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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一发,像是只有一眨眼的时候,‘嘭’的一声,普兰馨的身子掉在了她的马前,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她丢下了刀,翻身掉落在马下,伸手去抱掉下来的身体,却抱了一手血,接着,血在普兰馨的周身散开,像是盛开的,美丽的花朵一般。
南界王翻眼昏死过去,陆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魂魄全部出窍,只剩下了空荡荡的去壳,接着恨意从胸口开始分散四周,抱着普兰馨的身体,她猩红着眼抬起了头,看着城墙上的人,咬着牙开口“西漠狼王,今天我让你们走一个,我就拔刀砍了自己”
“走”西漠狼王显然没有想到普兰馨会有这样的举动,第一反应就是要走,只是刚一动,所有的弓箭手对准了楼上的士兵。
立刻,西漠的兵将全部停了下来,西漠狼王也停了下来,站着,强撑着看着陆珈,不屑的开口“是你的女人自己下去的,跟我无关”
“下来……”陆珈暗哑着开口,转头猩红着眼看着城墙上的西漠狼王“下来跟我决战……”
“北界王”南界王开口,仲长繁也吓得跟着跑过来,躬着身急切的开口“大王万万不可啊,您何须如此,您不必如此啊”
“我给你个机会”陆珈的尖冲着城墙上,满眼血丝的开口“因为你今天横竖都是一死,我也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下去就下去”西漠狼王看着城下的弓箭手,也豁出去了,转身不顾城上人的阻拦下了城墙,扯掉黑色披风,拿起大刀顺着垛口楼梯下了城墙。
“谁都不许动”耳边一片轰鸣,陆珈全身颤抖的抱着怀里满身是血的人,任由普兰馨的血把自己的棉袍浸透。
风在耳边带着呼声,每个人都在陆珈耳边张合着嘴,但是陆珈听不到任何的话,抬起头看着正对面过来的西漠狼王,陆珈的眼睛开始发红。
魔怔了一般,陆珈放下普兰馨,伸手捡起了地上的钢刀,刀尖指着对面的西漠狼王,耳朵轰鸣的只能听到自己的说话声。
“亮出你的刀”陆珈说着话,耳边轰鸣不断“你不是不知道我的本事吗?我让你知道知道,亮出你的刀——”
“……”没来由的,西漠狼王往后退了一步,瞪圆了眼睛,强硬的对着面前仇恨满腔的北界王。
“北界王”西漠狼王开口,寒风中,脚步不知觉往后退了一步“这话可是你说的,我赢了你得让我走,而且你们谁都不能插手”
“亮出你的刀”陆珈猩红着眼睛厉声吼“我说亮出你的刀,跟我一战,听到没有”
“你……”西漠狼王闪烁着眼眸,看着对面疯魔了一般的北界王,心里居然在颤抖,这个出了名的吃人肉喝人血的北界王,怒上来了。
而对面站的,居然是自己,这个是多么悲催的事。
“我让你出手”崩溃般的嘶吼中,陆珈举着刀对着西漠狼王飞奔而来,西漠狼王睁大了眼睛,看着挂着风劈头砍来的陆珈,亮出刀,脚下却往后退着,只是对面的北界王举刀连连进攻,退无可退间,西漠狼王举起刀往上抬手,重重的挡住了陆珈的刀。
‘嘡啷’一声响,两把宝刀相撞,火星四射,势均力敌,不分伯仲,这一刻,西漠狼王心里真的惊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认,北界王的身手确实不错,确实是有实力在身的,天下间,能跟他打这样的平手的,确实寥寥无几。
一招过后,陆珈的手腕翻转,刀直奔西漠狼王的脖颈而去,没想到陆珈会下这么死的手,同样也翻转手腕相抵,与此同时,陆珈手中的刀翻飞直接横扫西漠狼王的双腿。
西漠狼王情急之下飞身而起,陆珈紧接着反手到随着西漠狼王的起身而上,袍子的衣摆愣生生的削掉了一角,西漠狼王大惊失色,连退几步,举刀相迎,直奔陆珈的面门。
陆珈举刀用反手的空隙,刀口翻转间,侧身转身,只是刹那的功夫,刀尖顺势就到了,西漠狼王躲闪不及,只好顺势往后跳,只是刀尖还是挂着了衣袍,顿时血飞了出来,溅满了衣衫。
西漠狼王捂着胳膊往后跳,陆珈哪里肯给他逃走的机会,反手间,大刀随后就到了,而且直奔西漠狼王的脖颈而去。
东界王站在后面,看着北界王对西漠狼王刀刀致命的下狠手,也是无声的扬起了头,感受着北风的犀利。
西漠狼王的功夫不差,但是现在面对毫无理智可言的北界王,也只是节节败退,看这个架势,西漠狼王,今天这条命要交待在这里了。
西漠狼王完了,南界王……。
低头看昏死在普兰馨身边的南界王,东界王低头,唉声叹气。
南界王,也完了,那西秦……三分都在北界王手中了,那东界,怕是,也不保了。
如果是这样,下一步,他该怎么做,反抗,还是……主动交出城,主动交出城,他的一世英名皆毁,但是如果反抗……。
东界王再次抬头,正好看到北界王在激战中举起刀,重重的劈掉了西漠狼王的胳膊,一声哀嚎,西漠狼王捂着胳膊倒在了血泊中,只是眨眼的功夫,北界王的刀就到了,直奔西漠狼王的脖子。
“等等——”捂着胳膊,西漠狼王大叫“北界王,你以为今天的事是只有我吗?”
西漠狼王开口,忍着剧痛,狂妄的大笑“告诉你北界王,今天也是你后院起火的结果”
“大王”仲大夫闻言,慌忙的跑过来,陆珈的刀放在西漠狼王的脖颈处,满眼血红的看着西漠狼王。
“都是你的夫人做的”西漠狼王大笑“哈哈哈,都是你的夫人做的,蝶舞夫人做的,怎么听了心情怎么样?!”
“大王”仲大夫在一旁躬身,小心的开口“先回吧,这件事以后说”
“不相信啊”西漠狼王不顾手上的血,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扬手丢个陆珈,大笑“北界王,相不相信我也告诉你,今天的一切都是沈蝶舞做的,南界公主是沈蝶舞设计来的,被我抓住的,再告诉你,北界的大夫也是沈蝶舞找人杀的,但是不是我们杀的,是大梁内侍卫杀的。
再告诉你,沈蝶舞今天就跟着大梁的人去大梁了,去伺候大梁萧皇去了,北界王啊北界王,你的头顶真绿啊,可以种草了……”
“住口”仲大夫怒斥,陆珈则无声的咬牙,加重了手上的劲,只是一瞬间,血溅地面,西漠狼王的头跟身子分家。
仲大夫吓得瞪大了眼睛,被陆珈抓着胳膊拉着往回走,身后有将士过去收拾身体,城楼上,西漠的士兵早已吓得没有血色,看着北界王转身回来,都缓缓地跪在了原地,丢下兵器举起了手。
“大王”卢炎走过来躬身,陆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伸手抱起被血浸透的普兰馨,声音暗哑的开口“去审问西漠的将士,论罪定罪”
“是”看大王抱着公主走,卢炎低头,心里也是一阵难过:没想到,公主就这么没了。
“南界王,南界王”看着北界王抱着南界公主走远,东界王单腿跪下来,伸手掐着南界王的人中呼唤“南界王,南界王——”
“唔——”一声闷哼,南界王醒了过来,低头看满地的血,转头看跟着北界王走的人群,悲声难止,还是顺着东界王的搀扶站起了身。
整理着衣袍,老泪纵横,对着东界王深深鞠了一躬。
“感谢东界王今晚的鼎力相助,我父女永感恩情”
“南界王”看着南界王的模样,东界王也是有点难过,毕竟共事了一辈子“老哥哥,您节哀啊,这日子总是要过的”
“东界王——”东界王开口,躬着身呜咽出声“你我共事二十几年,此间也有摩擦,也有误解,但是,老哥哥心里,始终拿你当个亲人来看,你年少而来,我中年相迎,一晃二十几年过去,我老了,东界王你也长大了……”
“南界王——”看着南界王的神色,东界王心里紧了一下,眼睛里也是点点闪烁“您说的是什么,你我的日子还长着呢,还长着呢?!”
“……”无声的摇头摆手,南界王的眼里泪水不停坠落,弯下身,对着东界王深深一躬“东界王,老哥哥先走了,往后的岁月里,有个山高水低,你看在老哥哥的面子上,能放一马放一马,能退一步退一步,老哥哥,在这里先谢过你了……”
“南界王”东界王心里发紧,使劲的眨着眼睛,防止眼里发潮,勉强的笑着发出声“您,您这是怎么了,您在说什么啊”
“呜呜呜”痛哭着,南界王再次躬身后,蹒跚着身体,深一脚浅一脚的追着北界王的脚步,追赶着他的命根子,他的女儿。
“大王”身边谋士燕田过来,看着南界王走远的背影“你真的听南界王的话吗?现在北界王这边大乱,可是个好时机啊”
“……”看着南界王蹒跚的背影,东界王眨着眼里泛起的泪花“南界王跟我斗了一辈子,也不曾害过我……我”
“大王”身边的谋士燕田再次开口“不可有妇人之仁啊”
“回去吧”看着南界王的背影,东界王落寞的往回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什么事儿都放下,本王,要送南界王一程”
走在东界王身后,那谋士的眼眸越来越深。
陆珈抱着普兰馨一直走一直走,两个时辰后,走进了西界的行宫,当着众人的面关上了门,把所有的喧嚣堵在了门口,抱着普兰馨的尸体,坐在了西界王宫正殿的台阶上,魂魄出窍了一般坐着。
两天,日出日落,寒夜暖阳,整整两天,陆珈坐在正殿的门口,抱着怀里的尸体,一动不动。
她分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她似乎没有了思绪,她被偌大的内疚填满,让她说不了话,起不了身,走不了路,只能这么坐着,只能这么待着,仿佛她动一下就是天惊地动的罪过。
后来她想通了,如果普兰馨是为了北界王死的,那她就用北界王的身份多陪普兰馨一会儿,也许普兰馨走的就不会这么孤单,拿如果是这样,她就多陪普兰馨一会儿吧,多一天是一天。
天又是一黑一明,风云变幻,白天黑夜交替,明月与日头的相逢,缓缓地,慢慢的交替,天亮,一天又要过去。
大门缓缓地开了,南界王满头的白发,用瞬间老的认不出年龄的速度出现在她面前。
南界王从外面走了进来,提着食盒,抬头看着台阶上那个满身干涸凝固的血,目光呆滞的抱着怀里的人坐在正殿台阶上的北界王,霎时也是老泪纵横。
“北界王”南界王把食盒放下,满眼的泪看着陆珈的干涸的唇,满身干的血“你不是想我这个丧女之痛的老人家来劝你吧”
“……”陆珈动了动,顿时眼里蓄满了泪水,泪水滑过干涸的唇,顺着下巴落下。
“让她走吧”南界王失声哽咽,伸手抚摸着普兰馨苍白的脸“我总说我女儿不懂事,没有管教,现在看不是的,我的女儿是个识大体,懂大义的好孩子是我的骄傲,馨儿做得对做得好”
“……”泪水流的更急,陆珈低头看着怀里满脸苍白的普兰馨,声音沙哑的开口“我对不起她,她不认识我就好了,没有我……就好了”
“我相信我女儿”南界王苍老的开口“我女儿是愿意认识你的,在是她的愿望,谁也不能剥夺她的愿望,让她走吧”南界王悲痛的开口“让她走吧,她看你这么难过,一定也走的不安心,你也不要难过了,好吧”
“……”抱着普兰馨抬起了头,陆珈的泪顺着脸颊淌着,南界王站起身,伸手拉着陆珈站起身,苍老的,缓缓地开口“走吧,我在外面的花园那里搭了个木台,让她走吧”
“……”泪流不止,陆珈抱着怀里的人儿,跟着南界王一步步的走着,后院花园,满目的花园中,搭着一个木架子,几个侍卫在周围举着火把站着,看着陆珈出现后,都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因为陆珈的随身带着的悲伤。
“来,放上去吧”南界王把着垫好了枕头,招手陆珈过来“来慢慢的,别把她吵醒了,她小时候睡觉就轻,我哄她睡觉难着呢”
“……”泪水更盛,陆珈把普兰馨放了上去,南界王小心翼翼的帮普兰馨擦拭着脸,满脸的疼爱抚着普兰馨的额头,抬头笑着看陆珈。
“你跟我来一趟,我找你有事”
“……”脸色怔了一下,陆珈抬头看着南界王,南界王笑着摆手“你别问我,你的声音也说不出话,你跟我走就是了”
“……”也没有再说话,陆珈跟着背着手的南界王,往外走,走出后院,走出西界的大门,走向宽阔的街道。
充满阳光的大道上,人们看到一老一少两个人,老人白发苍苍,身形佝偻,少的一身褶皱的银白长袍,满身干涸的血迹,脸上满脸的泪痕,就那么一前一后走着,长长久久的走着。
走出北界,走向南界的都城,走向南界的王宫,走向南界的大殿。
南界的大殿中,整整齐齐的站满了文武两边的朝臣,看着大王回来,看到大王身后跟着的北界王,也突然明白了什么,都无声的低下了头。
“来——”南界王背着手走上主位,对着陆珈招手,满脸的疲惫“你过来”
“是”陆珈躬身,顺着南界王的手上去,站在书案的一侧,再次对着南界王躬身。
“这个人就是北界王”南界王开口,抬头看着满殿低着头的朝臣“你们有什么想问,只管问,北界王”南界王转头看陆珈,认真到不容反驳的开口“你必须答,问什么你答什么,知道吗?”
“是……”点着头,陆珈声音暗哑的开口。大殿里依旧是一片安静,静到掉一根针都能听到的地步。
陆珈低着头,强撑着精神看着满殿的朝臣。
陆珈隐隐约约大概猜到了南界王想要做什么,但是在这一刻来临,陆珈心里没有半分欢喜,只是空荡荡的心口,装着满满的内疚。
“北界王”殿中,终于,文班中还是有人站了出来,在静悄悄的大殿里“你说说,你一直号称一路上挂尸体过来的北界王,残暴出名,你怎么给民众带来福利。外界称你是伽蓝,称东界王是无天,我就想问你,你们同是一枝,你怎么证明你比东界王强”
“我”陆珈开口,声音沙哑的几乎没有声音,撑着嗓子,陆珈站着拱手,缓缓地开口。
“我并不是天降下来的菩萨”陆珈开口,声音沙哑“五六年前,我一个人误入北界,北界正在杀人,十四岁到50岁的男子都得抓起来,绑在山头,有钱的就拿钱去赎,没钱的就拿十四到十八岁的女孩去赎,那一天下着大雪,我寄居在一个农户家里,半夜时分,西界的士兵,举着火把,带着冰刃明目张胆的去隔壁的一个农户家中,去强暴那户人家的女儿。
那两个女孩不过十三四的年纪,我当时看不过去,就在不知道情况的情况冲了出去,杀了那些士兵,杀了他们我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我走不掉了,我走了,那个村子就得被屠了,没有办法,我就顶着头皮上。
我的名字里有一个‘珈’字,‘珈’泛以伽蓝为注音,为了让那些贼人有畏惧,我就说,我伽蓝菩萨派来普度众生的,后来我救出了北界最后的士兵,也在北界最危险的时候,被推上了北界王的位置。
我不认为我有能力带着北界的人打过来,可是真的打过来了,一直到现在,我敢说,我的士兵,我的队伍,从来没有在民众身上犯过错误,我的军规很严,我不允许他们懂百姓一根手指头,我自认俯仰无愧于苍天,无愧于苍生”
“我问你答”南界王开口,转头看陆珈“可以这么说,到现在我们都认为,当初跟我跟东界王瓜分西界,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的损伤,甚至可以跟我们联盟巩固各自的土地,可以说是最合算的买卖,我问你,当时你为什么要放弃,甚至不惜堵上一切跟我们为敌,为的要是什么?你说,不要想!”
陆珈闻言一愣,抬头看两旁静悄悄的人群,撑着嗓子对着南界王拱手,继续开口。
“这一点我跟您提过,东界王进军西界不过短短三天,西界都城中发生烧杀抢掠时间几十宗,西界都城他们都敢这个放肆,更何况是其他的地方”
“我拼死拼活的打回来,就是为了不让民众受责难,受苦难,但是我如果把西界分给他们,我就等于把那些民众送给他们宰割,那我打回来还有什么意思?!”
微风送来,带着冬日风的寒意,大殿里依旧沉默,两旁的大臣都低着头默默听着,情绪陷入了胶着,带着漫不经意的尴尬与无奈的哀伤。
“北界王”左边的文班中,有一个低着头开了口,在寂静的大殿“微臣斗胆一问,正如您所言,您是拼死打回来的,您拼死打回来,难道为的不是北界王这个位置吗?真若不在意,大可以退位,不去留恋王位,岂不是更好”
“对”殿内一阵附和声,南界王在主位上睁开了眼睛,所有的臣子都破釜沉舟一般的抬起了头,站直了身子,他们在等回答,等北界王的回答,他们想知道,这个素来狂妄的帝王,会怎么回答这个问。
“我刚才就说了”稳着声音再次开口。
陆珈到这一刻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今天,现在,是南界王给她了,现在的这个阵势是对她的考核,考核的结果直接关乎到,她能否接手北界,解决安危。
刚才有朝臣提到了东界王,如果今天她接不到,就是东界王的了。
可是他们来接手,南界王要去哪里?!伤心难过过度,要隐退了吗?!
“我不愿意瓜分西界,并非我留恋权势”沉淀着心思,陆珈继续开口“我到任何时候都敢说,各位也可以监督我,若有人能站出来,善待黎民,善待天下,我随时都能让出我的权位,我本就是闲来之人,闲下来,自在的走,有什么可惜”
她发誓,她说的句句是真,她绝不留恋这个权势,她太放心不下这些正在受苦的民众。
“所以,我还是那一句”接着开口,殿外正面来的光,让陆珈有些眩晕“我不愿意瓜分西界,是因为我看不到希望,我看不到他们,包括你们,能给西界民众带来什么?!还是那句话,如果我带着人打回来,再把他们瓜分出去,眼睁睁的看着再变成一座座死城,那我打回来就没有任何的意义,那才是我最为不耻的,我刀口舔刃,为的如果是我自己的话,那我大可以在隐雾山就转身而走,我何必来到这里”
“敢问北界王说的‘希望’是什么?”人群中的质疑声再次发出,态度强硬“如果北界王用所谓的‘希望’来掩饰你夺位的决心,微臣觉得,那才是最为人不耻的!”
朝堂中又是一阵沉默,南界王再次闭上了眼睛,众臣的头再次抬起,眼睛里都不乏挑衅“请大王解答”
“我说的希望”陆珈接着开口,声音深沉“两句话,八个词,权势,野心,民众,生灵,吃饭,安家,平安,幸福,我要的很简单,却也太难,因为这一路上我看到了太多的尸横遍野,太多的破旧山河上的子离子散,河山断壁残垣”
顿了一下,陆珈转头看着那些低着头的大臣。
“我们,做成最高层别的统治者”撑着声音,撑着身体,陆珈接着开口“我们想的是不是该如何为民众谋福利,是不是该想的是如何解救他们。我想是的,我们想的,应该是如何给他们安稳的家园,为他们守住幸福。
王,之所以为王,并不是主头的意思,更重要的应该是,王之所以为王,是因为他们能带头,敢带头,愿意带头给民众幸福,给民众希望,给民众安稳,这,才是王,最正确的解读”
大殿中仍然是一片静,只是明显的没有了刚才的冷硬,外面刚刚埋进云层的阳光,终于冲破云层出来,日光一缕照了进来,给这个冰冷的大殿添了一丝温暖,添了一层光芒,也添了一束光,这束光像是久违的曙光一样照进了每个人的心田,让人有了温暖,有了希望,有了走下去的动力。
“大王”许久之后,众臣中有一个人走了出来,花甲的年纪,发髻斑白,精气神虽然在,但是身形却早已岣嵝,那老者躬身对着南界王,伸手摘掉了头上的帽子,在南界王的大惊失色里,由衷的笑着。
“大王”那人坚定的笑着,白色的胡须发髻碎发,在随着殿外吹进来的风飘扬“我们无话要问了”
“好”南界王疲惫着,坐直身子,转头看陆珈“你过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是”陆珈躬身,往前走了一步,看着殿中的朝臣。
“宿文柏,龙俊风”南界王开口,文武两班的首位站了出来,对着陆珈躬身“大王”
“这是我的首班大夫宿文柏,武班督卫宿文柏,一生追随与我,虽无大功,却也无过,希望,你以后善待他们”
“大王”两人悲伤的开口,南界王摆手“你们走向一旁”
“是”两人忍住悲切,转身走向一旁,南界王看着满殿朝臣,也是满满的不舍“这满殿,文班二十人,武班二十人,都是我的得力助手,同样的虽无大功,却也无过,守卫我多年,对我忠心耿耿,为我风里雨里奔劳,日后有个马高蹬短,不尽人意的地方,北界王,你看在我的份上,看在公主的份上,多担待一些”
“大王——”殿中大臣悲伤的开口,陆珈也低头站在一旁躬身,南界王抬头,老眼昏花一眼,看着殿前的几位老臣,对着他们招手“普爱卿,你们出来”
“是”最前面,几个老人低着头走了出来,南界王转头看陆珈,眼神迷蒙的开口“这几位都是原西秦的旧臣,西秦落败后,无处可去,我就把他们接到了南界,这些年,虽没有享受过什么荣华富贵,却也是落了一个安稳的晚年,北界王,不必给他们什么,一块薄地,一个院子,给他们养老就好”
“是”在那些老臣的拭泪里,陆珈躬身,一躬到底,因为南界王说的太过悲伤,让陆珈有些说不出话来。
“都下去吧”南界王像是累得起不了身,对着殿中的人挥手“都下去吧”
“大王—”殿内的大臣止不住悲伤“您节哀啊”
“知道知道”南界王疲惫的摆手,安慰着开口“我没事,没事,你们下去吧”
“是”殿内的大臣躬身往外走,看着那些大臣的背影走远,南界王站起身背着手往外走,陆珈在后面跟着,还是原来的路程,所有人的注视下,一老一少,一前一后又走了一遍。
所过之处,行人无不驻首,都抬头看着,看着那两个身影走远,有妇人忍不住别头,用手绢擦拭着眼泪。
因为这一前一后,一老一少两人身上带的生离死别的悲伤,浓烈的化不开。
最后面,东界王一个人一身黑袍,隔着两人一段距离走着,抬头看着最前面的南界王。
“无论任何时候,不要为难东界王”南界王走着,一脚前一脚后的踏进西界王宫门口的时候,深沉的开口“东界王也是个情痴的人,多年来,虽暴戾,却也是政权纠葛,无可奈何,若东界王无心与你恋战,你就给他一方霸土,让他安定生活,你年轻,东界王无儿无女,终究不过,东界还是你的,你不要仗事欺压”
“是”陆珈在身后躬身,多日未进食,加上过于悲伤难过,脚下有些飘忽。
南界王行尸走肉一般领着北界王往里走,东界王在后面跟着,抬头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南界王,心里也是悲伤重重。
西界的王宫里,后花园的木板前,南界王站住了脚步,怜爱的低头,擦拭着普兰馨苍白的脸庞,喃喃的开口“我的儿不要怕,爹爹这不是回来了吗?不要怕,不要怕”
陆珈这时候才发现南界王的不寻常,这个老人没有当木板上躺着的是个逝去的人,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花园外的圆门处,东界王站在门后,听到南界王的话后,无声的,悲伤的别开了脸。
“贤婿”南界王笑着开口,陆珈快速的反应过来,慌忙的拱手“南界王”
“我这女儿不懂事”南界王笑着,眼睛里恢复了神采,满眼的宠溺“我这女儿小时候骄纵惯了,什么事儿都没有做过,也不会做,到那边也没有人照应着,也不知道能不能找不到她母亲,所以我得去照应着,不能让她亏待了我孙儿,贤婿啊,我们就先走了”
“……”一瞬间陆珈惊讶的站在了原地,满眼惊讶的看着南界王“南界王,您怎么了”
“我们就先走了”南界王开心的笑着,对着陆珈摆手“我也没有遗憾了,我们就先走了”
含着笑,南界王像是没事人一样,双手搭在胸口,静静地躺在普兰馨身边,慢慢的歪了头,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一霎那的心慌,陆珈快步跑过去,伸手去探南界王的鼻息,发现已经没有了生气,低头两行热泪流下,陆珈悲戚难止。
南界王走了,跟他的女儿一起走了。
“呵”
笑出声,陆珈抬起泪眼看着躺在木板上的两父女,笑中带泪的伸手抚着普兰馨的额头,轻抵住普兰馨的额头,泪水顺着眼眶落着,哽咽的开口。
“好事好事,是好事,不用知道了,不用知道,就不告诉你了,就是想告诉你,北界王好爱你,好爱你,好爱好爱你,天地间,以前,现在,未来,没人能代替你的位置”
手心下,普兰馨本来僵直的身体慢慢的软了下来,脸色的神色慢慢的缓和,周身笼罩着柔软,陆珈低下头,靠在普兰馨的脸颊旁,痛痛快快,毫无顾忌的哭了一场,风吹过枯干的花草,天地悲戚。
“大王”很久之后,仲大夫领着北界跟南界的朝臣都走了过来,仲大夫走过来悲伤的躬身“让南界王跟公主走吧”
“……”哭的眩晕着,陆珈抬起头,伸手抚着普兰馨的脸颊,悲痛难止。
最后面的位置,东界王走了过来,看着躺在木板上的南界王,眨着眼睛里的泪花,对着陆珈拱手“北界王,人死不能复生,南界王走了,装棺入殓吧”
难掩悲切,陆珈往后退了一步,对着南界王搭了一躬后,摇晃着身体往后退了一步,两旁的侍卫走过来,抬来了大红色的金丝楠棺椁,里面放好了一切的用品。
“南界王让我来的”东界王低声,倔强的忍着悲伤“我跟南界王一生的交情,过来送南界王最后一程,也是应该的”
“是”陆珈忍住悲伤,对着东界王拱手“有劳了”
“北界王给南界王穿个孝服吧”东界王始终低着头“南界王现在膝下无一人,北界王也算是半个亲戚,就给南界王穿个孝服吧”
“是”忍不住悲伤,陆珈拿过仲长繁手里的孝服,穿在身上,东界王摆手,拿着一旁的招魂灵幡,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向郊外。
墓穴已经挖好,墓碑已经刻好,所有的瓜果贡品都已经准备好,好像就等着入殓的棺材一样。
“这是南界王自己准备的”跟陆珈一起左右扶着棺椁往墓穴里落,东界王强忍着悲切“今天早上,南界王去找我,让我来送他最后一程,在这里准备好了一切”
棺椁落下,哀乐声响起,东界王拿起铁锨丢了三掀土进去,始终忍着眼泪“老哥哥,我送你到这里了,你走好”
一旁的人开始填土,两个棺椁开始渐渐不见,坟头垒砌,墓碑立在坟前。
沾了松油的花圈,遇火,火苗窜起,直奔云霄,白烟滚滚飘向空中,抬起头看着天空,陆珈的脸色挂着泪痕,嘴角的笑在慢慢的散开。
普兰馨,你走吧,你只记住北界王就好了,你就做北界王最心爱的女人就好了,其他的事儿都不重要,你不用知道陆珈是谁?你知道北界王叫陆珈就好了,在那边好好的,我在这里做哪个陆珈都不会忘记你。
再见了,美好的普兰馨。
再见了,美好的南界公主。
再见了,美好的女孩儿。
再见了……北界王最爱的女孩。
再见了,陆珈此生也忘不掉的小女孩。
再见了,苍茫北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