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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娘反应过来,忙捂住楚渔的嘴,尴尬道:“张夫人莫介意,这孩子被她爹惯得无法无天,一点礼貌都不懂。”
云娘教育楚渔:“喵喵,叫张夫人,再皮,娘打你了。”
楚渔的嘴被捂住,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不过是个称呼,不碍事,孩子小,妹子快别捂着孩子了。”张夫人摸摸楚渔的头,温柔地问她,“喵喵,你刚才说我说错了,是哪错了呢?”
“张夫人莫介意,她个小孩子就胡说八道。”
“娘,我已经三岁了,是大人了,才没有胡说八道。”楚渔不满地对着云娘嚷嚷。
看楚渔急的跳脚,张夫人笑着安抚她:“喵喵是小大人。”
“这还差不多。”楚渔满意地点点头,指着张小马认真解释,“娘,小土匪的娘亲刚才说错了,小土匪不坏,谁说生在土匪窝就是坏人?爹爹上午给我讲故事,说英雄不问出处咧,前朝宰相之前还是个叫花子,小土匪可比叫花子好一万倍。”
英雄不问出处......
“对,就是,就是。”楚渔几句话说进了张寨主父子的心里,张寨主竖起大拇指,心道这儿媳妇有大智慧,必须娶回家。
英雄不问出处......
而张夫人也有些征住了,细细琢磨楚渔的话,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眼粗犷的土匪丈夫,仿佛他也没有那么令人讨厌了。唉!都是命!
这压寨夫人的身份,害她被人不齿,可这也不是她想选择的生活啊!她有选择吗?她又何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何至于被家人不齿,想着,也不禁湿了眼眶。
云娘见状,忙训楚渔:“你这孩子整天就学你爹胡说八道,你爹就是个大字不识的渔夫,哪懂这些,他胡编乱造你也信。”
“哼,娘头发长见识短,我爹可厉害了。”楚渔嘟嘟嘴,让张小马陪她去玩。
“小土匪,我带你去抓蚂蚁,我在桃树下养了好多蚂蚁。”
“好!”张小马见娘亲神色黯然,一时犹豫。
张夫人却蹲下身,轻轻牵起楚渔的手:“喵喵说的对,是我说错了,喵喵真聪明,是我糊涂了。”
“我生在青梅成熟的季节,我爹给我取了闺名‘青梅’,喵喵,你以后就叫我梅姨吧。”
楚渔对张夫人的话似懂非懂,只记得她叫青梅,便点点小脑袋:“成,我以后就小土匪的娘亲梅姨。”
“真是个聪慧的孩子,我越看越喜欢。”张夫人又拉过儿子的手,向楚渔介绍,“这个小哥哥是梅姨的儿子叫张小马,喵喵就叫他小马哥哥吧。”
张小马一听就高兴了:“那我以后就叫你喵喵妹妹,喵喵妹妹叫我小马哥哥。”
楚渔歪着小脑袋盯着张小马瞧了半响,沉着脸,摇摇头:“不,梅姨,他就是小土匪,我是小小土匪。”
说完,还眨巴着眼望向张小马:“小土匪,你说是吗?”
张小马自不在意这些个称呼。
“娘,喵喵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孩子间的称呼,张夫人也觉得不碍事,眼神瞟到云娘手中的竹篮,便对儿子张小马使了个眼色,张小马立马去接云娘手中的竹篮,云娘还愣在那,张小马解释说:“云姨,我娘平常一个人闷的慌,小马想请云姨陪我娘说说话,这掰笋子的活交给我就好。”
“这怎么使得呢?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云娘当然不肯,一直没松手。
张夫人拉着云娘的手笑道:“妹妹跟他客气啥,这孩子从小习武,一身力气没处使,让他干点活消磨消磨。我们姐妹去灶屋弄饭去,姐姐手艺差,也只能给妹妹打个下手。”
说着,拖住张夫人往灶屋走,云娘也不好意思再推脱,松了手,指着后面的林子说:“这后边路复杂的很,别走远了,小心迷路。”
张小马高兴地接过篮子:“云姨放心。”
楚渔拍拍胸脯:“有我楚渔在,小土匪才不会迷路。”
云娘正想说你个小孩子不能跟去,谁知张小马已经蹲了下来,一转眼,楚渔已爬上了张小马的肩膀,两个人笑哈哈地出了院子,云娘也不好意思再把女儿叫回来。
张夫人见了,露出满意的笑,心道:儿子,你这小媳妇是跑不掉了。
还是媳妇厉害,一出手,小马已经跟未来岳父岳母攀上亲戚了。大气都不敢出的张寨主怕媳妇骂,也不敢久留,带着小罗罗们挑着大包小包,撤出了楚渔家。
路过禾苑,见大门紧闭,门口站了几个守卫,是那日在牛头山遇见的那帮高手,不免好奇地探头往里看了看,园子围墙高得很,露出乱七八糟的树枝,还没看清什么,就已经有护卫露出不友好的神色。
也算见过些世面的张寨主早已看出这伙人不简单,哪敢招惹,快速出了云井村。
待他们走远,院墙内的杏树下传来一声叹息,几日前救过楚渔的美男子正遥望着墙外,神色忧郁。
一个穿着云色长裙的女子担忧地看着美男子。
美男子嘴角缓缓动了动,轻轻道:“小眉,今日上午,我听见外头锣鼓响,数了数,有五十六人,十一匹马,其中一匹马拖着马车,村子里可有热闹事。”
叫小眉的女子张张嘴,到嘴的话还是咽回了肚子,最终变成另外一句话。
“爷,这上半天还有点太阳,下半天一直阴着,怕是要下雨,爷还是回屋里吧。”
美男子没有理会,继续道:“我以前听娘讲过,村子里听见锣鼓鞭炮响,多是喜事,是哪家姑娘要出嫁了吧,‘十里红妆衬娇女’,听那挑夫沉重的脚步声,嫁的是大户人家。”
小眉知道世子爷是想起了伤心的往事,欲转开话题。
“爷,这杏子长得真好,赶明儿摘了酿坛杏子酒。”
美男子目光转向硕果累累的杏树,点点头:“是不错。”
从外头看热闹回来的阿飞打断了二人的话。
“阿飞,你整天没事在外头跑,也不抽空把园子收拾收拾。”看着跑得满头大汗的阿飞,小眉很不满。
“小眉,你就只知道这几棵树,今儿村里可热闹了。”阿飞往石桌上一坐,把玩着茶杯,兴致高涨,“爷,小眉,你们猜我今日遇见谁了?”
“你整天见个阿猫阿狗都一惊一乍,我们才没兴趣。”小眉没好气道。
美男子转过身,黯然的双眸动了动:“遇见谁了?”
“土匪,就是那日我们在山里见的那伙土匪,那小土匪今儿个还真来提亲了,一大帮子小罗罗挑了几十箩筐,还真是大手笔。”
“原来如此。”美男子点点头,又饶有兴趣地问,“成了没?”
阿飞摇摇头,大有惋惜的意思。
“郎有情妾无意啊!”
“呸,两个孩子,小的才三四岁,什么郎啊妾的。”小眉骂道。
阿飞咧嘴笑笑:“说错话说错话!”
“你这张嘴啊,得拿针缝起来。”
“小眉的手最巧,我的嘴就交给小眉了,一定要缝的漂亮点,最好两边嘴角绣个老虎的图样,还有这,也得加点花样点缀下。”
“请我给你缝哇,也行,给多少银子。”
“小眉的针线活怎能用银子衡量,大丈夫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就你?我呸。”
“来,来,我长得没爷好看,也没爷有钱,但好歹也是咱世子府的头号侍卫,别嫌弃嘛!”
阿飞黏着小眉,小眉躲开,小眉作势要打阿飞,阿飞边躲边显摆,二人你追我跑,就似一对打打闹闹的小情侣,美男子看在眼里,嘴角含笑,心中却是又苦又酸。
曾几何时,他和阿黛也是如此,阿黛爱玩爱闹,而他则生性腼腆,他从小就喜欢阿黛跟他闹,跟他笑。
想着想着,儿时的情形在脑海中盘旋,不由得又生出一声叹息。
他这一声叹息,让阿飞停住了打闹,小眉收起笑容,面带忧伤,二人手足无措,很是无助,均懊恼地看着美男子,也不知该如何劝解。
而此时,有凉风从围墙外飞进来,还带着山草与野花的香味儿,原本就灰蒙蒙的天空滴落几丝细雨。
“爷,落雨了!”
小眉收起圆桌上的茶杯茶壶,轻轻提醒呆立的人。
“是啊,爷,这天还有点凉,雨打湿衣服也怪不舒服的。”阿飞接过小眉手中的盘子。
“进屋吧,爷!”
世子爷怕是又想起了皇后娘娘吧!都一年了,爷还是没放下。爷对皇后娘娘如此痴情可怎么办呢?爷身子弱,淋雨要着凉,小眉看着就红了眼眶。
“爷,进屋吧。”
“是啊,爷,小眉都要哭了,爷再淋雨生病,小眉又得难过死了。”阿飞担忧的目光一直围绕着小眉。
雨渐渐大起来了。
“小眉别哭。”
世子露出一个微笑,轻轻跨上台阶,站到了回廊上。
“阿飞,在这摆张台子,小眉准备酒菜。”世子轻声吩咐。
“爷要赏雨么?”阿飞飞快地搬来台子,又提了几张椅子。
世子笑着点点头,对着那几颗杏子树坐了下来。
童年时的记忆还深深印在脑海,他还记得母亲种那几棵树时,也是个阴雨天,灰蒙蒙的小雨打在杏树娇嫩的小叶上,打在母亲可爱的发丝,一切都可爱极了。四岁的他总喜欢捉雨,让那些雨在他手心化开。
记得母亲说等杏子熟了,给他做杏饼吃。
然而,这一生终究是有太多的遗憾,母亲的杏饼便是其中之一。
院墙内的雨是寂寞的,院墙外的雨却是欢快的。
看似同一片天空,而色彩却被云彩隔离开来。
在村里的另一片天空下,却都是足够让雨滴也变得欢快的嬉笑声。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