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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京卫大营。
小校场上,两杆银枪舞动,如银龙飞旋。攻如雷霆万钧,守如江海凝光,争斗间,虎虎生风,气势骇人。
忽然,“当”一声,其中一人银枪脱手飞出,一个纵步,跳出战圈笑道:“蒙兄,多日不见,枪法又进益了,在下佩服。”那人看上去二十七八岁左右,身材魁梧,方脸阔口,眼如铜铃,生得极为雄壮。
另一人身材高大,挺立如松,年轻的面容线条刚毅,正是蒙冲。闻言,拱了拱手,淡淡一笑道:“杜兄,承让了。”
杜姓青年哈哈笑道:“在下技不如人,心服口服。”转头向场边喊道,“殿下,属下惭愧,也不是蒙将军对手。”
校场边,容色无双的少年含笑负手,在一群军士的簇拥下,如鹤立鸡群,皎皎不凡。
“殿下,你怎么来了?”蒙冲意外。
卫襄缓步走到他身边,亲切地拍了拍他肩膀道:“听说守之回京,我怎能不来看看?”
蒙冲上前行礼,迟疑了下,问道:“久不见殿下,殿下近来一切可顺利?”他说得隐晦,但两人都心知肚明,他问的是卫襄私自离京之事。
卫襄垂眸,鸦羽似的睫毛扑闪了下:“还算顺利。”他随即抬头,看向蒙冲笑吟吟地问道,“我听说守之这回告假还乡,是为了议亲?这就回来了,莫非亲事已定?我得补份礼才是。”
蒙冲眼神微黯,摇了摇头。
卫襄讶然:“听闻江家二小姐美貌贤淑,莫非守之竟不满意?”
蒙冲心头微微一凛:他怎么知道自己议亲的人选换成了江家二小姐?
江苒失踪,江家对外的说法是她患病去老家休养。母亲听说后,直接和自己说,江苒病弱,不适合成为蒙氏的宗妇。外人皆听闻蒙氏和江氏议亲,却不知是哪位小姐,不如就把人选换为江家的二小姐。
他怎么会愿意?
若江苒和陈文旭两情相投,他自会选择放手,免得困扰她;可现在江苒下落不明,他怎能弃她而另选她人?
母亲却一意孤行。孝字压头,他不能顶撞母亲,只能以实际行动反对,提早结束了休假。
蒙冲没有和别人讨论私事的习惯,卫襄打趣他,他也只是笑笑,没有接口。卫襄扬眉,还想问什么,廖怀孝匆匆过来。
“殿下,六小姐醒了。”
蒙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听到“六小姐”几个字时,卫襄似乎看了他一眼,含义未明。
他心头微动,脑中浮现出一双白皙纤柔,宛若葱根的玉手。
他们说的,是卢陵驿遇到过的郭六小姐吗?
*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江苒迷迷糊糊中拥着锦被翻了个身,忽然察觉不对。
她骤然清醒,警觉地睁开眼睛,模糊中隐隐感觉云霞帐被人撩起一角,一个黑黑的人影背对着她站在那里,恰好挡住全部光线。
有贼!
她的心重重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去摸她藏在枕头下的尖利发簪。
那人已转过身来,手中擎着一盏精致的铜雀灯,原来是背过身去拿桌上的灯的。
橘色的光线照亮了来人的眉眼,眉若墨染,眼似春水,色若春晓,那是一张雌雄莫辨的倾城容貌。
见她醒来,来人弯腰来将铜雀灯放在床头,伸出一指放到唇下,轻轻“嘘”了一声。
卫卫卫……卫襄?
江苒目瞪口呆。见到鸣叶,她就知道迟早会和卫襄重逢,可怎么也没想到,卫襄竟会如登徒子般,半夜三更摸进她的内室。
他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江苒的心里涌起深深的无力感,却破天荒地没怎么生气。
也是,她早就领教过,在这种事上和卫襄计较,自己气得半死,卫襄却还是一脸无辜,实在叫人无可奈何。
她下意识地要起身,卫襄伸出一只手,隔着被子将她轻轻一按,她顿时又跌回床上。
“卫公子……”江苒蹙眉。
“乖。”卫襄的嗓子有些嘶哑,他俯下身,顺手将她身上的大红锦被掖了掖,把她裹得紧紧的,这才又开口道,“你身子还没好,乖乖躺着别动。”
他在她身边坐下,两手搭在她肩膀位置,目光幽深,一寸寸自她纤细的眉、水润的眸、挺翘的鼻,淡粉的唇……梭巡而过。
“卫……”江苒被他肆意的目光看得脸上热气蒸腾而起,不安地动了动,想要挣开他。
卫襄手上忽然加力,牢牢按住她。
“苒苒……”他仿佛在轻叹,“我已经放你走了,可上天又把你送回了我身边。”
后面一句他的声音压低下去,几不可闻,江苒没有听清,诧异道:“什么?”
“没什么。”卫襄却似想通了什么,忽然微笑起来。他本就生得出色,笑容绽放,更如明珠朝露,美不胜收。
江苒被晃得微微愣神,等到回过神来,前面想问什么也不好问了。
卫襄目光柔和下来,轻轻道:“我就来看看你,马上就走。”说罢,他站起身来,“太晚了,你好好休息吧。”
一来就走吗?
江苒一愣,忍不住道:“等一等。”随即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她是在做什么?这里是她闺房,卫襄这个登徒子要走,她高兴还来不及,叫住他做什么?莫非是病了太久,脑子都烧糊了?
可是,她不想骗自己,劫后余生,再见卫襄,她心中充斥的只有喜悦和安心。
果然,卫襄看向她,露出惊讶的神色。
江苒心下懊恼,面上兀自强撑着,淡淡道:“我有话要问你。”一眼看去,就见卫襄望着她,眼睛流露出淡淡笑意,不由又羞又窘,飞快地道,“算了,太晚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欢喜止也止不住地自卫襄心底流出,他也知江苒脸皮薄,不敢笑出来,回身在床边坐下,善解人意地道:“苒苒是想知道自己怎么到这里的吧?”
江苒确实满腹疑惑,得他提醒,顿时反应过来。她本就打算一见到卫襄就问他这些的,刚刚竟全没有想起。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她问,声如蚊呐,若不是卫襄全心关注在她身上,差点听不清。
卫襄道:“我在赴京路上听说你失踪的事,又收到消息,谢冕在李家集接了一个女眷,当时就知道不好。”他薄薄的唇抿成一线,想到他初初得到消息时,那一瞬间几乎魂飞魄散。
苒苒,脆弱而又坚强的苒苒,他不顾一切救回一条命的苒苒,他忍痛放她自由的苒苒,差一点点死在他的手下。
他至今不愿深想,那一夜,江苒究竟是怎样度过的,又是怎样担惊受怕,苦苦挣扎出一条生路?
他也不敢假设,若江苒被他派去的杀手稍微察觉出踪迹,若她重病时没有遇到胡家兄妹,若胡家兄妹没有千方百计为她延医求药,最后在无计可施时送她回京城,他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后怕的感觉挡也挡不住地自心底升起,他握住拳头,垂下头,哑着嗓子道:“苒苒,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江苒觉得卫襄的情绪不对劲,有些疑惑。
真相他怎么说得出口?若他是江苒,只怕要记对方一辈子的黑名单。
“卫公子?”
他不想回答,索性一把扑去,把江苒连人带被子紧紧抱住。只有她实实在在的在他怀中,才能安抚他心头的不安。
“你……”江苒吓得顿时忘了前面的问题,刚要挣扎,卫襄毫无瑕疵的面容已到眼前,如春水般潋滟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复杂难明。
他低下头,越来越近,呼吸可闻。
江苒陡然间心慌得厉害,热气席卷而过,整个人都仿佛要烧起来,连忙狼狈地撇过头去,色厉内荏地喝道:“卫襄!”
“别慌,我不会做什么。”卫襄将头枕在她肩膀旁,侧脸朝向她,轻轻道,“苒苒,你没事太好了。”他灼热的呼吸远远传来,一阵阵喷到她脖颈处,激起一串串奇怪的痒意,顺着她纤细的脖子一直爬到心间。
“苒苒……”他仿佛喊不够似的,又低低唤了一声,抱着她的手臂更紧了些。
他离得太近了!江苒身子微僵,骤然清醒过来。
“卫公子,”她也不看他,强忍住颤抖的心房,镇定开口,声音清冷,“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卫襄的动作微微一顿。
江苒蹙眉道:“你弄疼我了。”
卫襄怔住,忙不迭地松手坐起。
手动了动,似是想要掀开被子查看,又担心江苒着凉,急声问:“哪里疼了?疼得厉害吗?”
他精致的眉微微皱着,一脸懊恼无措的模样,仿佛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卫襄竟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江苒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不要紧。你坐好,我们好好说会儿话吧。”
卫襄乖乖地点头,依旧在床边坐下,将刚刚一番折腾下有些松的被子又重新掖了掖,含笑道:“好。”
这么好说话?
江苒狐疑地看向他。
卫襄垂下眼睫,目中闪过一丝晦涩:“我正有重要的事要问你。”
咦?看他郑重其事的样子,江苒有些摸不着头脑。
卫襄从怀中掏出一物,在她面前摊开手掌。
白皙的掌心落着一枚小小的赤金飞鸾蓝宝石耳坠,正是江苒在逃命时遗失的那枚。
“怎么会在你这里?”江苒讶然。
“这你不用管。”卫襄目光闪了闪,沉声道,“我还听说你踩到树枝,让刺客发现了你们的踪迹。”
江苒奇怪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的,莫非……”
卫襄心里一突,匆匆打断她:“我抓到了刺客。”
原来卫襄当真派人去寻她了。
江苒刚刚重新武装好的心忽然就塌陷了一块,酸酸的,胀胀的,一时无言。
耳边响起卫襄低哑的嗓音,似乎压抑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苒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怎么了?”她装傻充愣。
“苒苒!”他抬高声音,索性挑破真相,“你是故意的,你想和那个混蛋玉石俱焚!”
江苒沉默。
卫襄咬了咬牙,沸腾的情绪几乎控制不住:“你从来是个行事谨慎的,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留下明显的破绽,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是故意的!那人是罪该万死,可你是玉器,他是瓦砾,你怎能拿自己的命和他相提并论?”
她不以为然,却又懒得和他争辩:恨到极致,只想不顾一切地毁掉所有时,又怎么会想到其它?
她爱惜得来不易的生命,可如果这条命的未来还要和陈文旭捆绑在一起,她宁肯毁灭。
肩上忽然多了一只手,隔着被子紧紧攥住她,有些疼痛。她蹙眉看向卫襄,却蓦地愣住。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薄唇紧抿,一双如春水碧波的眼眸幽黑如夜,眼尾却微微染上一点红意。
江苒怔住,一时间,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口。
“苒苒,答应我,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保住自己的性命最要紧。”卫襄紧紧盯着她,嗓音沙哑,“活着,才有以后。”
江苒被他目光所慑,怔怔点了点头。
卫襄这才松开手。
江苒松了口气,连忙道:“我怎么到京城的,你还没跟我说呢。”
卫襄瞥了她一眼,心知她存心转移话题,也不揭穿:“你病着没有精神,就我说你听吧。有疑问你再问我。”
江苒大奇,这事就这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真不像他的行事。她忍不住问:“你没有被人假冒吧?”
卫襄顿时黑了脸,瞪她一眼道:“你还要不要听?”
“要。”嗯,这反应才正常嘛,江苒的心落回原位。
卫襄没了脾气,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