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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道。天曲迷宫。
“不能再往前了。”云三看向这条分道前方的墙影道。
遇墙不前。这是穆家人所留的走天曲迷宫的唯一法门。
“如果换道的话,还会遇上先前那群虚兽怪蛇,我们还是在此休整片刻,再原路返回罢。”云三面色看起来很是憔悴,甚至还不如先前跟随雷引宗那群人一起行路的时候有精神。
傅郁川说暂时会保云三的性命,却也只是保命而已。几次都是到他命悬一线的时候,才会出手将他拉回一条命。
几番折腾下来,云三也没了以往的丰神俊朗,皇室风范。
在通天道这样的地方,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动用不了多少能力,也没办法将自己打理的太干净。云三以前身边护卫成群,还能分出精力来料理他的日常需求,而今只剩下两人,单是护着他便异常吃力了。
通天道没有食物来源,却有水源。有树就有水。跟着那些树长势去寻找水源,十次里也能找着三五次。
给平娘和毛团子做了两碗香喷喷的手撕烤肉饭,傅郁川又将商城里买的幼童奶粉,和在灵荒时留下的雌性飞狮的奶,分别给两个小家伙喂好了。
平娘之前身子受了亏损,纵然调理过来,却仍是比寻常四岁的孩子要瘦小不少。商城卖的奶粉,都是傅郁川将平年的身体的检测数据,与各种奶粉进行组配结合,千挑万选出来的优质奶。饮用安全方面更是经过特殊鉴定。
这两个小家伙一开始还很不喜欢喝奶,但喝上几次之后,就喝上瘾了,天天歪缠着傅郁川要喝。平娘还好些,傅郁川不让她多喝,她就乖乖听话。毛团子可就没那么好打发了。
不给喝兽奶,毛团子就给他玩罢工。面对那些蛇怪的时候,嗷呜呜噜叫的特别厉害,嚣张至极,就是它本身死活不从傅郁川的身后出来。不管怎么劝,反正没兽奶,它就不干活。
飞狮的兽奶他这里有存货,却并不多。是当时给楼小妹准备的时候,多余的。要是真的按毛团子的那种喝法,没两天就喝光了。
不知道是毛团子吃多了蛇怪,还是喝奶喝的,竟是长大了一点点。与此同时,它对通天道屏障的破除范围也从三米左右,增加了十数米。
云三的两个护卫轮流去找了几次水,他们这几次运气不太好,只找到了个脏兮兮快要干涸的小水坑。比起两个武者,云三的身体较弱,这么长时间缺水,让他的嘴唇干裂,稍稍一动便能流下血来,整个人气息虚弱。
“你们这些废物!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云三本来看见过护卫小心捧着水囊回来,以为他终于找到了水源,谁知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浑浊的脏水!
云三在极度干渴之下头晕目眩,身上的肌肉也时不时痉挛颤抖,这样竟也有力气将护卫手上的水囊给挥开。
两个护卫是大狁皇室训练出的死士,他们活着的使命就是为云三生为云三死。他们甚至比云三缺水的时间还要长,可是看见全部洒在地上水,也没有半分惋惜之色,只是换了另外一个护卫,重新出去找水。
傅郁川早在遇到云三那时,就知道他身边这批护卫不同寻常,身心都被彻底的洗脑。就算他杀了云三,这些人也活不下去,只怕会立刻就殉主。说白了,这些人,比那些入了魔道的人还可怕。入了魔道,尚有可能幡然醒悟,回头是岸,这些人早就丧失了自己的想法意识。
不管那主仆三个如何作妖,傅郁川一日三餐定时定点的给两个小家伙准备食物。如果没遇上攻击,还会有零食糕点。
云三见傅郁川又拿出几个小灵果递给平娘,刚忍不住想开口说些什么,傅郁川就在他开口之前,袖口下手指微动,顷刻间闭去他的声音。
平娘吃着酸甜可口的灵果,毛团子刚才没能从傅郁川那里要到兽奶喝,这会儿不高兴的卧在他的肩膀上。平娘吃一口,它就用爪子挠一把傅郁川的衣服,小家伙的爪子比寻常成年虚兽的爪子还要利一些,没一会儿就他身上的法袍勾出了好几根丝线。
傅郁川也不生气,任它调皮。比对他带赤炎那会,那动不动烧宫殿,到处喷火作天作的架势,毛团子这小家伙在他看来,已经再乖巧不过了。
也不知老天爷是不是故意惩罚云三,两个护卫又轮流出去找了好几次,也没能找到稍微干净些的水源。云三已经渴的昏迷了过去,两个护卫掰开他的嘴,将找来的一点水仔细的喂进去。
意识不清楚的云三,也不挑剔水干净与否,本能的大口吞咽着。待云三喝过之后,仅剩的一点水,两个护卫才相互分着喝了下去。
云三锦衣玉食惯了,进了通天道,有一干护卫在身边,也没受多大的罪。喝了那些脏水后,没多久就醒过来——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肚子痛醒的。
他的身体到底还不能适应那些浑水,让护卫帮着他到草丛里解决了数次,直到脸都没了血色,人都进气多出气少了,傅郁川才过去给他喂了颗丹药。
护卫对云三死忠,却没有阻止傅郁川的行为,这路上他已经不止一次将云三从生死边上拉回来。护卫心里却清楚傅郁川不会让他们主子死。
果不其然,在吃下去丹药后不久,云三就悠悠转醒。
“换道,继续走。”傅郁川抱起平娘,将毛团子拎到自己肩膀上,也不去看那主仆三人有没有跟上来,径自走出了这条有“墙”的死道。
就在几人再次前行不久,竟是又遇到了雷引宗的一行人。与先前看到傅郁川时高高在上的态度不同,这次雷引宗的弟子,各个都“老实”许多,也没人像看到昏迷的绿萤那会污言秽语的叫嚣了。
就连邹堂主这个意气风发的领导者,看起来也低沉许多。
一开始邹堂主看到绿萤意识全无,生死不知的时候,怒火中烧,一直盘算着如何找到傅郁川,给自己孙女报仇。
然而过了几日,他用尽一切手段,也没能让绿萤恢复清醒的时候,这才让他彻底冷静下来。
他本以为,傅郁川这般的年纪,顶多跟自己孙女一样,有个筑基期的修为,已经很了不得了。
绿萤是双灵根,还是灵根品相较好的双灵根,加之是邹堂主嫡亲的孙女,手上有许多资源,在进通天道之前,邹堂主为了让自己孙女的安危多一分稳妥,费尽心思才弄到了一粒筑基丹给她服下。绿萤也没让他失望,借着筑基丹到底是筑基成功了。
绿萤这般的资质资源条件,筑基的时候,也有了好几十岁,容貌除了靠筑基后脱胎换骨的洗练,平常也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吃上好的驻颜丹药,这才能有少女模样的容貌。
通天道里有屏障,灵元在这里没用,就连灵识也不是十成的可靠。傅郁川样貌这般年轻,自然会让邹堂主先入为主以为,他是品阶不高的修士。而在他轻而易举的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让绿萤昏迷不醒,且自己用了百般手段也没救醒绿萤后,邹堂主纵是再不愿相信,也必须承认,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修为八成在自己之上。
修.真界以强者为尊。邹堂主凭着自己金丹期的修为,在一众年轻弟子之中说一不二,这会儿碰上了比自己还要强的傅郁川,他在这些弟子眼中的威信必然降低。
能成为门派的内门核心弟子,雷引宗这一干弟子也不是尽是些没脑子的,不少都很识时务。这也是他们这次再见到傅郁川之后,无比老实的缘故。
连邹堂主都对他束手无策,他们这些修为更低的弟子,在傅郁川面前就更不算什么,挥挥手就能让他们丧命。
他们雷引宗这次来通天道的任务,是找到罗辰宗遗址,并带回资源。他们是为着好处才来的,可不是来送死的。
“傅道友,还望高抬贵手,放我孙女一马,让她早些醒来,不管傅道友想要什么,尽管提便是。雷引宗上下定会给傅道友一个满意的回报。”邹堂主这几日担心孙女,心里都快生了魔障。他的后人里,只剩绿萤这么一个嫡脉,资质也甚好,日后的前途,定能胜于他。他就是拼了老命也不能让孙女夭折在这里。
傅郁川抱着平娘看也未看他们一眼,从他们旁边直行而过。
“你们心怀不轨,想要杀我在先,此时却要我高抬贵手,若今天求人的是我,你们可会高抬贵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雷引宗这些人手上都不干净,身上孽业纠缠,明明是修道之人,却各个染着煞气。傅郁川就是心慈手软,也不会把自己那点善心浪费在这些人身上。
生死有命,因果报应。如果邹绿萤没对他心生恶念,又如何会有这一劫?更何况,邹绿萤行事之前,也是得到了邹堂主的许可,和其他弟子的默认的。若真要论起来,邹绿萤会落到今日这般境地,这些人也有不小的“功劳”。
这会儿倒是一个个撇的干净,好似他傅郁川才是心思歹毒的恶人一般。
邹堂主见傅郁川不为所动,只好去看他身后两个护卫推着前行的云三。
“三皇子,你是妙玉仙子的后辈,也是雷引宗的一份子,还唤绿萤一声师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绿萤师姐昏迷下去?绿萤先前可待你不薄,一直护着你,帮着你。你和傅道友有交情,于情于理都要为你绿萤师姐开口求这个情。”邹堂主发号施令惯了,这会儿就是求人,也是这般命令的语气。
云三这次没有被傅郁川封锁五感,却被闭了声音,纵是他想替绿萤求情都说不出话来。更何况,要是能说话,他还想先替自己求个情。让傅郁川给他一点干净的水喝。
他实在不想再尝脏水的滋味了。
邹堂主见云三这样与凡人无异的普通人,也敢这般无视自己,本就心生魔障,此刻更是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恶念,出手就要置云三于死地!
两个护卫当下就护在云三身前,想要替他接下邹堂主的攻击。先天境界的武者,在武者当中算是顶尖的,归根究底也是个凡人。邹堂主再不济也是金丹期的真人,一击之下,这两个护卫连轮回转世的可能都没有,定会魂飞魄散。
千钧一发之际,前方正抱着平娘不疾不徐走着的傅郁川,其背后像是生了一双眼睛一般。众人都没有看清楚他是用什么发起攻击的,等大家回神的时候,邹堂主已倒飞出去数丈远,一口心血吐了出来,整张脸面如金纸!
邹堂主原本乌黑的头发,也随着那口血吐出来,一瞬间变的花白。脸上的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蔓延着,不过几息的时间,就从一个精神奕奕的中年人,变成了七八十岁行将就木的老人。
雷引宗上下被这一系列的变故惊住了,等他们之中有人回过神来,去搀扶地上重伤的邹堂主时,傅郁川等人已经走远。
而就在此时,一直被几个弟子用木板抬着,昏迷不醒的邹绿萤竟然醒了过来,在看到被人搀扶,老的都快看不出本来样貌的邹堂主的时候,吓得尖叫一声,又昏了过去。
先前有邹堂主在她面前挡着,邹绿萤想昏多久,其他弟子都不敢有半分怨言。可眼下邹堂主受了重伤倒下去,没人护着邹绿萤,其他弟子可不会容许她这般拖累大家……
***
“这是最后一条路,却还是出现了墙。”傅郁川看向云三,在等着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云三心知,如果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回答,那么他就没有必要再留自己的命。
“我的祖先说,只要遵循‘遇墙不前’的法门,就一定能走到通天道的尽头,至于尽头到底是什么,他们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或许……这通天道的尽头,就是这么一道墙也说不定。”
云三说这句话,是万不得已下硬找的一个理由,却没想到,傅郁川听见后,真的相信了,还前去试探。
在他用了好几种方法试探过后,终于确信,眼前这赌墙……不是真实的东西!
可它到底是不是幻境,他也不清楚。如果换做苍鳞在这……
傅郁川按捺下心底的失落。他和苍鳞双.修已久,若不是他能感觉到,苍鳞已经离自己很近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又能在这通天道里忍受多久。
“傅……前辈,快看那是什么?”云三经过几番教训,已经不敢再厚着脸皮同傅郁川以兄弟相称。
傅郁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在此之前,所有的墙都是上看不到顶端的灰白色石壁一样的东西,而眼前这一堵墙,却呈现一种半透明的状态,颜色也接近于无,墙的表面像是泛着层层波浪一样,不停的在起起伏伏。
傅郁川仔细的盯着云三所指的那个地方片刻,又转过头把视线落在云三震惊不已的面上,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水……好多水!”
云三的神色有些恍惚,像是沉浸在了这堵墙上的世界里。
“除了水之外,可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如果只是水的话,很可能是因为云三之前缺水太久,让他时不时还会产生类似的幻觉!
“还有人!”
“都是一些什么人?”
云三摇摇头:“墙上波纹不断,我没法将上面的东西看得清楚。”
云三说话,自来只有三分真,这会儿傅郁川也不敢肯定,他说的是真是假。
“莫非傅前辈看不到这‘墙’?”云三后知后觉的回过味儿来。
傅郁川能看到墙的存在,但对云三说的在墙上看到的那些神奇景象,一无所知。
不过傅郁川没有着急,他在密切注意着云三的反应,并让他在墙上看到的所有景象,一处不漏的尽数告知于他。
“这……这不可能!”
过了许久,这堵墙也不见什么异常,反倒是云三精神不济,在看了几次之后,就有些昏昏欲睡。
而墙面上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都快要闭上眼睛睡过去的云三,吓得整个人都清醒了!
“你看到了什么?仔细同我说一遍。”
傅郁川连连催促好几次,而云三都是一副那呆滞的模样,一直无法从自己看到的景象里走出来。
这让傅郁川心下越发纳罕,到底他看到了什么,这才这么久都回不过神?
傅郁川用了许多加强目力的法术,都没有丝毫作用。能看出到这一堵墙上,古怪地方的,只有云三一人。
“千万别碰它!”就在傅郁川试图去攻击墙面,看会不会起效果的时候,一直恍神不语的云三,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突然出声阻止。
傅郁川的手停在离墙面一寸的地方,随即收了回来,皱眉看着云三:“这墙到底有什么古怪,你跟我仔仔细细说个清楚。”
云三嘴唇张合几次,面上神色复杂难言,像是想把他知道的告诉傅郁川,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
“这墙……它是活的!”
傅郁川闻言一怔,没听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什么叫……墙是活的?
它不是兽类也不是人,就是再玄妙,也是没有生命的死物,又何谈“活”这个字?
“我没有骗你,这墙真的是活的!”
“它会动!”
不同于云三的激动,傅郁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沉着:“你说的会‘动’指的是什么?”他确实能看到墙面类似海浪一般的起起伏伏。
“这堵墙,类似于一方天地。上面的所有东西,都在变化发展着。不止是这堵墙是‘活的’,它上面的所有东西,都是活着的!”
“你在这墙上面……是不是看到了人影?”
虽然云三一直不肯直接说出在墙上到底看到了什么,傅郁川心里还是有了几分猜测。
云三闻言面色大变。
“是谁的人影?”
“我不知道。”云三这次回答的倒是很快。
傅郁川翻手唤出火麒剑,一把将他身边的护卫扫开,将剑尖直指云三脆弱的脖颈处。
“你的表情和语气,都在告诉我,你知道上面的人影是谁。”
“这上面的,可是你穆家先祖?”
傅郁川将云三前后的反应,仔细斟酌了一番,最后得出这个结论。
“这上面确实有穆氏一族的先祖。”云三见识过傅郁川的心狠,也知自己对他的作用越来越小,见状不敢再瞒。
“却也有别人。”
“傅前辈可知道罗辰仙宗昔日的宗主扶阳君?他和其弟子蒲念安也在这堵墙上。”
“那你所说的,他们是活的……是指,扶阳君和蒲念安,没有死,他们在这面墙上,活了上万年?”
就在傅郁川这句话话音落下不久,原本看不出异样的墙面上,突然升起一阵虚实不明的亮光,随后一幅真实画卷般的景象展现在傅郁川面前……
年少成名,天纵奇才,高高在上的罗辰仙宗宗主,和资质平平出身魔道的大弟子。
生性清傲寡淡的扶阳君,外表狂放不羁内心却敏感多疑,卑于自身资质和出身的蒲念安。
过于深厚的师徒之情,越界的暧.昧,隐晦的试探……一个执意要走,一个想留却不知如何开口。
扶阳君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多,让蒲念安对他们的感情心存质疑才会离开,一心想等着爱徒归来,便不再顾念什么师徒辈分,广邀各门各派,在天道的见证下,与蒲念安定下道侣盟誓。
他终是等到了蒲念安归来——
却是蒲念安与想要的结成道侣的女修,一起出现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