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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之夜,窗外虫鸣,室内灯火摇曳。
辰夜靠在卧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念道:“灵璧一石天下奇,声如青铜色如玉。石质细腻,坚如贞玉,扣之拂之,声音琤琮,乃八音之石。”
据手扎记载,如今最上等的灵璧石被打造成了一块砚台,正收藏在律令堂公首大人的书房内。而律令堂就是夜郎的司法部门,公首就是统领律令堂的最高政官,要想偷这块灵璧台无异于虎口夺食。
不过一想到律令堂,辰夜就联想到了汉朝的廷尉府,自然又想起了来自廷尉府的风舜。
“该死的!怎么又是他!”辰夜将手札狠狠摔在了地上,那晚的场景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正当他们以为要逃出升天的时候,风舜和青獒却在等他们自投罗网。双方冷冷对峙时,雪獒不知从哪儿冲了过来,咆哮着向风舜扑了过去,而青獒护主心切,两只巨犬登时撕咬成一团。
风舜急忙厉声制止,可雪獒却像发狂似的越咬越凶悍,霎时就将青獒咬得满身是血。风舜不愿意用剑伤害雪獒,无奈只能用身体拼命护住青獒。不料雪獒毫不留情地咬了上去,一口比一口狠,咬得血花飞溅,惨不忍睹!
“不要!”辰夜猛然回过神来,冲上去拽住雪獒的尾巴,它这才停止疯狂的撕咬。但它看风舜的眼神仍然充满了敌意,似乎是在向他示威。
“够了……你们快逃吧。”风舜无力地靠在青獒身上,他觉得自己败得一塌糊涂。曾经好歹相半十年,可如今它为了新主人却能要自己的命,悲莫大于心死。
辰夜看着风舜哀伤的目光,一股深深的罪恶感涌上心头,他觉得是自己把雪獒变成了这样一头野兽,是自己破坏了他们曾经真挚的情谊!
“快走吧少主,那些人的幻觉马上就要消失了。”巫晓拽了拽辰夜的手臂,后怕地看了看不远处那群侍卫。
“你好自为之吧。”辰夜一咬牙便跨到了雪獒背上,伸手将巫晓拉了上来,两人就这样坐在雪獒背上,在宫宇之上飞檐走壁。
最后辰夜回头看风舜的时候,风舜还靠在青獒怀中目送他们,即便距离越来越远,可那悲凉的目光却深深烙在了他心上,久久挥之不去……
翌日清晨,山林间鸟语花香。
辰夜穿行在两山之间的罅隙中,巫晓正跟在他身后不远处。自从上次皇子放火烧山后,族人就把原来的入口封闭了,并在后山开了一个更加隐蔽的入口,唯有这样一条长长的山缝才能通向外界。
好一会儿终于豁然开朗,辰夜挥了把汗道:“阿晓你就别跟着我了,我只是想出去散个心。”
巫晓撇嘴道:“那少主干嘛收拾行李?还拿了不少银两是要出远门吧?”
“我只是想去江上找一个朋友,玩两天就回来了。”
“我不管,以后少主去哪儿我都要跟着!”巫晓上前拽住辰夜的手臂,辰夜不禁苦笑了两下,这家伙以前可没这么缠人呐。
日暮时分,两人总算是赶到了牂牁江岸,辰夜特地选了豪华的晋家商船。因为他心中郁闷无处诉说,现在唯一想见的人就是晋斯了,但隐隐的又害怕再次见到他。
船上丝竹响起,女子笙歌燕舞,四座皆是谈生意的商贾。辰夜和巫晓坐在角落里吃点心,辰夜的目光一直在人群中流连,按理晋斯会出面应酬这些商人,然而他却迟迟没有出现。
“少主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不能跟我说说吗?”
“没什么。”辰夜黯然叹了一声,这时人群中突然起了一阵动乱,一个彪形大汉狂冲而来,他脚上拖着沉重的枷锁,狂奔时一连掀翻了好几张桌子。眼见那大汉向自己这边冲来,辰夜忙拉起巫晓闪到一旁。
“看你往哪儿逃!”一名蓝袍男子飞身上前,一把将那彪形大汉摁在桌上,同时利索地反扣住大汉的手臂,将一道铁索拷在了大汉手腕上。
大汉不满地嚷嚷了两声,不料男子猛地扣住他的后脑勺,“啪”的一声,竟将他整个脑袋拍进了桌腹中!
人群不禁发出一阵唏嘘,没想到这蓝袍人身材不高,体型甚至还有点瘦削,但动起手来简直比猛虎还剽悍。
蓝袍男子大功告成地拍了拍手,见众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忙摆手道:“没事没事,律令堂抓个人而已,各位该干嘛干嘛去。”
这时守卫们赶过来大声吆喝道:“怎么又是你小子,这都第几次了!”
“嘿嘿真巧又是我,麻烦帮我把人犯扔到船舱里关着,明日一早我再带他下去,不好意思又给你们添麻烦了,记得替我向你们晋少侯说声抱歉!”
“请你以后别再坐我们晋家的船了!”守卫们抱怨着将人犯拖下去了。
蓝袍男子讪笑了两声,转身正准备找个位置休息,无意瞥见站在一旁的辰夜,不由得吃惊道:“辰夜!你怎么在这里?”
辰夜满头问号,这哥们儿谁啊?
“我是楚决,你不记得了吗?”男子说着揭开头顶的兜帽,信手拨了拨凌乱的长发。只见他左眼上缠着白色布带,脖侧还纹着一块苍狼刺青,再配上一身破烂的深色长袍,看起来就像个怪癖的独眼杀手。
“处,处决?”辰夜眼角抽搐,这名字听起来好不吉利啊。
“去年这时候咱们见过一面,当时你正和你姐姐一起。”
辰夜没有任何印象,不过听对方的口气应该是原主的熟人,于是他立马装出熟络的样子招呼道:“原来是你啊,真是好久不见,正巧咱俩来喝一杯!”
两人就近找了张桌子坐下,叫人乘了一桌好菜上来。此刻辰夜丝毫没有发觉,身后的巫晓神色异常紧张,正杵在那里不知所措。
“是他,一定是他!”巫晓不会认错,这个自称是楚决的男人,就是之前那个胁迫自己的男人,他记得对方脖子上有块苍狼刺青!
“这位小兄弟也坐下来一起吃呗!”楚决别有用意地微笑着,伸手示意巫晓过来坐。巫晓愣了一愣,这才迟疑着坐在少主身旁,但眼神一直是警惕地瞪着对方。
辰夜一边给楚决倒酒,一边套话道:“兄弟,还记得当初咱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当然是因为你姐啊,我和她以前共事国主,久而久之便熟络了起来。她常跟我说起她有个弟弟,所以你入宫那次便带给我见了一见。没想到你跟你姐长得那么像,就连头发都是一样罕见的卷发,很引人注目呢。”
楚决说着伸手触摸辰夜的头发,巫晓见状慌忙将少主拉过来,用复杂的眼神瞪着楚决。
“是么?”辰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鬓旁的发,他也觉得自己这头大卷发太抢眼了,所以出门前特意把长发编成了一条麻花。
“那自打咱们上次见过之后,你有没有再见过我姐姐呢?”
楚决摇头叹道:“那之后不久老国主驾崩了,随后我俩便各奔东西再也没有见过面,后来我听说她失踪了是吗?”
“是啊,那我姐当初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就是你认为可能与她失踪有关的事?”
“有哇,我记得她好像有一本手扎,里面记载着好多宝贝呢!她总是神秘兮兮的不给我看,有时她还开跟我打趣说,如果哪天她不见了,一定是偷手札上的宝贝去了。”楚决开玩笑似的说道,但辰夜的神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这么看来,手札上记载的宝石果然至关重要,辰夜越发坚定了偷盗宝物的决心。只要能找到原主的姐姐,说不定自己老姐也跟着出现了。
“很久没听到你的消息了,这段时间你都在忙什么呢?”楚决边吃边问。
“你知道我这人一向深居简出,日子一成不变也没啥好说的,倒是你,现在是律令堂的人?”
楚决哈哈笑道:“我啊,就是个在律令堂打杂的,最近正在押犯人回都城。刚接到上头通知,让我赶回去审讯一个重犯,别说这人的来历还真把我吓到了,害我兴奋得一整晚都没睡着!”
辰夜投来好奇的眼神,楚决便冲他勾了勾手指,凑到他耳边道:“就是那个大汉来的名捕,你一定听说过吧?”
“你说什么?!”辰夜手一抖酒都洒了,楚决忙用手指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道:“上面怀疑他与逆贼勾结,特要我赶回去审讯呢。不过啊,派到我手上的案件,基本都是死刑哟。”
“他好端端的怎么就犯了死罪?”辰夜凝神一想,上次皇子要砍自己时风舜曾从中阻拦,所以很可能是皇子怀恨在心,因此给风舜套了个死罪。
“你瞅瞅我这把镰刀。”楚决说着抽出腰侧的镰刀,“是不是比一般的镰刀大许多?这就是斩头镰,专门用来给犯人斩脑袋的。因为我处理的都是极端案件,很多时候都是直接杀人,把犯人的脑袋拎回去交差就可以了。”
辰夜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楚决的五官还算俊朗,但从某个角度来看黑眼圈很重,笑起来时会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一旁的巫晓额上冷汗不断,双手紧紧扣住自己的膝盖。还记得那天他拒绝出卖少主,就是这个楚决,残忍地用匕首刺穿了他的掌心,到现在他掌心的伤还没痊愈。
“你俩该不会被我吓到了吧?”楚决将脑袋伸向前面,滑稽地打量着二人,然后又哈哈大笑了起来。两人不知该作何回应,只好尴尬地跟着傻笑。
四周仍然一片笙歌燕舞,一名侍从快步穿过人群,来到一间宽敞的大房内。一名青袍男子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用手肘支着下巴,凝神望着窗外的江景。
“禀告侯爷,那个楚决又砸坏咱们东西了。”
“就是那个前朝的御前侍卫吗?”晋斯疲惫地捏了捏额角,“哦不对,他现在好像是律令堂的刑官……那就把他砸坏的东西统计出来,做成账册送一份到他们律令堂去。让公首大人来赔咱们的钱,看他还敢不敢在晋家的地盘撒野。”
晋斯顿了顿又道:“对了,让你们找的人有消息吗?”
“目前还没有,不过属下已经加派人手四处打探,相信很快就会有线索的,还请您耐心等待。”
这时晋斯禁不住咳嗽了两声,侍从忙上前一步道:“侯爷,您的病,有记得吃药吗?”
“我害的是相思病,吃药是不管用的。”
侍从犹豫道:“实不相瞒,属下方才在船上看到一个少年,他一身玄衣朱唇皓齿,带着一丝神秘的气质,感觉和您说的那人有些像。”
“此话当真?”晋斯立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激动地过去扶住侍从的肩膀,“快告诉我你在哪儿看到的?”
“就在艺妓们唱曲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