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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靖眼角微微拉着,正要说话,却听见门框响动一声,偏了眼看去,谢沁芳正手足无措地倚在门上,想是方才偷听的时候被谢靖吓住了不慎碰到了门。
谢靖眼皮微垂,松了钳着季海棠的手,面无表情地进了屋中。
谢沁芳提着裙子出来看季海棠,唯见那张细腻的脸庞沐浴在柔谧的阳光下紧紧抿着嘴角......
是夜,谢靖披着青衫亲自燃了寝居中的灯,门咯吱一声推开,他正晾了折子上的火星子,长挺挺的眉在星星点点火星映衬之中尤为冷硬。
环儿与娟儿立在一旁垂首等待。
谢靖折身坐在榻上,目光落在环儿身上,淡淡道:“自明日起,芸娘由娟儿贴身侍候,环儿明日自请辞去。”
环儿与娟儿俱是一震,皆抬头来瞧谢靖,只看他清亮逼人的双眼盯着环儿。
“不!”环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道:“若是芸娘之事,奴知错,只是阿郎这罚可谓重了?!”
谢靖道:“你是祖母给的,比寻常婢女要稳妥忠心,我给你三分颜面,又因你尽心照顾芸娘,再给你三分颜面,至于其它...再不能多!”他顿了一顿,话音一转:“蒙蔽主子,削三分颜面,怂恿主子犯错,再削三分颜面。”
环儿摇头道:“奴尽心竭力,未曾蒙蔽主子,求阿郎明察。”
谢靖拉了拉嘴角,冷硬姿态更甚:“你要我抱芸娘来问?留些颜面给你自己......”
环儿脖子一硬,谢靖看似撒手不管院中事物,实则心头有称,不找芸娘来对质,已经是给她颜面了...一时间,心酸无奈齐齐涌来,淌了一脸泪珠子......
谢靖抬手翻开案几上的漆盒,取出一只锦袋放在案几上:“念及你这些年来尽心尽力照顾芸娘,这算是我予你的酬谢。”
环儿一边哭一边去取锦袋,捏着锦袋那几粒圆润的金丸,只觉得心口绞痛,将锦袋握在胸前哭得额上青筋直跳。
谢靖又说:“芸娘有错,我不忍揭破责罚,此事又因你而起,你可知要如何办?”
环儿磕头说:“奴和娘子说,奴和娘子说。”
谢靖点了点头,转眼去看娟儿,娟儿今日被他这杀鸡儆猴手段一震,立刻清醒无比,知道眼前这人糊弄不得,连跪跌下去道:“奴一定尽心竭力照顾娘子。”
谢靖“嗯”过一声道:“待芸娘身子好些,带她去藏鲤院玩耍,到了夜间我会来接。”
娟儿应下是,谢靖就令二人出去,娟儿扶起泪水满面的环儿退了出去。
次日清晨环儿早早起来收拾好包袱来谢芸娘床榻前蹲着,谢芸娘一起来就问了句:“我今儿能不能去海棠阿姐那儿去,我想让她给我梳头了。”
环儿嘴角发僵,谢芸娘果然年纪太小,小到连将季海棠得罪狠了也不知道,可那人发过话了,她哪里还敢再蒙这丫头,只好将谢芸娘抱在怀里说:“季娘子生气了,她生气了,是奴不好,奴不该让您惹她生气的。”
谢芸娘也有些难受,瘪了瘪嘴,悄悄说:“只惹她一次,只一次,再也不了。”
环儿听她一个“娘子”,却要这样卑微去讨人喜欢,不由得想到这些年来谢芸娘吃的苦,生出万分不舍来,眼泪刷刷流下来:“奴的娘子,奴怎么舍得离开你。”
谢芸娘听出不对味儿来,抱着环儿哭:“你要到哪里去?你别走,你走了我不敢睡。”
环儿与谢芸娘两人抱在一起哭过一晌,环儿才说:“奴的老母有病,奴得去照顾她,娘子听话,别留奴。”
谢芸娘张着嘴哇哇哭着:“那你接...接她来!”
她本是个幼女,出生没两年就没了母亲,一直受环儿照拂,这刻忽然就要带走环儿,她怎么承受得来?
娟儿在一旁看着也觉得可怜,倚在门框子上擦眼泪。
屋中二人又哭过一晌,芸娘哭得发吐,叫人哄了许久哄得睡过去才敢让环儿走。
环儿背着包袱一路到了沈氏院中,正逢着沈氏在院中晾忍冬,看她背包袱来,就笑道:“芸娘少什么了,要你来取?”
环儿屈身说:“奴是来求二少夫人将奴调走。”
“调走?!”沈氏捏了一把忍冬,有些诧异望着低眉顺眼的环儿,缓了片刻也知道这样大的事儿不可能是环儿自作主张,遂问道:“你做了什么事儿,让守固出手赶你走?”
环儿不能直说是自己蒙蔽主子,但说道:“前些日子引芸娘去藏鲤院玩耍,不留心让芸娘吃坏了肚子。”
沈氏立在那头听了,想了想偏着脖子笑了起来,捋着袖子朝屋中走,一面说道:“做奴婢的就是得尽心,芸娘是守固的眼珠子,你也能这样毛躁!可你是老夫人给的人儿,实在不能让你太吃亏,就调你去城外庄子上呆一年半载。”
环儿连忙跟上去道谢。
却说季海棠这几日没有谢芸娘来烦扰,日子倒比往常要清闲了,这日去了翠林轩绣了几个字,就见娟儿抱着谢芸娘过来,她也没以往那样热情,只管在一旁绣佛经。
谢芸娘过来行了礼,巴巴儿望着不搭理她的季海棠,讨好地接过娟儿手里的蒸糕捧给季海棠说:“娟儿教我做的,没有海棠姐姐捏的好看。”
季海棠低眼看了眼那一团“蒸糕”,脸上有些复杂,纵然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怜惜之意,可她的气还是消不下去,便转了脸继续绣佛经,淡淡说道:“你多学几日就好看了。”
谢芸娘嘟着嘴儿窝在她身边说:“我想要你给我梳发,你不在,他们说你到这儿来了,我就跟着来了。”
季海棠又不过是“嗯”了一声,没再言语。
谢芸娘没讨好到季海棠,眼里就泪花花地去望娟儿和谢七娘、谢八娘,谢沁芳唯恐天下不乱,抬手抱起谢芸娘笑道:“你这时候讨好她有什么用,前些日子不是怕得紧么?”
谢芸娘将头埋在谢沁芳怀里哭:“没有,环儿说了,只要我吃了海棠阿姐给的芋头糕,爹就不会赶她走,我不想环儿走,她走了我睡不着。”
谢芸娘抽抽噎噎地说完一趟子话儿,季海棠不想再听下去徒增心软,眼皮动了动,吩咐清音收拾佛经回藏鲤院去。
谢锦慧伸手拉了拉季海棠说:“你还真和她置气不成?我听说六哥把那婢女都给赶出去了,你该消气了!”
“你撒开!他赶不赶人走与我何干!少胡说!”季海棠摆了脸色,也不管不顾地卷起佛经朝外走。
谢锦慧被她一喝,动了些气,立在那处咳嗽起来,谢沁芳连忙来扶谢锦慧说:“你别跟她说这个,她和六哥怄气,哪是你能劝得了的。”
谢芸娘扒着谢沁芳的腿儿问:“海棠阿姐为什么和我爹怄气?”
谢沁芳看她一张软包子脸奶嘟嘟的,没忍住捏上一把逗道:“你爹要给你讨个娘。”
谢芸娘摇头说:“我不要娘,环儿说,爹讨了娘就不喜欢我了。”
谢沁芳一皱眉,以前倒真不知道环儿还说过这些话,当下就抱着谢芸娘坐在榻上说:“你这个傻儿,你爹给你讨个娘照顾你!”
谢芸娘道:“我不要娘,我有娟儿。”说着,她又很依恋地拉了拉娟儿的衣角,像当初依恋环儿似的。
谢沁芳捧着谢芸娘的脸道:“你喜不喜欢海棠阿姐?”
谢芸娘吧嗒吧嗒眨眼睛:“我喜欢她,她不喜欢我,也不给我梳头,不抱我,不...好多不。”说着又带着哭腔:“我不惹她生气。”
谢沁芳不耐烦道:“你哭什么哭,成日里哭!”凑在谢芸娘耳边一通低语。
谢芸娘想了一会儿,就朝谢沁芳怀里倚过去,低声说“好”。
季海棠回了藏鲤院,季吴氏正叫人来做衣服,没瞧见谢芸娘跟来就说道:“方才芸娘来找你,没找着你么?”
季海棠不欲说是自己没多待见谢芸娘,就推说道:“她在翠林轩那处玩耍。”
季吴氏知晓前日芋头糕的事儿,只当作是小事罢了,即便知道季海棠置气,也懒得去纠正,只笑眯眯道“好”,携了海棠到案前去挑两个布匹样子来给她做两身新裙子。
季海棠随手挑了两个素色的,季吴氏就说:“你怎么挑这样的,不够热闹!”说着,又指了拿牡丹吐蕊的样子,对婢女说:“就这个,这个好。”
婢女笑嘻嘻捧了花样子下去,季海棠看季吴氏难得这样高兴,就笑说:“怎么想着做衣裳了?”
季吴氏携了季海棠坐在榻上去说:“过些日子是谢阿娘的寿辰。”
季海棠经她一说,也想起谢老太太过些日子要过寿,就问道:“咱们备了礼么?”
季吴氏说:“备了,备了,你不用着急着这个。”
季海棠听季吴氏有了安排,也不再多说,只点了点头要去寝居里歇息,季吴氏却来前海棠的手,携了她去榻上坐着:“过几日吴王妃要来,你可别闹什么性子。”
“吴王妃要来?”季海棠微微一惊。
吴王妃才是真正的女中传奇,这吴王妃本名谢蓉,是谢成坤的第三个女儿,因着头上有了两个哥哥,家中对男娃不再抱太大企盼,这女儿出生后也就受了万般宠爱,又因这母亲早逝,张氏就接在手下养着,养到十四五岁,出落得是花容月貌,本是配了个主簿,却不料遇上来谢府做客的吴王。
彼时朝廷还是前朝,少年吴王卫琅也只是个郡守之子,相中了庶女谢蓉,虽门第稍有差异,但卫谢两家私交甚好,不曾将这当作大事,便将谢蓉过成嫡女嫁了过去。
当然,季海棠不是吃惊她要见到未来皇后娘娘了,而是...这事儿跟她有关系么?
季吴氏又笑着安抚她:“你不必想太多,她那人极是明事理,以前同我关系极好。”
季海棠也跟着笑起来,朝季吴氏怀里倚了倚道:“没想太多。”
但说没过两个时辰谢芸娘又闹生了病,派人来请季海棠去看,季海棠一到谢靖的院子就见谢锦慧二姊妹坐在榻上哄谢芸娘。
谢芸娘一看她来了,伸手要她抱。
季海棠终于肯伸手抱一抱谢芸娘,谢芸娘就栽在季海棠的怀里求道:“海棠阿姐,我是坏人,我是坏人,是我自己要吃芋头糕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小孩子这样认错,真叫人心酸。季海棠也不是个铁石心肠,抱着她哄道:“没事了,阿姐不生气。”
谢芸娘朝她怀里蹭着脸说:“你对我好行不行,我想你对我好,你就这样陪着我,也陪着我阿爹......”
季海棠连声哄她,谢芸娘又在她怀里蹭了蹭,蹭到实在困乏了才睡了过去。
季海棠将谢芸娘放在软枕上,问着娟儿:“芸娘怎么病了?”
娟儿说:“她不是病了,她是怕您还生着气,想求着您来,这才扯了谎的。”说着,又提起前日里谢靖贬走环儿的事儿:“阿郎不是不公道的人儿,谁对谁错看得分明。”
季海棠提了提眼皮说:“你说这个做什么!”说罢,提着裙子朝外走去,正逢着谢靖回来,季海棠屈身去行礼。
谢靖微微倾了倾身躯,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在她脚下斜着,他笑问道:“芸娘又和你闹了?”仿佛“芋头糕”事情早就成了青烟似的。
谢沁芳嗤嗤笑着从门里出来说:“瞧瞧这话!芸娘是给海棠认错儿呢,你怎么把女儿养成了海棠的了?”
她这话说得让人脸红,季海棠转脸就骂道:“胡扯!我要回去了,你走不走!”
谢沁芳嘻嘻笑了,进屋子去牵谢锦慧,一面儿说:“你走什么,让六哥送你!”
季海棠跺了跺脚,提着步子朝外走,谢靖还真跟了上来笑道:“正巧我有事要去藏鲤院见季老夫人。”
季海棠没忍住瞪了谢靖一眼,扔了句“随您!”便呼呼地走在前面,要说不要脸,她觉得谢靖是最不要脸的人!
清音也怕出事,紧跟在季海棠身后,将谢靖远远隔开。
几人到了藏鲤院,谢靖真进院子去拜见了季吴氏,季吴氏令人端茶出来给谢靖,季海棠进了屋子里,站在门后听着季吴氏他们在厅里说话。
谢靖落座下来说:“是季兄调任回长安的事。”
季吴氏:“如何了?”
谢靖笑道:“本欲将他及早调回长安,但季兄念着巴蜀汶江,前日里修书吴王,想要等掘了江再返,吴王念着他行事完善,倒不如让他再治理巴蜀半年,多一些功绩,待有了更好的空缺,调回长安不迟。”
季吴氏听了之后自然大喜,不住向谢靖道谢,谢靖只道:“但请你们在谢府安心住着,不要见外才是。”
季吴氏笑道:“我何曾见外了!我只怕要住到他调回长安才搬走呢!”
季海棠在屋中听了这些也高兴起来,撩了帘子去看谢靖,正瞧见谢靖端端坐着与季吴氏说笑,也没在多看,歇了帘子去床上坐着。
未过几日,吴王妃来拜见谢老太太,季海棠让季吴氏强行换了一身石榴彩霞裙,头上又添了几株珍珠花,打扮得分外娇艳才随季吴氏去谢老太太那处。
季吴氏和季海棠才到谢老太太那儿,正遇上吴王妃来了谢府,谢老太太携了季吴氏榻上去坐,一面说道:“正要派人去请你来的,没曾想你就赶得巧了。”
季吴氏说:“早听您说蓉娘要来,就早早赶了过来。”说毕,又招呼季海棠去给谢蓉行礼。
季海棠抬首瞧着眼前的妇人,只见她三四十来岁年纪,头上盘了几支丹凤衔红石榴步摇,瓜子脸蛋儿,娥眉凤目,琼鼻丰唇,身上却是青锦缎子长裙,艳生有艳光却不锋利,而出呈娇柔媚态。
她打量过一眼,慌忙低下头去行礼。
谢蓉前来扶她,笑得轻柔说:“你生得真漂亮,快到我身边儿来坐。”
季海棠被谢蓉牵着坐在一张榻上,又接了茶捧着,还未放下就听谢老太太说:“我初见海棠时,还想起了你,心说,怎么这样像我那孙女儿!”
谢蓉听得咯咯直笑,转眼又来瞧季海棠,点头笑道:“怎么像孙儿了,像季夫人,季夫人是大美人儿呢!”
这一番说,屋子里的人都呵呵笑起来,接着谢蓉倒是开始问起了季海棠读了些什么书,爱吃些什么,季海棠都一一答了。
未过多时,沈氏和李氏也赶了过来,沈氏性子辣,一来就挨着谢蓉一侧坐着,李氏则去挨着谢老太太坐着。
沈氏又问:“可叫了几位姊妹来?”
谢蓉摆手道:“今日就过来瞧瞧,想着祖母过几日大寿,怕忙不过来,想来帮把手,没想到来烦扰姊妹们。”
沈氏“嗨”一声,嗔怪道:“你这说的什么见外话,我去差人请了他们来!”说着,真吩咐人去请娘子们过来。
季海棠辈分小,干巴巴坐在那儿只跟着笑罢了。
谢蓉跟他们笑过一晌,几位娘子就过来请安,正逢着芸娘也跟着谢沁芳他们,跟着来乖乖巧巧地给谢蓉请安。
谢蓉拉着谢芸娘关切问道:“你怎么不到王府里来,姑姑给你爹爹说了许多次,让他带你来玩耍。”
芸娘少见到谢蓉,有些怯生,又见季海棠在一旁,就说:“爹...他忙,我找海棠阿姐玩的。”
谢蓉握着芸娘的手略顿,望了海棠一眼,季海棠伸手摸了摸芸娘的脑袋,芸娘抿着嘴儿笑。
正听门口一阵脚步声,婢女们迎进来一个十□□岁的紫衣男儿,季海棠尚未看清来人,就听谢老太太招收唤道:“快来,我的豹奴,太奶奶是多久没见你了。”
那男人朝谢老太太躬身揖礼,嘴里笑道:“太奶奶安康。”
季海棠捧着茶瞧过去,能看见这人长长的眼角斜斜翘着.......
芸娘也伸着脖子看那个男儿,男儿似乎瞧见了芸娘,偏过身来一把抱起小芸娘逗道:“小丫头是谁?我见过你,你父亲是不是叫谢靖?!”
一屋子人都哈哈笑着,谢蓉朝他骂了句:“没个形状!让你舅舅看见,还不得一顿好打!”
芸娘猛地被他抱起来,吓得瘪着嘴,要哭不敢哭,哑着嗓子说:“是...是的。”
男儿捏着她的鼻尖儿去挨着谢老太太坐,嘴里哄道:“不许哭,我是你二表哥。”
芸娘巴巴喊了句“二表哥”,男儿才将她放在跟前儿,端着茶喂给她。
芸娘吃了一口就脸红,伸着袖子捂着脸不肯再吃他喂的茶。
季海棠在一旁呆若木鸡,这就是卫二郎?若她记得不错,若干年后,这个“没有形状”的卫二郎将效仿他的父亲,发动政变,夺取太子之位,并且...成功夺取太子之位!而她的父亲则因站错队,被贬至岭南.......
季海棠思绪尚未回归,卫铮便遵从谢蓉的令朝几位姑姑见礼,待到了季海棠跟前儿,见她神思不定,那长长的眼儿微微闪过几丝趣味,将她打量一遍,笑眯了来问:“你又是我哪位姑姑?”
他似乎是要捉弄她,谢蓉悄悄瞪了卫铮一眼!
季海棠醒过神来,定了心神,默了片刻,朝他屈身唤道“阿兄”。
这样轻轻松松化解,一时间都跟着笑了起来,卫铮也不恼,笑盈盈应下,又折身道谢老太太那儿去说话。
一行人再坐,季海棠端着茶喝了一口,微微吐出一口浊气,眼珠儿又看向坐在谢老太太身边的言笑男子...他真的是未来太子?
各自吃过半盏茶,过了些闲话,季海棠才听明白,原来卫铮这几日游学归来,遇上吴王妃要来谢府拜见谢老太太,就跟着一道儿来请安。
卫铮留了不久就去拜访各房叔伯们,待到天擦黑又传来信,说是留在外祖父屋里和守固舅舅用饭,还请太奶奶和姑姑们都不要等了。
男人们的事情男人自有计较,谢老太太也不再派人去请,只摆了饭,留着谢蓉开了场宴席。
待到饭毕,卫铮来接了谢蓉回王府,谢靖来接谢芸娘回院子,几位娘子们也各自散去,谢老太太让季海棠先回去,多留了季吴氏一会儿。
婢女们收拾灯盏,重燃熏香,谢老太太坐在上首拉着季吴氏的手说:“三郎没来,你没瞧见,反而是豹奴来凑了热闹。”
季吴氏心中一动,添了句:“不知二郎他.......”
谢老太太连忙摆手道:“不成,这个不成,前些年许了庄将军家的嫡女,不过是因他游学,才将此事搁下,此次回长安,只怕这事儿用不上几日就要办妥。”
季吴氏听到此话也就明白了,转而笑道:“都听您的。”
谢老太太这才放心,令人送季吴氏回去。
送行婢女在前提着灯,季海棠在后面跟着,忽而身后有些轻微的脚步声,她一转过脸去,谢靖正在站在她身后,她悚得耸了耸肩膀,喊了句“谢六叔”。
婢女也急忙转过头来,蓦然瞧见谢靖也惊了一跳,垂首避在一侧说:“六公子。”
谢靖只点了点头说:“我方才过这一圈儿掉了只玉佩,你提着灯去给我找找。”
婢女有些为难地望了季海棠一眼,谢靖眼皮轻轻一抬,扬着的眼角有几分冷厉:“怎么,使唤不动你?”
“不,婢子这就去找!”
婢女提着灯躬下身去细细寻找,谢靖忽然骂了句:“滚远些找!”
婢女被一吓,扭头只看了谢靖一眼就朝远处去,季海棠瞅着谢靖那张脸,只觉得脊背发凉,抬脚去追婢女,不料脚下一轻,就被捉进了怀里。
季海棠轻轻“啊”一声叫唤,婢女撇过头来正看见谢靖抱着季海棠,吓得连忙朝着头来阻拦,谢靖撇过脸来就骂了句:“让你滚,听不见么?”
他是主子,她呢?只是个婢女!
大家族里这些风流韵事不少,怎么让她给撞见了?婢女那老鼠胆子经不起吓,提着灯跌跌撞撞跑了。
季海棠像只被揪了耳朵的兔子,对谢靖拳打脚踢,谢靖就卡着她的腰笑道:“你想让他们都瞧见?”
“你...我不怕你!”季海棠嘴上很有种,可她不敢大声叫唤,殊不知这样的反抗只会让谢靖更来劲儿。
谢靖伸手横抱了她,快步走过一程,也不知将她塞在了哪个背光的墙角里,让她小小的挤成一团。
季海棠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那唇就压来,炽烈的气息混着酒气在她腔子里游走,她伸手去推谢靖,只觉得这人似棉中铁,砸也砸不动。
她被他这样长长一段亲,其还喘不匀,就开始掉泪珠子,谢靖似有所觉,捧了她的脸,细细吻着她面庞上的泪水,鼻息在她面庞上缱绻扫动,待寻到那饱满的软唇,又细细摩挲起来,得了这处欢快犹不够,腾了一只手来解她的裙子。
季海棠被他吓得够呛,伸手抓他,指甲划了他的下巴,谢靖轻轻嘶一声,眼角一拉,翻手就将她扣在了墙面子上,扯了外衫下来,露出那对白玉盈盈的肩头,在肩上落了一口。
季海棠“哼”一声就嘤嘤哭了出来,打死她也想不到要在这儿被谢靖这个混球办了!
谢靖拉了衣襟就贴了上来,两人肌肤相磨,季海棠开始求饶:“求求你,求你别这样,谢六叔,求求你好不好,我还要嫁人的。”
谢靖终于顿了一顿,在她肩头细细亲吻起来,哑着嗓子疑惑着:“你穿得这样好看....不穿也好看。”
季海棠哭嗒嗒说:“不好看,不好看,真丑。”
谢靖低低笑起来,将她半剥了搂在怀里贴着,火热的胸膛烫得她的脊背要烧起来...二人重叠的影子落在墙上,阴阴暗暗,这样的羞耻,季海棠低着脸不敢看......
谢靖凑在她耳边说:“石榴花,可怎么像石榴呢?你像海棠才是。”
季海棠看着自己身上那掉了一半的衣裳,哭着说:“你放了我,他们要找我了,放了我好不好?”
谢靖歪过她的脸,在她唇上亲昵,一手在她脖子上拨动,又低声说:“我不该带你到这儿来。”
季海棠还没继续求,又听他叹息道:“我该带你到床上去,石头上去,案几上去。”
季海棠真是被他这一通淫话吓得连腿软都成了奢侈,在那儿半晌吭不出声儿。
过了一会儿,谢靖叹了口浊气,将她扳了过来,要伸手给她理裙子,季海棠很不争气地滑到地上去蜷成一个团,低低求道:“谢六叔,不要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