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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天的霞光穿过树林,落在羽生扬起的剑上,映出了一道凛冽的寒光。
“我把你留在身边是想保护你,可你为什么要从我身边逃走,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辰夜紧紧抱着死去的巫晓,悲愤地抬头瞪着羽生道:“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根本就不是你喜欢的那个巫少主,从一开始就是你在那儿自作多情!”
羽生眼底闪烁出隐忍的光芒,“我不管你是真是假,我也不在乎你到底是谁,我只问你最后一句,你是否还需要我?”
辰夜红着眼眶咬牙不语,在今日之前他都没有讨厌过羽生,上次得羽生舍命相护,他甚至还有点动心。然而如今巫晓一死,他就要把心底那点火苗全给掐灭。
“回答我!”羽生将剑抵在辰夜喉下,剑刃微微颤抖着,在辰夜喉下割开一道细细的血痕。他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然而这个人他却怎么都下不了手。
“如果我说需要你,你会饶我一命吗?”
羽生将剑抵得更紧,“我要的是回答!”
“我需要你。”辰夜直视着羽生的双眼,眼底是刻骨铭心的恨意。
羽生怔怔将剑放了下来,无论爱也好恨也罢,只要还被需要着,他就有坚持下去的理由。因为像他这样的杀手,不被主人需要便意味着死亡,而不被心上人需要,那是比死更可怕的事。
暮色四合,满山林的鸟儿桀桀怪叫着。辰夜亲手挖了一个坑,含泪将巫晓葬在了这片山林里,然后用石头立了一个简陋的墓碑,用自己的血给他写上了姓名。
之后两人又回到了石宫里,打算等明日天亮了再走。辰夜来到自己曾住的那间石室,里面的东西也被族人收走了,床上只垫着一张草席,连张盖的薄被都没有。
这一晚,两人勉强睡在了一张床上,背对背各想着各的心事。辰夜一直觉得很冷,到了大半夜都没睡着。他转过身去望着羽生的后背,羽生呼吸很均匀似乎睡着了,于是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把匕首,他要杀了羽生替巫晓报仇!
一道寒光闪过,刀刃冷不丁插向羽生胸口,谁知羽生倏然睁开双眼,扣住他的手腕一拧,便将匕首夺了过来。
“我还有一手呢!”辰夜指尖凌光一掠,直向羽生脖下刺了过去,可羽生又闪电般扣住他那只手,反身一转便将他欺在了身下。
辰夜咬牙挣了挣,索性瘫在那儿不动了,因为他再怎么用力都挣不过羽生的。
羽生将针和匕首都扔到一旁地上,这才道:“我知道你心里恨我,但若杀了我你也没多少天活头了,这世上只有我能保护你。”
辰夜苦笑道:“我感觉你并不是想保护我,只是想把我困在你身边,自欺欺人罢了。”
“那你就当我自欺欺人吧。”羽生说着忽然压下身来,将辰夜拥入了怀中。辰夜急忙要把他推开,却听他在耳边呢喃道:“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辰夜愣愣停止了挣扎,羽生便把他拥得更紧了,脸也埋在了他的脖子间。那身体上传来炙热人心的温暖,像极了某个被他思念的人。
其实想想羽生真的好可怜,从小就被爹娘遗弃,后来被残忍地做成人蛊,沦为强权者杀人的工具。孤独如他,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却又永远地错过了……
“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会一直保护你。只要我不死,就不会让你比我先死。”
羽生的声音总是那么轻柔,在这样寂静落寞的夜晚,听到他这般低语心都要化了。辰夜犹豫着将手绕到羽生背后,明明想回抱住他,给予他哪怕一丝温暖,但最终还是把手放下了。
良久,羽生终于将辰夜放了开来,按着他的肩膀道:“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想出救你的办法,只有待在我身边你才是最安全的。”
辰夜默然无语,如果羽生没有杀掉巫晓,他对羽生就不会这么排斥了。也许他还会相信羽生喜欢的是自己,而不是把自己当做一个替身。但无论羽生的感情是真是假,他心中都已经有了人,无法再给出任何回应了。
翌日,两人又踏上了旅途。这次目的地是夜郎西部的邻国——滇国。
羽生奉命去收回那枚金印,而辰夜则是无奈跟着一起去。不过他在路上打探了下,要去雷山剑河也是同一个方向。也就是说,如果他能找机会逃走的话,就能顺路去找巫天宠并跟族人汇合了。
几日后两人来到了西边境,才发现许多人被发配至此。百姓们被官兵鞭挞着,拖着厚重的枷锁干苦力活,时不时便能听到一声惨叫,看得辰夜心里不是个滋味。
羽生带辰夜来到这边的营地,本想借地方吃点东西,但意外的是军师竟驻守在这边。
“你怎么过来了?”晏西笑着迎了上来,他无论何时都是一身翩翩白衣,在这黄沙边境里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出任务路过这里。”羽生带辰夜走了过来,辰夜便往羽生身后躲了些,不太想晏西看到自己的脸,可晏西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公子许久不见,近来过得可好?”
辰夜尴尬地笑了笑道:“还好,夫子别来无恙。”
羽生见他们认识有点惊讶,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过来。而晏西在辰夜周身看了看,似乎觉得少了什么,又好奇道:“以前那位红衣兄弟呢?”
辰夜脸色一沉,他也想知道风舜人在何处呢,自从始皇陵一别都过了一个月,也不知道舜和他哥哥现在怎么样了。他心下一阵惆怅,却不知思念的人也正朝这片荒境而来。
西北的风干冷干冷的,蓝天下是荒凉的风景。
此刻,风舜就站在远处的山坡上,他遥望着汉军的营地道:“再往那边去就是军营了,我们等天黑再过境吧。”
鬼尧点了点头,于是两人躲到附近的矮树丛里,然后拿出干粮边吃边喝水。
上次兄弟俩在始皇陵错失了宝藏,之后跟楚决一起见到了巫天宠。她告诉他们,陈立在攻下夜郎后没能拿到王权之印,而这块金印被夜郎皇子带走逃到滇国去了。所以兄弟来到西边境,也是为了去滇国寻回那枚金印。
“你觉得那个女人说的话能信吗?”鬼尧望着弟弟道。
“她正被陈立追杀,跟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骗我们对她没好处。”
风舜说着眼底掠过一抹寒意,“我们一定要赶在陈立之前拿到金印,就算把金印毁掉也不能让敌人得手。总有一天,我要他跪下给阴安侯家谢罪。”
鬼尧神色复杂地看着弟弟,复仇的事他本不想把弟弟牵扯进来,没想到弟弟现在反而比自己陷得还深了。
这时林子外突然传来吆喝声,一队士兵正押着一群俘虏经过。队列中男女老少都有,个个衣衫褴褛,面色凄苦。
风舜每次看到这种场景,内心都会涌出一股深深的无奈。在来边境的路上,他和哥哥也经常遭到官兵盘问,好在他手上有一块令牌,而这块令牌就是晏夫子曾送给他的,太守陈立的亲信令牌。
“呜呜呜……”俘虏中响起一阵女童的哭泣声。
风舜循声望去,忽然发现其中有个少年很是眼熟,那少年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女孩,正是那小女孩在嘤嘤哭泣。无论士兵怎么鞭挞,少年都死死护着怀中的小女孩,而他背上早已被皮鞭抽开了花,脚踝处的锁铐也在皮肤上磨出了一圈血痕。
“那是——竹王府的兄妹啊!”风舜目光颤了颤,想想如今夜郎王被诛杀,而竹王府作为王亲必然会遭到牵连啊。
风舜当即放下吃的要过去,鬼尧忙拉住他道:“那些人我们救不了的,还是算了吧!”
“当初竹王府于我有恩,换了别人我可以不救,但这对兄妹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管。更何况我手上还有令牌,让官兵放两个人应该不难吧?”
鬼尧摇头道:“此令牌拿着当通行令还好,但若拿去救人一定会被军官注意到,到时我们就别想过境了,你可要想清楚了。”
眼看队列渐渐走远,风舜索性挣开哥哥,追上去拦在了队列前。
“大胆!何人挡道?”领头的士兵喝令道。
风舜揭开头顶的兜帽,同时出示令牌道:“怎么瞎了狗眼,连本官都不认识吗?”
士兵们一见令牌便齐刷刷跪了下来,惶恐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是哪边的军官?”
“其实本官也只是路过,看这群俘虏中有个少年不错,便想带回去做奴才。”
领头的士兵立刻恭维道:“请您随便挑。”
风舜于是走到人群间,停在了那少年郎跟前。只见对方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都是青紫淤伤,唯有那双眼睛还算明亮。这样一副尊容实在让人无法想象,他就是昔日竹王府那个锦衣玉食的大少爷。
“舜……怎么是你?”竹阳眼中光芒闪烁,怀中的妹妹也停止啜泣,欣喜地喊了一声舜哥哥。
风舜小声叫兄妹俩先不要说话,然后要士兵把他们身上的枷锁解开了。
“谢了,等本官回去了会替你们美言几句,那么人就带走了。”风舜说罢,便拉着竹氏兄妹疾步往林子那边去。
领头的士兵面上恭恭敬敬,然而风舜刚走没多远,他便要小兵赶去军营里通报了。
此时,羽生等人正在营帐内吃饭,一名士兵匆忙进来道:“报——方才有位面生的军官出示太守令牌,并要走了两名俘虏,这边想请示到底是哪位军官。”
羽生和晏西对望一眼,太守令牌只有他俩和几位副将有,而几位副将大家都见过了,那么会是谁拿着令牌要俘虏呢?
于是两人便匆匆出去了,而辰夜则继续坐那儿吃东西,心想反正也不关自己的事。
另一边,风舜带竹氏兄妹来到一处山坡下,然后拿出一些盘缠塞到竹阳手中,“这些盘缠你拿着跟妹妹买些吃的,赶紧逃命去吧,我就不送你们了,一定要好好保重。”
“你留在这儿要做什么,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吧?”竹阳不舍道。想当初自己发誓跟风舜断绝关系,可如今落魄处又缝他如此照顾,心中顿时愧疚不已。
“别管我做什么,总之你们快走,此地不宜久留。”风舜说着便开始推搡竹阳,竹阳这才抱着妹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纵然还有千言万语,但已是绝境身不由己,只愿今后天涯各自安好。
目送竹氏兄妹走远后,风舜这才回头去找自己哥哥。然而等他回到原来那片矮树丛附近,却发现哥哥已经被一队士兵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