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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容貌的美丽程度,卫永真在所有女孩里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尽管每一年女孩们都会用“人老珠黄”的借口来试图否认这一事实。如果按年龄来看,卫永真是女孩们的“大姐大”,虽然没有人真得把她当作大姐。
这就形成了一种吊诡的局面:女孩们一方面为年龄的增长容貌的老去而恐慌,一方面又深深嫉妒着年龄最大容貌最美的卫永真。
卫永真的独来独往不光是性格所致。她已经上完了天鹅岛所有的课程,不用再和年轻女孩们一起坐在课堂里。除了晨会,其它时间她可以自由支配。她可以闲逛,可以游玩,可以窝在家里做任何想做的事,反正也没人大老远跑来找她。
这天开完晨会,卫永真照例迅速收拾好东西搭上电车,朝着与人流相反的方向,回到自己位于偏远的居住区西北角的住处。最近,她的每一个早晨都是这样度过。她需要回到家里补充睡眠,养回前一晚外出所消耗的大量体力。
刚走下车,卫永真的心咯噔一跳。门前台阶上坐着一名不速之客,笑着同她招招手,像她的老朋友一样说:“你回来啦。”
恪文跟卫永真打完招呼,如预想般没有得到她的任何回应。看着她浓重的黑眼圈,猜到这人熬了一晚上急着回家睡觉,便直接抛出了自己的来意:“我们谈谈吧,很快,不耽误你睡觉。”
卫永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瘦小的个子,火柴棍似的四肢,削肩平胸,腰臀瘦得看不到明显的曲线,不用掂量也看得出她是个不爱锻炼的病秧子,自己一拳就可以把她打晕拖到电车上去。
“进来吧。”卫永真走上台阶,经过恪文。
恪文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得到卫永真的同意,还能进入她的屋子。她本以为会遭到拒绝,甚至被武力恐吓。
“来后院吧,我猜你对那里更有兴趣。”
她话中有话,显然知道什么。恪文笑着问:“你知道我前晚来过?我还以为你在参加舞会。”
“我在家时不喜欢开灯。”
恪文跟在卫永真后面走进屋子,脑海里已经预想了一副脏乱臭的画面:食物垃圾遍地,脏衣服在沙发上堆成小山,油腻的碗筷丢在水槽里引来蚊蝇乱飞,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久未通风的腐败气息,和卫永真不拘个人形象的性格相符。未曾想,门内没有任何刺激生理反应的画面,整间屋子干净整洁。
屋子保持整洁的一大要素是不能有太多花花绿绿的装饰。这屋里只有零星几件不成套的家具随意摆放,白花花的墙壁上连一幅画也没有,苍白得像一间牢房。
“这边。”卫永真打开后门。恪文一踏进后院,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后院和屋内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景象。上次傍晚时分来,只见到乱蓬蓬的野草,这次来才发现这些“乱草”都经过精心打理。浅黄、墨绿、灰白、红褐等各种颜色的野草和谐地组合在一起。高低错落有致,层次分明。女孩们的花园里多喜欢种各式鲜艳妩媚的花卉,卫永真的后院几乎全是生机盎然、英姿勃发的草植,谈不上精致典雅,却散发着一股野蛮原始的生命力。
恪文还在欣赏摆弄的时候,卫永真已经端来了一壶白开水,塑料杯往地板上一搁,也算是尽了待客之道。她在一段未完成的鹅卵石步道旁蹲下,戴上手套开始干活,漫不经心地说:“想谈什么,说吧。”
关键的时候来了。恪文踱着步子,说道:“让我们从总结现有的事实开始吧。周六晚上,某个人带着已经离开天鹅岛的校友素浸的手环闯入了北部军事禁区,我和付秋露跟在那人后面,结果触发了警报。”
“说这些大家都知道的干什么,浪费时间。”
恪文不受影响,继续道:“部队经过调查,认为此人是农场主的女儿何羽娜,因此结束了调查。但是我知道那个人不是羽娜,而是你。”
卫永真正在加固藤木架。榔头当当地敲击铁钉,有效地阻隔了不想听到的声音。卫永真看都不看恪文,埋头说:“你们只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我只信自己看到的。”
卫永真嗤笑着反驳:“付秋露强调了无数次她亲眼看到是我,结果还是没用。她没有证据,没人相信她。”
“付秋露的情报来源有问题。她被农场夫妇给坑了。建立在不可靠的信息来源上的证词当然没用,没人信她也不奇怪。”
谈判的时候一定不能主动亮出自己手里的牌,而要旁敲侧击,引对方猜测,恪文明白这个道理。
“怎么,你有证据?”
不出意外,卫永真解读出了恪文的言外之意。恪文没有顺势出击,而是主动后退一步。
“不,我没有证据。那晚我始终和付秋露一起,她看到什么,我也看到什么。只凭眼睛看到的东西,是不能算作证据的。这我知道。”
卫永真顿了一两秒,笑出声来。
“但有一点我和付秋露不一样,”恪文等的就是卫永真以为她没有证据放松警惕的一刻,“她只追踪了一个晚上,看到过一次,而我目击过至少五次。每一次的时间日子我都记在本子上。其中有两次,当那个人走出屋子进入树林的时候,羽娜就站在我旁边。”
恪文主动暂停两秒给对方思考缓冲的时间,再加上一句:“我说过我只信自己看到的。”
“那又怎样?”卫永真速度极快地作出回应,“你去跟别人说,别人凭什么要相信你?”
可惜她背对着恪文,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只听她的语气听不出丝毫的慌乱。恪文必须亮出王牌了。她在卫永真身边蹲下,伸出手腕按亮手环,手环亮起蓝色的光。恪文看着手环说:“因为只有我看到,那个人每次出门时按亮的手环光芒是绿色的,和我们的不一样。”
她旋即站起身,继续道:“这是一个不起眼的细节,却是无法编造的,因为我从未戴过发绿光的手环,更不知道素浸还在校时手环光芒的颜色。所以,他们一定会相信我,至少会产生怀疑。”
卫永真把才钉进木片里的钉子又拔出来,让她继续。
“羽娜的逃跑对你来说是意外之喜,这样所有的嫌疑都归到她头上。但是将素浸的手环归到她名下对你不是件好事。如果军方重启调查,他们可以越过素浸的丈夫,通过得到羽娜父母的许可调取手环资料。一旦手环的行踪路线调出来,他们就会发现真正的犯人到底是谁。”
“军方已经结束调查了。”
“如果有新的情报他们会随时重启。”
其实是否真得会重启恪文并不知道,不过她只能这么说。
“你很清楚,自己的境况并非安全无虞。”
卫永真转头无表情地看着她,手上紧抓一把杂草,连根带土扯了出来。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恪文道,“你自己的手环是怎么取下来的?”
卫永真丢掉杂草,冷冰冰地说:“你去告我吧,我无可奉告。”
卫永真没有上钩,恪文心有不甘,又问:“是不是和紧急状态的应急机制有关?”
“再说一遍,无可奉告。”
看来她不会轻易松口,恪文另辟新路,问:“你的本事都是在哪儿学的?又会修车又会打架。”
听恪文用“打架”来形容搏击,卫永真哑然失笑。她像逗小孩子一样看着恪文:“我从生活中学的。”
天鹅岛的生活不会教人修车,更不会教人打架。
“今早我遇到费榕长官,他为自己的轻敌导致队友受伤而感到自责。”恪文说。
卫永真忽然失去耐心,对恪文沉声道:“有话明说,别拐弯抹角了。你来找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恪文没想到卫永真会的质问会来得这么早。不过既然到了时候,就干脆不再躲藏,和她坦诚心迹。
“我想和你一起离开天鹅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