娘子骗到了,再来笑我不迟!”
这番说,皆道是卫铮作死,原该娶的时候不娶,这会儿想娶了,人家不嫁!
季海棠在里面也听得好笑,跟着笑了一会儿,待到天上灰麻,即到了谢府门口,季海棠受谢靖伸手接下车来,不知是谁在季海棠背上推了一把,季海棠便扑进了谢靖怀里,跟他撞了个满怀。
一干人哄然大笑,要谢靖抱进屋去,季海棠只觉四周全是人,有些天旋地转之感,自是寻求庇护地朝谢靖怀抱里缩去。
卫铮笑道:“自此处到新房还有一段儿路,新娘子又穿这样重,只怕守固舅舅抱不!”
“那背过去,背过去!”
季海棠只听见谢靖在脑袋上笑,又折了背过来,将她背了起来。
季海棠伏在谢靖背上,感觉他也走得很是稳当,耳边依旧是那些说笑声,不知折过几个弯,才进入房间,放在床榻上坐着。
女人男人的哄闹声,谢靖揭了她遮脸的帕子起来,露出她的面庞来,她张着眼珠子乱瞧,只觉众人挤在一起,是要让她缓不过气来。
一旁的司礼婆子引她与谢靖并坐在案几前,二人互相饮过两盏酒,吃过一口饭,即算是夫妻同心。
待到二人又坐回床榻上,妇人们捉了瓜果枣儿来撒帐,打得季海棠嘴角直抽抽,她又偷偷摸摸偏首看谢靖,唯见他嘴角高高挑起……
这样闹腾一阵子,众人也就散去,婢女来服侍二人换衣洗漱。
季海棠入屏风换上轻薄禅衣,净面后才出来,遇上谢靖有些发热的目光,是羞不自胜,趁着谢靖换衣的当口儿,躲进了纱帐里坐着。
待谢靖洗漱完毕,已是单衣贴身,头发放下。
一旁婢女只笑说了句“花好月圆。”便纷纷退了出去。
谢靖撩了纱帐,立在床下,瞧见季海棠张着眼睛缩在床上,倒像是蜷缩小猫,心中更热,身后来环她,季海棠偏了头不敢迎他,只让他一手就环在身下倒在床上。
仰望着上方的面孔,她自觉还是有些不适应,他们成婚成得太匆忙,匆忙到她不信这是真的,或许这是谢靖的风格,但她还有些懵。
谢靖看她似乎有几分痴傻,伸手捧了她的脸,轻声笑她:“成个婚就吓到你了不成?”
季海棠张嘴说“不是”,这“是”字才出口,谢靖便俯了头来,衔住她的唇,以往她不算是他的,他尚且疯疯癫癫,如今放在了自己的床上,他岂能做个君子?
季海棠只觉得那炽热的气息从喉腔里钻进胸腔再到心尖,而后弥漫至每一滴血……她似乎是承受不了他这样,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说了声“轻些”。
谢靖低笑道:“还没开始,怎么就让轻些了?”
季海棠绯红着一张脸不再同他说荤话,帐子的芙蓉花阴影打在她白玉般的脖子上面,谢靖伸手去抚摸那层阴影,摩挲得她脖子发痒,她深深吸着气,谢靖便朝她的耳际吻来,从耳际至脖子,再到心口,酥酥麻麻像是醉了酒。
季海棠双眼泛波瞧着帐子顶子,伸手去找他,不知碰到了哪里,又被他捉了手在唇边亲了亲,她急忙缩了手放在一侧。
作乱的手和唇在她身躯上游走,她全身发酥,慢慢吞吞软得像一滩水,张着嘴甜腻腻地喊了声“谢六叔”。
谢靖轻轻应了她一声,躺在她身侧,又伸了手下去。
季海棠猛然一缩腿,脸红如血地盯着躺在下面一点的谢靖:“是什么?你怎么能用……”这娇软的嗓子教她羞耻地再说不下去,只能遮着脸由着他。
谢靖吻了吻她的脖子,沙哑着嗓子:“海棠,你太小,太小。”
季海棠佯装没听见,只是那点契合,让她越发绵软痴狂起来,她开始像一条懒怠的蛇儿蜷着身躯,蹭着他求取更多一些安抚,因着女人的天性,她伸手抚上了他结实的胸口,轻声说:“谢六叔,不能这样的。”
谢靖被她抚得深深吸气,收回了手,覆压上来,身躯相贴,季海棠忽然低叫了一声,皱着眉头望着身上的人:“疼。”
谢靖呼吸有些紧,抬手扶了她的腰,出口哄她:“乖海棠,松些,别怕,松些。”
季海棠是想送他两个白眼,她这身体是第一次,能怎么松?何况,她也不知道他连进去也难,只能分了分膝盖,想让他顺些。
谢靖念她初次,本来得缓,到这儿看她肤如粉桃,心中又很是爽快,便忍不住抱了她,直直闯了进去,季海棠痛叫一声,伸手捶他,一面掉眼泪。
谢靖不动,只将她搂着,享受这一分贴合,又像初始抱她时那样叹道:“你怎么这样小,怎么这样小。”
季海棠又羞又痛,只化作一团呜呜哭泣。
她是哭着,谢靖吻了点儿泪,又哄道:“乖海棠,不哭,一会儿就不疼了。”
他真当她是孩子,这会儿不动都疼,还不知动了会怎么样。
这还没想完,谢靖便松开她,像匹脱缰马一般冲撞起来,季海棠只觉得自己不过是一枝缠在马腰上的野草,被他带着胡乱摇摆,她想动一动,却被他捏了手扣着,出声哄:“海棠,听话。”
季海棠只觉得心肺要让他顶了出来,哭道:“别,疼的,我要吐了。”
“扯谎可不好!”谢靖腰上又重,季海棠便只能掉泪珠子。
第一夜不好受她知道,只是这样不好受她一点儿也不知道,季海棠低低哭了一会儿,就那样埋怨地望着他。
谢靖哪里受得了她这样娇弱可怜姿态,是越发止不住欲#望,在那一片温暖柔软中冲撞。
季海棠实在是又痛又累,一点儿也找不出初始时刻的缱绻,求他也求不动,最终精疲力竭到任他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靖终于停了下来,亲了亲她额额头,翻身躺在她身侧。
季海棠算是被他折腾完了,没过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也不知是睡了几个时辰,只觉得耳边有些发痒,便伸了手去摸,摸到一张脸颊,才想起她和谢靖成了婚,便偏过头来瞧他,眼眸尚未睁开,那唇就迎来,只亲了她个结结实实。
谢靖伸手去捉那一对“兔子”,季海棠自然不从,两人挣挣扎扎,追追躲躲之下,竟然又扒了个干净。
季海棠瞪着谢靖:“我待会儿要做羹汤,不能胡闹的。”说了,她又咬唇:“太疼了,还没好。”
谢靖不再抚她,只将头埋在她的肩上,发丝蹭得她耳际痒痒的,低声问道:“还疼?我瞧瞧。”
季海棠伸手就在他背上一拧:“你别碰,你别碰!”
谢靖呵呵笑了两声,翻下身来拢了单衣又将她搂在怀里,手指慢慢在她的眉骨上抚动,摩挲到那颗殷红的小痣儿,似乎有些爱不释手,又生出了几分疼惜又缱绻的味道。
季海棠朝他怀里钻了钻,又睡了过去,尚未睡熟就听清音在外间唤道:“阿郎,娘子,夫人派了人来,娘子该起来做羹汤了。”
季海棠迷迷瞪瞪地钻出来,推了谢靖一把,恨恨抱怨道:“都是你,我才没睡好!”说着,就朝外面唤道:“都进来服侍。”
谢靖看她兔儿似的从身上翻了出去,倒越发可爱起来,伸手在她臀上捏了一把,捏得她跳了一跳,转手就在他胸前打了一掌。
门口撩着帘子看的婢女面上不屑,又放了帘子,转身去榻上坐着吃茶。
季海棠因着要下厨,便不能打扮得太隆重,于是洗漱后换上鹅黄的流仙裙,罩了银色印花外衫,有几分利落,梳了个妇人高髻,由着不敢夺了长辈们的光彩,便不敢戴太多首饰,簪了两支玉簪便罢,又怕妆花了,便不敢涂抹脂粉,只点了黛。
谢靖则因生得太过锐利,打扮得很是斯文,换了古青得宽袍大袖,至于头发依着往常总了几支鞭子拧成一股做成发髻,用簪子玉冠圈住。
婢女见他们出来,连忙从榻上起来给他们屈身行礼道:“奴是夫人身边儿的霜降,夫人担忧六少夫人不知如何作羹,让奴来帮忙。”
季海棠望了谢靖一眼,这下马威可是……她要真不会做,不是还有奴婢么,用得着霜降隔着几个院子地跑来么?分明是监工的。
谢靖没说什么,季海棠则上前笑道:“这怎么敢劳烦您,您在一旁瞧着就是。”随即受人引入院子里的厨房,但见厨房中瓜果青菜也很多,便不担忧做什么,只怕待会儿婆婆刁难,就问那霜降:“阿家他们可有什么忌口的?”
霜降笑道:“并无。”
“那他们爱吃什么,常吃什么?”
“难为您想得周到,夫人他们清晨吃豆羹。”
季海棠便掺了水进锅中,取了豆出来慢慢舂,不知何时水沸,才下了豆进去,看着火候又放了几味能调味的料,慢慢熬了三刻才开始朝外舀。
“海棠,不是,母亲。”谢芸娘软软糯糯地站在门口喊她。
季海棠转过身来看谢芸娘还在揉眼睛,乖巧得很,忍不住来捧她的脸问道:“你起来得可真早。”
谢芸娘仰着头看了看她,又伸手抱了抱她:“我昨夜想来找你的,可他们说你和我爹在一块儿忙,我不想添乱。”
季海棠干笑一声,真不知道怎么答这个话,赶忙叫人替谢芸娘舀了点豆羹吃了。
娟儿接过盏,喂着谢芸娘吃豆羹,季海棠便已经将豆羹匀了三盏出来放在食盒里面,令巧燕提着。
谢靖站在门口等季海棠,看她出来就笑道:“你可会做?”
季海棠就低声说:“我便是不会也得会,您是没帮我的。”
谢靖随着她朝外走,一面说:“我知道你会做。”
季海棠转脸就唬了他一眼,惹得他哈哈笑。
一行人很快到了谢老太太院子里,谢老太太独自坐在上首,谢成坤及一众长辈坐在一侧,平辈的坐在另一侧。
季海棠与谢靖磕了头,奉上了豆羹,谢老太太夸了几句,从漆盘里取了块墨玉做礼,季海棠转手放在清音捧着的漆盘里,二人又去向谢成坤夫妻磕头,递上了豆羹,张氏捧着豆羹,瞧了霜降一眼。
霜降摇了摇头,张氏便吃了一口就笑道:“这味道极好,想来你极会做菜,真想时时能吃到这样的好味道。”
季海棠微僵,这下厨做汤在他们这些大家族里本来就只是走走过场,没人让天天儿做,这一堂子也都乐得看这婆婆刁难,她无奈之下谦虚笑了笑:“您过誉了。”
谢老太太就说:“给守固添个小娃娃要紧!”
一时间一堂哄笑,张氏便不再提这话,谢成坤吃了豆羹就说:“守固要爱惜海棠,夫妻同心。”随即揭了漆盘,取出一枚铜钥匙递过来。
一时间众人目光都聚集在了那枚铜钥匙上面,张氏脸上的笑刷地一下垮了,谢靖看了片刻铜钥匙,又望着谢成坤,眼中以往的沉默似乎化开了那么一瞬。
季海棠也伸手结果钥匙放在了漆盘里。
张氏又硬拉出笑容,取出漆盘里的两只翡翠镯子给了季海棠:“和和美美。”
季海棠与谢靖谢过礼,二人便起身来给二叔叔和二婶子行礼,只见坐上一个四十来岁的青须男人,面庞与谢成坤有些相似,皆是儒雅相貌,只是面上浮白,眼圈肿大,目光浑浊,瞧见季海棠之时眼中还泛出了些光彩。
季海棠微微皱眉,暗道:后有谢允德,前有谢成泽,他们谢家浑货也不少!
谢靖冷眼盯了谢成泽一眼,谢成泽便不再看,只笑了笑应下。
一旁的二婶子朱氏则是个细面长眉女人,只是面上脂粉甚少,难免有些尖嘴猴腮的样子,有些显老态。
朱氏全做没看见谢成泽方才的失态,只接了漆盘里一柄玉如意递给谢靖他们。
临到三叔叔的时候,那边的妇人也先拉着海棠的手笑道道:“前些日子你来谢府的时候,我可没见着你,若是得了空就来咱们三房里走走,听人说你刺绣好,我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女儿正要学呢,你来教教她!”
海棠瞧她最为热络,不由细看一眼,只瞧这妇人额上悬着翠玉,圆脸杏眼,面颊生光,瞧着很是体贴慈祥。
谢靖先叫道:“三婶,三叔。”
海棠也跟着唤着,又看一旁笑着的男人,三十五六岁上下,头上玉冠,身上锦衣,鼻梁高挺,儒雅中添了几分英俊。
谢成锦接了盖漆盘的红丝面子,卢氏捧了个一尺长宽漆盒给季海棠说:“圆圆满满。”
季海棠接过漆盒,只感觉漆盒还是有些分量,像是装了一盒子,心下好奇,但也不好立刻打开来看。
一旁的朱氏就伸着脖子一脸看好戏的神色:“海棠,快打开来瞧瞧!”
季海棠望了卢氏一眼,卢氏也笑说:“打开看看。”
季海棠才伸手接了盖子,只这一揭开,便见这盒子里净是拇指大的珍珠,也真是觉得贵重,有些错愕地望着谢靖。
谢靖微微点头,季海棠便只笑着道谢,什么也没说。
朱氏就不阴不阳地笑道:“三郎接咱们祖上的生意,就是阔绰呢!”
这分明说人家用了祖宗的前,几人下不得台来,卢氏倒是眼珠转了转笑道:“可不是么,咱们谢家既有为官的,也有行商的,说来都是享了祖上的福气,瞧瞧,守固娶了这样俊的媳妇,可不还是沾了阿家的光么?”
她一段话,人人都夸了,四处讨好了,唯独漏了二房他们这一房,因着他们既没有行商也没有做官更没有说娶什么好媳妇!
朱氏气得说不出话来,谢成泽则拍了一下案几,喝道:“说什么!”
谢成锦只笑了笑,这人的笑意加深几分反倒显出几分厉害来,只朝谢成泽说:“二哥何必动气,今儿是守固的好日子。”
谢老太太也咳嗽一声说:“守固、海棠,快去见见你的嫂子妹子们!”
季海棠方才摆脱尴尬,与谢靖转过面来同几位同辈说笑,只平时热络的沈氏不大说话罢了,季海棠也不强求,毕竟她以高门嫡女的身份嫁到谢家来,是对沈氏构成了一定威胁。
这头热闹一阵子,谢靖与季海棠便入座,仆人引了谢芸娘进来,谢芸娘跪在二人跟前,给季海棠磕头奉茶,嘴里叫“母亲”
季海棠接过茶水吃了些,又唤她快起来,谢芸娘便提了裙子来朝她靠。
沈氏就笑道:“瞧瞧,芸娘真是喜欢海棠,那会儿海棠还在咱们院子的时候,芸娘就成日地去央着海棠!”说着,又打趣芸娘:“原来是去替你爹讨好去了!”
芸娘望着沈氏,只睁着眼睛不说话。
季海棠听这话却有些难受,那时候她还是个姑娘,这样被沈氏一说倒好像做姑娘时候不干不净似的,当然…她和谢靖确实不干净,可也没谁专程抬出来讥讽的。
谢靖伸手捏了捏季海棠的手,季海棠便只微微笑着。
谢沁芳跟着就解围:“二嫂子这样说不公道,芸娘这丫头可是把我这个七姑姑放在心尖儿上的。”说着,拉着芸娘抱在怀里,捏着芸娘的脸蛋儿问道:“你说说,是不是?”
芸娘被她捏得咯咯直笑,一家子也不再看热闹,见过了人吃过了茶,该回去的就回去了。
谢靖抱着谢芸娘同季海棠一起回捧月院,一路上则说着方才的事儿。
季海棠就说:“三叔是行商的?以前没听你说过…嗯…以前我也没听你说过什么。”
谢靖笑道:“这些事儿三两句也说不清楚,你见了就知道了,或鸡毛蒜皮或人命关天,都是争来争去,没什么特别的。”顿了一顿,又说:“谢家祖上是从商的,到了祖父这儿,得了机缘做了官,但祖父怕有一日官途不成,还是留了个根基,故而商途不废。谢家能鼎盛,不能只靠做官,当然还有行商,官是名,商是利,缺一不成。”
季海棠方有些顿悟,原本她以为将谢家看得够大,现在才知道她将谢家看小了。
谢靖又说:“名利,名利,既分也合,故而名传一人,利传一人,当年谢家的商路按道理是要传给二叔的,可二叔品性不成,便传给了三叔,当时三叔还考了功名在身,只是为了让谢家更好传承,便放弃了功名。”
季海棠算是勉强理清楚了,也就是他们谢家两块肥肉,二房一块没抢到,独自闷了一会儿,正好就到了捧月院,谢靖放了谢芸娘下去玩儿,自己领着海棠进屋子去坐着。
季海棠将那些物件儿摆在了案几上,一样一样找盒子装起来,临到那枚铜钥匙的时候,就捏着那枚铜钥匙到谢靖眼前儿问:“这是管什么,能把他们急成那样!”
谢靖捏上她的手儿,看着那枚铜钥匙:“咱们大房两个库房,一个大的库房是母亲和二嫂打理,还有一个小的平常不动,钥匙是在父亲手里。”
季海棠只觉得手里的钥匙有点儿“烫手”,又想起了沈氏,遂笑道:“难怪今儿二嫂是越看我越不顺眼。”
谢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好好收着,爹给了你这钥匙不过是给你撑场面的,大房若是遇不上大事儿是用不上的。”
季海棠嗤笑一声,将钥匙捏在手心儿里说:“你这样说是真要出大事儿似的!”
谢靖唯笑,又来问她:“可要出去玩耍?晌午后咱们得到吴王府去。”
季海棠在那边令人将物件儿装好去放好,听他说了安排,始终觉得腰酸背疼,今儿晌午若是去应酬,那还是养足精神得好,故而回答道:“不出去,我去歇息歇息,你到了晌午再叫我。”
许是他占她便宜占得太多,她跟他反而没什么拘谨得,她都有些惊愕自己的言行怎么这样…随意!
谢靖也不觉有不妥,让她去歇着,自己则窝在她身侧看书。
谢芸娘玩得无趣了,要跑进来玩耍,赵麽麽以为两位主子在里面“办事”,便拦了谢芸娘。
谢靖听见动劲儿就说:“让芸娘进来。”
芸娘一进屋子就朝床上看,瞧见谢靖坐在外侧,就仰着脑袋问:“您和母亲睡在一起么?”
季海棠听见声儿,也撑着手臂爬起来,看见谢芸娘就在床下,有些羞,伸手就掐了谢靖一把,谢靖捏了她的手笑道:“又不是夜里,你掐我做什么!”
季海棠“哎呀”一声踹了他一脚。
谢芸娘就在床下嘟嘴问谢靖:“阿爹可不可以不要睡在那儿,我想和母亲说话。”
谢靖笑眯眯应了下来,掀开被子下床。
谢芸娘笑嘻嘻地踢了鞋子跳上床和季海棠挤在一起闹她,季海棠被闹得没了瞌睡,就把谢芸娘搁在枕头上咯吱。
清音看她醒了,与巧燕二人搬了她的单独装箱的小物件儿来搁在屋里问她怎么处置,季海棠哄得谢芸娘一起下床去看那些小玩意。
箱子揭开,全是些打马鞭子、玲珑香球、五彩泥人儿等玩意儿,谢芸娘看得满心馋意,季海棠就叫人端了盒子来给谢芸娘装了些喜爱的,谢芸娘脑袋栽在箱子里面选,瞧见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打开来看,瞧见驼铃在里面,就笑呵呵说:“你把它装得真好!”
季海棠立刻去瞧谢靖,瞧见他正斜斜倚在墙上看他们玩耍,似乎有些满足地笑着。
季海棠忽然想起了上一世,如果上一世她也到马棚里的看马,他们是不是就能结下缘分?
这怎么能“如果”呢?遇见了就是遇见了,没遇见就是没遇见!
季海棠接过驼铃挂在了床头挂香球的地方,用手拨得叮铃叮铃直响,挂了一下,她忽然就后悔了,满脸通红地解下来放进盒子里好好包着。
谢靖在那头看得直笑,季海棠剜了他一眼,他便不再那样笑她。
到了最后,季海棠才抽出一只腰带捧给了他说:“没量过,不知是不是长了,你走的时候我绣的。”
当然,她绝对不会说,这腰带也有可能是绣给卫宏的~
谢靖偏着脖子接过腰带细看,窗外阳光迎来,映出腰带上几片祥云纹,瞧不出什么特别,反过来则见“平安”二字,触动心神,便伸了手指摩挲上去,轻声说:“长了一截。”
季海棠说:“没事,我得了空了再绣一绣。”又接过腰带,放在了箱子里面。
三人倒也腻歪,这样磨了一个上午,到了晌午用过饭菜之后,三人才乘车去了吴王府。
这次三人去的是正堂,吴王、谢蓉、长子卫风、长媳王氏、次子卫铮皆出来相迎。
一群人说笑一阵,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话,很统一地没有提起过季海棠和卫宏曾说过亲,三人留了两个时辰便告辞回去。
三人方回去,吴王一家人也各自回院子,谢蓉同吴王至榻上坐,捧了茶笑道:“这会儿谢靖算是心满意足了,只可惜宏儿早早远游,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成婚。”
吴王不在意地摆手道:“谢守固会做人,女人嘛,宏儿也不在意,你何必如此挂心,这倒不像是你了。”
谢蓉冷哼道:“我倒不怪守固,他今儿带着季海棠来了,我是很喜爱的,到底来说,他是记着咱们的恩情…我只是念叨宏儿罢了,怕他像豹奴一样浪费光阴。”
吴王说:“他历来能沉得住气,若要学也真能学点儿什么出来,你不必担忧这些。”
谢蓉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却说季海棠与谢靖恩爱两日,临上三日回门,前日夜里,谢芸娘在跟前儿玩耍,季海棠就抱了谢芸娘问她:“明儿我和你爹要去见季奶奶,你去么?”
芸娘欢喜地说“想去”,季海棠便嘱咐芸娘明日早起,好带她一起回门子。
谢靖见她如此真心待芸娘,心中虽是高兴,但她第一次回门就拖个女儿回去,似乎也不太好,就说:“明日里送她到她七姑姑那儿去,不必跟着咱们。”
季海棠略略思索后说:“我祖母很喜欢芸娘的,你不必担心她在那儿受冷落。”
谢靖坐在榻上握着她的手,笑道:“我不是担忧这个,只是这是你第一次回门,还是不要带她为好,日后得了空闲,你回去玩耍,带上她也无妨的。”
季海棠听他如是说,原是替自己打算,便不再多说。
谢芸娘就问:“拿我不能见季奶奶了吗?”
谢靖捏着芸娘的脸说:“你过些日子再去好不好?过些日子,阿爹抱你去。明日里,你睡醒了就去七姑姑那里玩。”
谢芸娘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下来。
待到次日清晨,季海棠与谢靖早早起来收拾回门,二人还没出门,谢老太太就派了人来接谢芸娘娘,那婢女立在夫妻俩跟前儿笑说:“老夫人让我接了芸娘去,省得你们麻烦。”
谢靖道:“她还在睡,待会醒了我让人送过去。”
婢女笑着应下,先告退。
季海棠转身笑道:“祖母替咱们想得周到。”
谢靖低低“嗯”了一声,灰麻的夜色中,他挺拔的背影显得特别…可怜,季海棠鬼使神差地快步撵上他,捉了他的袖子。
两人乘车回门子,到了季府,先将回门礼让人捧了,再到堂中拜见长辈们。
二人依旧是跪地奉茶,一一拜过季吴氏、季嘉文与沈清梅。
季嘉文则与谢靖说起了书法,季海棠是没有一点儿兴致的,便让沈清梅领了下去见几个姊妹。
一路朝闺中去,沈清梅拉着她的手笑道:“谢靖对你可好,可冷落了你?”
季海棠耳根微红,道:“不曾冷落。”
沈清梅看她面上含羞,也知道谢靖不可能冷落这样的美人,想了想,又嘱咐道:“他还没有儿子,你快些给他添个儿子是再好不过。”
季海棠羞臊似的轻嗯一声,心说:看谢靖这劲头,若没有什么幺蛾子,该是很快就会有,且我上一世千盼万盼没有孩子,这一世还是很想快快有一个的。
沈清梅道:“谢家不同咱们季家这样的独门独户,少不了勾心斗角,你若有个儿子傍身怎么也比没有地好,谢靖是庶子,偏偏人又有些本事,看不惯他的人多得去了,别人不挑他的女人拿捏又去挑谁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