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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知权赫峻每天关注丹国新闻,在得到丹国传回来的最新伤亡信息后,老爷子第一时间给孙子打了电话,将战车遇袭后续事情,告知他。
欧阳纤芊被弹片击中左小腿,万幸她自己的速度够快,冲击波作用在她身上的力度,没有将她的腿打断,也就是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有一名战士被冲击波击中了脑部,当场壮烈牺牲,另外四名战士一名重伤正在抢救,三名不同程度的伤。
接下来两天时间,又传来那名重伤的战士,抢救无效牺牲的消息。
作为大队长,任务期间战友牺牲,还是在自己面前牺牲的。
此刻小女人心情该如何痛苦,权赫峻不用想都知道。
这个时候陪伴是最好抚平伤痛的方法,权赫峻有种立马去找她的冲动。
但那是战地,他又担心自己的到来,会给小女人带来麻烦。
直到8。12日,也就是事发四天后,他收到小女人在8。1建军节,给他写的信。
从信里知道她过去七个月的生活,他才下定决心去找她。
信里她第一次讲述过去七个多月,生活的环境,每天做的事情,至于战乱的事只是拿了件小事,轻描淡写绕过。
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转眼间,来到这里已经7个多月了,这里的自然条件及生活条件虽然艰苦,但维和部队就像一个大家庭,领导和每名队员都很照顾我,我在这里生活得很愉快。你不用担心。以你对我的了解,我是那么坚强、自立,适应能力那么强,没有什么困难可以难住我。”
“严重的战乱,把这个国家的一切都毁掉了。这里的人民生活很艰难,没有农业生产,也没有工业建设……经过了解,他们还有一个奇怪习俗,就是在人死后全村人都要亲吻死者的身体。正是因为这些原因,这里各种疫情横行,人民饱受痛苦。”
“将来有机会,我想带小太阳来这里看看,让他感受一下一个国家战乱,会给人民带来何种的伤痛。要他知道生活在咱们那个幸福的国度,是多么幸福的事。也要他知道,只有人民武装部队、军事力量强大,成为军事强国,才能叫国家繁荣富强,给国家人民带来稳定幸福的生活。”
信中她还提到在丹国,垦荒种菜的趣事,“尽管这里大多是沙土地,高温炎热,雨季的大雨和遍地的害虫又增加了种植难度,可没有什么能难住我们的维和部队。尝试了很多次,我们终于种出菜来了。前不久,我们还吃上了西瓜,感觉比在国内吃的甜多了,毕竟是自己种的。空心菜、黄瓜、丝瓜、豆角也会偶尔光临我们的餐桌,虽然只是打打‘牙祭’,但劳动所得,吃进肚子里,别有一番滋味。”
另外还有一段,写的是暴乱的事,“……接到警情后,我们第一个赶到事发地点。当时情况非常混乱,暴徒混杂在人群中,难以辨别;人群中不时有人朝我们扔石块,砸在我们的盾牌、头盔上砰砰作响……面对危险,我们果断处置,驱散了骚乱人群,成功解救包括联合国工作人员在内的所有人质,顺利平息了此次骚乱。”
没有缠绵悱恻的儿女情长,字里行间多是对那个战乱国家,发展现状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担忧,更有对强军强国的迫切感。
权赫峻反复将信的内容,看了几遍,心中那个去丹国找她的想法,越发强烈。
这辈子跟军队无缘,是他心里最大的遗憾,小女人执行其他任务,他想参与都不可能。唯独这维和行动,他能跟在她身边,亲身体验她的生活工作。
他甚至有种冲动,如上校所说那般,将儿子一起带上,叫他知道上校大人的生活多么辛苦。但这个想法很快让他打住,小家伙虽然身手不错,但毕竟短胳膊短腿的,真要碰上武装战争,跑不动,那就危险了。
打消带着小家伙一通前往的心思,权先生将自己的想法跟家里人说了一下。
老爷子听完他的话,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点头。
这个孙子从小对军队事情的热衷程度,丝毫不亚于如今的小太阳,当年因为身体的原因,又考虑到老二两夫妻早早就牺牲,他们留下的这个血脉,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住。所以,当年他坚决不让他留在部队,他知道这相当于斩断了他从小怀揣的梦想,无异于跟折了他的翅膀一样,叫他没有了翱翔天空的羽翼。
那段时间权赫峻话很少,更是对部队的事绝口不提。
作为同样从那个年纪走过来,老爷子那时后悔没同意他留在部队,叫孙子一生留有遗憾。
如今既然他自己想去体验战区的生活,成全他当圆他曾经的军旅梦。
得到老爷子的允许,权先生当下用了一天的时间,将公司该处理的文件,统统处理好,又全权将公司的事委托给宫宸禹,便买了机票,登上前往丹国的飞机。
跟他同行的还有,非要缠着一起来,说要体会民生疾苦的穆子彦。
对他的死缠烂打,权先生除了摆着一张黑脸,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他。
穆子彦看着他比包拯还黑的脸,笑嘻嘻道,“你若真看我这么碍眼,大不了我跟人换个位置,不在你眼前晃荡?”
“你知道我要去的是什么地方吗?那不是给你玩过家家,可以让你想玩就玩,不想玩就不玩的,知道吗?那是随时一个不小心都可能丢了小命的地方,你知不知道?”
穆子彦翻白眼,“我今年二十五岁,不是两岁半,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地方危险?可我就是想去看看我姐生活的地方,想体验她过去十几年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我不会忘记让她过上这样生活的人,是我的亲生母亲。”
“所以我要记住她最艰辛的生活,叫我永远不要忘了自己对她的亏欠。”
如果没有她母亲的横插一杠,欧阳纤芊不会选择这条艰辛的军旅路。
这段时间杨晓静总是逮着机会,就跑到他跟前,想给他洗脑,叫他跟欧阳纤芊起隔阂。加上刑期满被放出来的欧阳菲菲,在一旁煽风点火,他简直要被那对母女气死了。
同时他也担心,自己受到那两母女的影响,真的对纤芊姐有了某些想法。
他不想这样,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哪天脑残,听信那对母女某些话。
所以他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去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忘了让她活在战乱纷飞的过度,是他母亲、是欧阳菲菲以及他这个弟弟,带给她的。
一句话大概叫权先生知道,穆子彦心里是如何想的。
“说难听点,你的死活我并没多在意,但若你真在丹国出事,内疚自责的是你纤芊姐。我看不得她痛苦,所以想把可能造成她痛苦的因素,扼杀在摇篮。”
“而且我们说实话,姑且不说欧阳菲菲,另外那个女人再怎么说也是你母亲。你纤芊姐也不希望你因为她,跟自己的亲生母亲,闹得太僵。”
“她宁愿跟你保持在适当的距离,也不会要你这样做的。”
“所以我希望在下一站转机的时候,你买返回的票,乖乖回H市。我会尽量争取每天都发最新的消息,回来给你。”
他自己一人去那个地方,小女人已经可能发飙了。
还带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穆子彦,简直就是找抽的节奏。
而且就眼前这个长得跟弱鸡一样的骚年,绝对是个拖后腿的货。
又是个不能不管的货,他不想给上校找麻烦。
更不想增加她的危险性。
“我就不。”
穆子彦是个很执拗的人,决定的事,很难再改变。
“大不了你不让我跟,回头我自己坐飞机去。”
“你怎么跟个无赖一样?”
面对这个已经二十五的大伙子,比小太阳一个八岁孩子,还会耍赖,权先生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我要是不无赖,就不会跟纤芊姐,有如今的感情了。”
对权先生的话,穆子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小时候若不是我无赖得叫纤芊姐,不得不天天面对我,你觉得她会跟我这个抢了她父爱的孩子,这般好?”
“最开始我跟着她,纯粹只是我跟她同样不受我家老头待见,我想跟她达成同盟,共同抵抗老头子的。后来随着跟她接触多了,我渐渐发现比起眼中只有老头子,没主见的母亲,这个姐姐好太多了。”
“她虽然只大我六岁多点,但大概是经历过重大变故的原因,在很多事上她表现得特别成熟,让我在她身上有种找到母爱的感觉。”
“你知道吗?全家人只她一人,知道我药物过敏,而我的母亲在喂我吃了能叫我过敏的药物后,看我浑身起疹子,只知道一味在那里抱怨医生不告诉她这事,安全忘了医生早就跟她说过,是她自己不记得而已。”
“因为在她心里,我对她来说只是一个能叫她靠近老头子的存在。她的心里除了老头子的事,就是怎么讨欧阳老太太的欢心。”
“你说这样的母亲,我要怎么拿她当母亲敬重?”
其实老头子从来没在他眼前,诋毁过杨晓静一句话,是他自己对那个从来不给他母爱的女人,没多少感情。
加上这女人又整天喜欢,在他面前搬弄欧阳纤芊的是非,让他不耐烦听,也不想听。
他才会在欧阳纤芊去部队后,叫老头子把他送到国外的。
欧阳家那比烂账,权先生还真不想听。
但听到眼前这么大的男孩,把他的小女人,当成母亲一般的存在。
权先生有种恶寒的感觉。
“我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以后别说拿纤芊当母亲一般了。”
“……”
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他的重点,好像不在拿纤芊当母亲上面吧?
“我跟你说这些,只想告诉你,纤芊姐在我心中,是个比母亲父亲更重要的存在。”
“可这跟你现在去找她,有什么关系?”
他还是不想带这个在纤芊心中,占着重要地位的男人一起去。
“有心的人,就算你母亲在你耳边再说什么,你也不会动摇。没心的话,就算你知道她过得再辛苦,也阻止不了你跟她疏远不是吗?”
“你已经是个明辨是非的大人,如果轻易就能被人影响,那你对纤芊也没那么重要了。”
“所以就算你真的想要去丹国,也不要以要体验你纤芊姐的日子为由,免得在那里你不幸出事,你纤芊姐一辈子活在痛苦内疚中。”
诚如他之前说的,这个男人的生死,于他而言并不重要,他在意的是不要叫欧阳纤芊因这个男人内疚。
秒懂权先生话里意思的某男,立马换了个说辞。
“我说了想要娶个军人当妻子,我瞧着那个战地记者就不错。”
“所以我打算去看看,能不能跟她来场战地恋爱?!”
“嗯!就这么简单。”
“……”为嘛现在的孩子,无论大小属性,都是熊呢?!
战地记者,不就是苏家那个叫人头疼的小魔女?!
“你知道那个战地记者,几岁吗?”
“几岁有关系吗?”
“你就没想过人家兴许结过婚?有过孩子?”
“……”
他只是随口提提,又不是真的想去那里谈恋爱,怎么可能想这些问题。
“她不行,总还有其他女人吧?”
权先生翻白眼,“既然想编借口,那就编得像一点,否则你纤芊姐,怎么信?!”
“你说的那个战地记者,叫苏沁彤,跟你纤芊姐同岁。以前是家里被宠坏的小公主,整天赛车遛狗,不务正业,叫家里人好生烦恼。”
“过年那会儿,亲耳听你小外甥说了你纤芊姐的事迹,回家第二天就把收藏了十几年,当命一般宝贵的赛车,全部卖掉,把她的赛车服全部剪掉。”
“然后得知你纤芊姐要带队去丹国维和,就磨着她父亲给她谋了这个战地记者的差事,跟着你纤芊姐一起去了丹国。”
“我听他大哥说,这六七个月,她就跟脱胎换骨一样,完全变了一个人。”
“想说泡人家,好歹把这最基本的信息,了解清楚了。”
已经听得目瞪口呆的穆子彦,听到权先生最后一句话,眼睛发亮。
“wuli,这么有个性的女孩子?”
“来来来,再多说说她的事,比如结婚了没,比如有没有女朋友,比如他中意什么样的男人等等。真中我意我这次去,无论如何一定把她追到手。”
见一脸兴奋的穆子彦,权先生不由出生提醒。
“你可想清楚了,人比你大六岁,你不介意?”
“不是说女大三抱金砖,她大我两个三,那不是能抱两倍金砖?!”
“我如今已经是10亿身价的富翁,再抱个两倍回来,那不就成了30亿大富翁。”
“这么好的事,我求之还不得,为什么要介意?!”
穆子彦的确不介意,女的比他大。
要不是从小到大就把纤芊姐当成亲姐姐,骨子里的亲情早就浓厚得不行。
在知道她跟自己没血缘关系时,他指不定会对她生出男女之心呢。
不过,想想有这样牛逼的姐姐,他脸上也挺有光的,挺不错的。
见穆子彦完全一副全然不介意的样子,权先生默想了一下。
恋母的男人,想法给真够奇葩。
连抱两倍金砖,这种奇葩的想法,都能想到。
他估计这世上,也只有眼前这个人。
“别说我打击你,就你这种思想某些时候比小太阳还幼稚的小鲜肉,你看得上人家,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你呢。”
“女人可都喜欢成熟一点,能给他们安全感的男人,而不是像你这样,一看就是个弱鸡的男人。”
“不过你既然这么有心,那我就姑且把我所知道的,她的事告诉你。”
“追不追得到人家,就只能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着,权先生开始搜罗起脑海中,有关苏沁彤的事来……
丹国我国维和部队驻地
大队长欧阳纤芊的营帐里,战地医生徐冉重新帮她包扎好伤口。
神情很肃穆地看着她,用最严厉的话,再次警告道。
“上校,您这伤口再不上点心,回头落下毛病,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请您别在如此‘任性’,不遵医嘱任意妄为了。”
这天是8月15日,距离8月8日政府军队和*部队冲突,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这一个星期里,两名战友的牺牲,给维和大队蒙上了一层阴影,叫整个大队的成员心情都异常伤痛。
然他们没有伤痛的资格,因为这一个多星期,那些*军队不会因为你的战友牺牲,停止他们的攻击,战乱依旧每天横行。所有人只能擦干泪水,将伤痛往肚子里吞,重返哨位。
根据联合国规定,维和部队不能主动发起攻击。这次丹国政府军与*武装在营区附近交火,我们的官兵只有坚守,不能离开哨位。一旦武装人员进入联合国营区或难民营,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们知道,只有把维和任务完成好,才是对烈士的最好告慰!
欧阳纤芊抱着同样的心态,每天无论人怎么劝,她都要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这已经是七天来伤口第五次裂开了。
在这里的医疗条件本里就有限,而且这里疫情很严重,徐冉担心这反复裂开的伤口,万一被病毒感染了,那就不得了。
擦掉因为痛流出来的冷汗,欧阳纤芊苦笑地看着,被包着跟木乃伊的左小腿,“以后我一定会小心小心再小心,一定不会再让它裂开了,我保证。”
端着饭菜进来的苏沁彤听到她的话,忍不住刺激她,“你这话已经说过N遍了,结果每出去一次,回来都是带着血回来。再这样,以后你就当瘸子算了,也不用再想着为国家再创造更多奇迹了。”
七个月来苏沁彤跟欧阳纤芊,处得简直比亲姐妹还好。
每次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她就跟着疼。
可这女人倒好,每次包扎的时候,疼得冷汗一身,却硬是一声不吭。
她看过一两次,就不忍再看这样的场面,所以每次都借口出去,等她包扎完才回来。
徐冉知道这两人关系不一般,这整个队里,也只有苏沁彤感跟欧阳纤芊这样说话了。
还要去给另外几名受伤战友查看伤口,徐冉再次叮嘱了注意事项,就拎着药箱离开了。
看着那只跟木乃伊一样的小腿,苏沁彤恨不得在上面再添两脚。
“你不会真的想,到时候瘸着脚回去吧?徐医生早就说了你这伤不是单纯只有肉受伤,里头的骨头有裂开,一个没搞好就会终身残疾的。”
“一个残疾的军人,要么退伍,要么转业,你难道不知道?”
“还是说,你想自己的军旅生涯,停止在这丹国?”
“叫权爷爷他们为你所做的谋划,全都白费了?你自己过去这些年做的事,也打算让他们付之东流了?”
“你说说看,你到底想怎么样?若你以后真不打算,在继续当军人了,那你自己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还懒得管你了。”
苏沁彤真的被这女人的‘不听话’,给气得想揍人了。
钻心的痛,叫欧阳纤芊眼泪都想滚出来了。
战友牺牲的打击,一直压抑在她心里,过去一个礼拜,她没一天不在自责中渡过。
此刻,也许是太痛了,也许是太伤心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口中宣泄着淤积在内心的情绪。
“国家把他们交到我的手上,他们的家人把他们的儿子,健健康康交给我,我却没能保护好他们,让他们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停止了。我对不起国家对我的信任,对不起他们的家人对我的委托。”
“除了防止更多的年轻生命在我眼前,凋谢。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所以每天不亲自出去看一眼,看那些可爱的战士们,还好好的,我真的睡不着觉,真的睡不着。”
“这几天下来,每天一闭上眼,我的脑海中就都是张鹏和赵磊的身影,是他们这七个月来坚守在自己哨位认真工作的样子。还有他们偶尔苦中作乐时,脸上比那朝阳还灿烂的笑容。如今看着他们就这样静静躺在那里,一点生机都没有,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我尚且如此,他们的家人呢,他们的家人看到了又该如何?”
“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恨我自己,为什么当时没能及时躲开那流弹。”
“为什么上一支维和部队能零伤亡,我却一下子就害两名战友牺牲?!”
“这到底是为什么?你告诉我这到底为什么?”
相处七个多月,这还是苏沁彤第一次,看到欧阳纤芊的情绪,这般激动。
她脸上的痛苦,眼里的哀伤,让苏沁彤也跟着掉下了眼泪。
“这样的事,谁也不想发生,但它真的发生了。”
“这是实实在在的武装战争,人命在这些杀伤力强到足够毁灭整座城市的武装机器面前,简直是蝼蚁一般的存在。战友们都说,当时若不是你全力将战车往旁边开,以那流弹的冲击波,你们六个人全部得牺牲。”
“比起六人全部牺牲,两人牺牲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在这样的战乱下,没有谁就该为谁的生命负责,即便你是大队长。”
“所以咱们能别再这样折腾自己了,好吗?”
“你以为你这样每天不顾自己的伤势,到处去走一圈,就是对大家负责任吗?”
“错了,你这样想完全错了。”
“在战士们看来,只有你快点养好伤,健健康康跟他们并肩作战,才是他们最想要的。”
“你这样的情况,说难听点,真要在像那天发生那样的事。不仅帮不上战友们的忙,反倒会拖累他们,你知道吗?”
“你这不仅是拿自己的命在开玩笑,也是拿战友们的命开玩笑。”
“所以请你适可而止,好吗?”
苏沁彤觉得过去七个多月的生活,比她过去三十年的生活,经历的还要多。
在这里她才知道,生命的脆弱,这一刻还好好站在你眼前的人,下一刻就可能从你眼前倒下,再也站不起来了。
想到自己以前拿生命不当回事,整天玩命一样去赛车,她觉得过去的自己真是白活了。
只有真正经历过战乱的人,才明白尊重生命是一个多么难能可贵的品质。
见眼前早已褪去,初见时的孩子气,变得成熟的苏沁彤。
欧阳纤芊有种宁愿,她还如当初那般孩子气,这样在苦痛中的成长,无论在眼前这个女孩身上,还是在那些难民身上,她都不愿意看到。
可是*武装部队一日不清除,一日没办法还这里的人民,一番宁静的生活。
擦干泪水,她收起难得外露的情绪。
“是我钻牛角尖了。”
“军人是我这辈子热衷的职业,只要生命不止,我的身份就永远是Z国人民解放军。”
“所以这腿伤,我一定用最短的时间,把它养好。”
“然后跟所有的战友,一起并肩作战。”
苏沁彤也擦干眼泪,将饭菜摆到她面前,嘴里又玩笑起来了,仿佛刚刚的悲伤气氛,只是错觉。
“你真要再讲不通,我都打算跟四哥告状了。”
“我们的话不听,他的话你总不会不听。”
“再不行,我就搬出小太阳来。”
拿筷子的动作一顿,欧阳纤芊叮嘱道。
“你可别给我乱说话,我这情况要是被你四哥知道,指不定他脑门一热,就往这边冲。”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知道吗?”
“就该让他来这里看看,你是如何拿命拼前程的,叫他以后任何时候,都记得你的不易。”
“能让他知道的事,我从来不会藏着掖着,比如上次冬训后,我就把自己受的苦都告诉他了。在这里经历过的所有事,我也不是不说,而是应该等咱们任务圆满完成,回国了,才将这些事告诉他。”
“以前听说你是个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家族出来的,总觉得你配不上名门望族出身的四哥。跟你相处这段时间来,我发现要说配不上,也该是他配不上你。”
“他身上所有的光环,都是权家给他的。脱离了权家,说白了他什么都不是。”
“而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拼回来的,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
“带着这样光环的你,嫁给这世上再尊贵的男人,都不为过。”
不了解就没发言权,这是苏沁彤从欧阳纤芊的身上得到的,另一个感悟。
“感情的事只有合不合适,没有配不配得上的说法。”
“女人最重要的是找一个能理解的老公,而不是找一个除了浑身的光环,丝毫不把你放心里的男人。”
“而且你别忘了,你四哥现在拥有的一切,也是他靠凭借自己的本事赚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以后这样的话,不要说了知道吗?”
她跟权先生的感情,虽然很稳定,也彼此交心过。
知道他不在意这些话,但男人被人说不如自己的妻子,总有损男人的面子。
真正喜欢一个人,就不会希望对他不好的留言。
“嘁,这都还没跟嫁给人家,就一心为人家着想了。”
“难怪人都说女生外向呢。”
“以后我一定不要生女儿,否则好不容易养大,就被狼崽子叼走,那完全是白养的节奏。”
“苏同志别忘了,你也是人家的女儿。”
“所以注定不久的将来,也是被人叼走的白眼狼。”
“就是太清楚在这个,我才会不想生女儿。”
在外面不知道听了多久的权赫峻和穆子彦,见营里的气氛,由沉重变得有点欢快,早已忍不住的穆子彦,这才开口道,“拜托,生男生女的决定权不在你身上,在男人身上,好不好?”
突兀的男声,叫营帐里的两个女人,同时看向营帐门口。
当看到两个风尘仆仆的男人,立在那里,眼眶都有些红红的。
可见是将他们刚才的话,全部听了去。
欧阳纤芊抓着筷子的手一紧,完全没想到这两个男人,竟然跑到这个地方来。
想到自己刚刚还担心,这个男人知道自己的情况,跑过来。
这眨眼就看到他人了。
欧阳纤芊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了。
只一个这个地方很危险,不适合这两个男人待。
她只知道叫他们回去。
“胡闹,这里不该是你们来的地方,立马给我回去。”
“姐,我们要是没来,怎么会知道你这么不爱惜自己。这脚都这样了,还不要命地往外面瞎跑。”
“你心里面想着那些战友,是没错。”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也是有家人的,你的家人也会担心你?”
“你知道不知道,自打你来了这里,不说姐夫,就我跟老头子,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都担心听到不好的消息,每天都要守在电脑前,看这边最新的新闻报道。”
“你是他们的大队长,同时也是我们的亲人,你知不知道?”
穆子彦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听到欧阳纤芊的话,再次决堤。
“我不懂那么多国家大义,我只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姐姐,我只想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你知不知道?”
看着眼前身体都在发抖的少年,欧阳纤芊朝他招了招手。
“过来姐这里。”
穆子彦吸了吸鼻子,说得一脸孩子气,“不过来,反正在你心里我们这些亲人,远不如你的战友重要。要过去,你叫他们过去。”
噗嗤~
眼眶同样红红的苏沁彤被这骚年,孩子气的话给逗乐了。
“二纤,你这弟弟几岁了?怎么说起话来比小太阳还孩子气?”
“你才孩子气,你全家都孩子气。”
两人逗比的对话,冲淡了营帐里的沉重气氛,轻松了不少。
欧阳纤芊再次朝穆子彦招手。
“别贫了,快过来让姐看看。”
扭扭捏捏挪到欧阳纤芊跟前,穆子彦还一副不愿意搭理她的样子。
“我又没你那些士兵帅,又没他们那么好的身手,有什么好看的?!”
“你个熊孩子,再熊,小心我现在就打包,把你快递回去。”
“那我就再把自己邮递过来。”
看着吹胡子瞪眼的熊孩子,上校大人怒了。
“你确定你是来看我,不是来气我的?”
“你姐我本来就气短,你若是来气我的,麻烦你滚一边去,免得害我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气死的军官。”
“我不气你?你心里有我这个弟弟的存在?我不气你,估计我在你心里,都不如外面随便一个难民重要?”
犟上了的熊孩子,决定一条道走到黑。
梗着脖子,很有跟上校大人,争个高低的赶脚。
已经拿熊孩子没办法的上校大人,看着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却一句话没说的男人,扯开嗓子。
“权先生呢?”
“权先生你媳妇都快被气死了,你都不会护着她点吗?”
被点名的权先生,走到被气得不轻的女人身边。
在她眼前跪了下来,伸手抚上那只被包扎得跟木乃伊一样的左小腿。
控诉起小女人的不听话。
“离开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现在这样,你又该跟我怎么交代?”
“战乱中受伤无可避免,这个我可以理解,可你这样不爱惜自己,你又将我搁在哪里?”
“你拖着这样的身子,出去那随时都可能遭袭击的地方,巡视。难道你都没想过,万一自己因为伤势,躲不开那随时可能来的袭击,会是怎样的结果吗?”
“难道你真的想躺着回去,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尽管口中说的这种可能性不大,但在这种战乱的地方,谁也不敢保证,这样的事,会不会发生。
想到那样的可能,权先生只觉得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我知道那些战友的生命重要,你有责任和义务,保全他们的生命。”
“但我请你,在事情无可挽回时,不要将所有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抛开军人这层身份,你也只是个女人,一个需要人疼爱的女人,别无时不刻都把自己武装成无坚不摧的人。偶尔也向你男人表示一下你的柔弱,让你的男人能够替你做些事情,而不是什么事都到事后才知道,行不?”
“那样会显得你男人是个很没用的人,才会叫自己的女人,过着这样的生活。”
男人的眼泪,一滴一滴从他脸颊上滑落,滴在地板上,落入尘土。
却也仿佛落入了她的心里一般,叫她的心被这分量不轻的眼泪,灼得生疼生疼的。
“我不是心里没有你,没有我的家人。我只是想把我带过来的140个人,都安全带回去而已。真的,我只想这样而已。”
“缺了任何一个,我这次的任务,就是失败的。”
“我不是接受不了失败的人,但我接受不了这种,付出战友鲜血与生命的失败。”
“他们的生命才刚开始,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这样永远凋零了。”
将泪水再次决堤的小女人,拥入怀中。
权赫峻哽着声音。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心里接受不了你这样,不爱惜自己。”
“我只是希望,你在为那些战友的时候,别忘了保护好自己。”
“我想这不仅是我的愿望,也是所有战友希望的。战友情,这种超乎生命的情义,不仅你身上有,你的战友们身上同样有。”
“别忘了他们也是热血男儿,也是最可爱的人民子弟兵。”
“你心中有他们,跟他们心中有你是一样的。”
这时苏沁彤插话了。
“那些战友在二纤的脚,再次受伤的时候,就一个个过来劝过她。跟她表达了差不多你刚刚说的那些意思,她每次听得认真,也应得积极。可每次都是转眼就忘了,这些战士们都不知道怎么说她了。”
“已经无计可施的我,也打算她再不听话,就把这些事告诉你。”
“叫你好好说她一番。”
“没想到你们竟然已经先一步来了,那我就再也不用担心她的伤了。”
终于松了口气的苏沁彤,又道,“她这脚最好在里头的骨头接合前,最好能卧床休息。”
“不能卧床,至少也别再让它裂开。”
“医生已经明确说了,再裂开一次,这脚非得跛了不可。”
“这个重任接下来就交给四哥了。”
见权先生点头,苏沁彤这才将视线移到穆子彦身上。
“走吧,骚年,姐姐带你去找个落脚的地方。”
“穆子彦,我的名字,以后请别叫我骚年。”
见穆子彦的脸上除了严肃,再不见刚刚的萌态,苏沁彤表示不喜欢。
“为嘛在你姐面前,你这么萌这么可爱,在我面前却这么严肃?!”
“你们女人不都是喜欢成熟的男人?我不表现得成熟一点,能入得了你的眼吗?苏大记者。”
“哦不,等等,你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如果我没会错意,你这是打算追姐姐?”
“一下就听出来了,不算太笨吗……”
听渐离渐远的声音,欧阳纤芊一脸懵圈地看着权先生。
“这是怎么回事?请问权先生能够告知?”
“就你弟弟思春了,想要找个女人结婚,然后他在看彤彤的战地新闻报道时,被她的魅力吸引了。于是在得知我要来丹国,就偷偷跟着我一起来。”
“所以他这是真的打算,追求彤彤咯?”
“看起来是这么回事。”
权先生表示穆子彦的事,他才不关心。
只剩下两人,他这才有时间,仔仔细细打量起七个多月没见的小女人。
黑了一圈,也瘦了一些。
心疼地摸了摸。
“终于能待在你身边了。”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这里总算踏实了。”
“这几个月知道你在这个随时可能爆发战争的地方,我真是吃不好也睡不好。”
“这次不等到你任务完全一起回国,我是坚决不会回去的。”
“所以你别试图再劝我。”
不想听大道理的男人,先开口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见男人完全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上校大人无奈。
“你这样万一其他战友家属,也有样学样,可该怎么办?”
“你放心,他们绝对没有你男人的魄力,明知在这里随时可能去阎王那里报道,还眼巴巴来这里受死。”
“权先生,你这话是不对的。”
“我觉得很对,那些人没我身手好,他们肯定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来这里他们只能当炮灰,甚至会连累你们,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做这种损人损己的事了。”
“……我还以为你要说,这世上没有人能如你这般爱我,爱到连自己的生命都不顾了。”
权先生摇摇头,“我不知道别人的感情深浅,没资格跟人比较什么,只能站在理智的角度想这件事情。”
这些士兵都是值得人尊敬的人,他不会轻易去想轻他们和他们的家人。
这是他对最起码的尊重。
秒懂他意思的上校大人,很是欣慰,“我喜欢你这般务实。”
没有为了表达自己对她的感情,轻易拿别人的感情说事。
任何人的感情,都值得尊重。更不用说,这些常年没办法见面的军婚人士,他们更值得人尊重的。
她很欣慰自己的另一半,能跟自己一般,尊重这些人。
“我很知道军人家属不易做,无论有没有你,我都会对他们表示足够的尊重。”
上校大人很庆幸,自己碰到的,喜欢的这个男人,有这样的出身,叫他能更理解自己。
叫她完全不用担心,自己做的事情,得不到另一半的认可。
没办法在军中,安心效力。
这个男人好是好,就是有些太不叫人省心。
她得说说他才行。
于是上校大人在确定他肚子不饿的情况下,开始絮絮叨叨批评起他来丹国的事。
人已经在这里的权先生,表示上校大人想说就让她说。
反正他已经好多个月没听她好好说过话了。
他干脆将上校大人的批评,当成弥补过去这几个月没听到她声音。
很是享受地受着。
说了一堆的上校大人,见男人完全一副你说你的,我听我的。
完了咱们该怎么过,还怎么过的样子。
表示累并不爱了。
于是,她换了一个说辞。
“你胡闹就算了,怎么也不阻止子彦?”
“他说你从小就见识过他无赖的本事,想必很知道这熊孩子,无赖起来,谁也招架不住。”
“我想着与其让他自己跑过来,还不如我带着他,至少遇到危险时,我还能护他一护。”
“……”想起小时候整一个狗皮膏药存在的穆子彦,欧阳纤芊无语了。
要说缠人功夫,穆子彦说第二,绝对没人敢说第一。
她会接受这个弟弟,完全就是被他缠得无奈。
不得已而为之。
------题外话------
写这章,渣作者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的,整整擦湿了好多张纸巾。
PS:维和的故事,参考近年我国维和部队,在几个国家维和的真实故事,看着那些文字我哭了一次,自己写的时候我又哭了一次。不去了解,永远不知道,在我们安定祥和的生活中,每年又那么多为国家荣誉,牺牲生命的战士。
向那些在战乱中牺牲的战士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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