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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举起再重重落下,打板子还真是个体力活儿,吕翔和许虎终于能够理解霜柒昨日让他们存好力气的意义了。
噼里啪啦一通打,转眼间就打了三十板子,可身骄肉贵的薛幺娘便几乎挺不住了,脑袋毫无生气的耷拉着,头上精致的发誓早已凌乱不堪,汗水浸湿了发丝,黏黏的粘在脸颊,远远看上去像电视剧里的女鬼。
要不是每一板子落下去时,还能看到她不知由哪根神经扯动的手指微微动着,一定以为她是咽了气儿的。
为她行刑的是吕翔,这小子鬼主意多,刑讯手法也是层出不穷,几乎将她下半身打了个粉碎性骨折,点点鲜血随着上下翻飞的板子到处乱飞,像清风吹过梅林,吹了个落樱满地。
薄薄的积雪上那点点红痕,犹如梅花盛开,似晕出一幅倾城国画。
霜柒突然想起了《甄嬛传》里那个被华妃赏了‘一丈红’的路人甲,原来这刑讯的手段真的可以辣么优美,古人的智慧诚不欺她。
转而看向柳儿,许虎的内力比吕翔高出不少,她只有更痛苦的份儿,面对雨点字般落在腰、屁股、大腿上的板子,她也没了最开始的那股子傲气。
不知道是不是哪根神经出了毛病,她的右手五指有一半嵌在邢架里,像上了发条的音乐盒,不停的抽动着。
围观的百姓们还在愤慨的喊着‘打死她’,‘为民除害’等等口号,孟峋却突然咳嗽了两声,朝霜柒的方向微微侧身。
“朱捕头,您刚才说这柳儿乃被妖魔附身,可肉身若是打坏了,这人不就跟着废了吗?难道就没有将妖怪收走而不伤及肉身根本的法子?”他又苦着脸笑了笑,“朱捕头别介意,我一个外行,也就是随便问问。”
一个‘您’字倒是吓到了霜柒,城主毕竟是她名义上的上司,这般乱了辈分可不太好,可一见他甩着一脸肥肉的讨好样子,霜柒又忍不住笑喷。
勉强调整好面部表情,霜柒拱了拱手,“城主大人万万不可如此,作为下属,为民解忧乃职责所在。”
“至于大人提出的问题,下官也无能为力。因这两个妖怪与此二人的肉身结合过于紧密,普通的法子根本降不住,只能施以重刑,才能将二妖逼出来。”
孟峋缓缓点头,“可是崆峒这边…”
霜柒淡笑,“这一点还需城主大人居中调停,毕竟这是件为民造福的好事,牺牲一两个人在所难免,我相信香主大人若是出关,也能够理解您的所作所为与不得已之处。”
一句话,四两拨千斤的把事情推给了孟峋,霜柒隐隐感觉自己有那么点太——太机智!
“没错没错,你们继续。”孟峋居然没听出来那话外音,摆了摆手,坐正回椅子里继续看戏。
说话间,又打了三十棍子。
吕翔忽然停下来,探了探薛幺娘的鼻息,“大人,这女的不禁打,已经死了,还要继续打吗?”
霜柒刚刚端起茶杯的手一顿,秒目一转,道:“打!说了一百杖就是一百杖,就怕那妖怪装死迷惑我们,日后找我报复可如何是好。”
“是,大人!”吕翔抹了把脸上汗珠,继续抡起了胳膊。
柳儿拼尽力气抬起头,用那双隐藏在乱发后怨毒的眼瞪着霜柒,她原本想闭气装死,没准还能蒙混过去,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狠…
霜柒冷冷的扫去一眼,正对上那双眸子,不由得对柳儿顽强的生命力感到心惊。
已经打了六十板子,居然还有命在,她的命是万万留不得的!
“停一下!”霜柒站起身,宽袖长衫的道袍被风吹得仙气飘飘,冷峻的气质让人忍不住下跪叩拜。
连一直‘看不上’她的孟鹏飞都眯了眯眼——朱二狗是个可怕的潜在对手。
“大人!”
“大人!”
吕翔和许虎停下手中棍棒,抱拳听候命令。
柳儿垂下的目光透着森冷,她可不认为朱二狗真的好心放她一条生路,指不定又想什么法子整她。
“观察了许久,本官发现柳儿姑娘身上这只妖怪顽固得很,另外派人处理薛幺娘,你们俩一起收拾柳儿身上的妖怪,打完原有的,再加五十棍。”
“是!”
‘咕噜咕噜’,柳儿口中不知咒骂着什么,声音异常响亮。
霜柒冷哼一声,“你们看,这妖怪果然不死心,柳儿姑娘曾经那么温柔大方可亲可爱,何时这样过?给我狠狠地打,还柳儿姑娘一个干净的灵魂!”
此话一出,吕翔和许虎顿时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柳儿呕出一口老血,无力的垂下了头。
人群中的林子芸已经笑得肚子抽筋,他‘嫂子’刚才那句话真是太欠揍了,合着把柳儿打得爹妈不认,她还得感恩戴德,真是和他哥哥绝配。
老话讲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哈哈哈!
眼看着后加的那五十棍子也即将打完,柳儿鼻息间进出气儿都没了,霜柒也算松了口气。
却听‘咣当’一声,吕翔和许虎手中的刑具突然被一怪力击中,二人虎口撕裂的的剧痛迫使木棍瞬间脱手,木棍携着强劲内力直奔霜柒面门。
就在霜柒不远处的孟峋大惊失色,孟鹏飞腿下有伤赶不过来,围观百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敢开口。
电光火石间,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霜柒运足十成十的功力击向飞来的刑具,普通的木制刑具成为了两强相较之下的牺牲品,瞬间化作一团粉末,如迷雾般笼罩在院内。
霜柒定定的站着,平复着刚刚那一击之下强烈震荡难以平静的内力。
片刻后,‘薄雾’渐散,酒馆门口赫然立着一道修长人形,不是香主又是何人!
霜柒眸子一眯,已然看出与平日里并无二致的香主其实并不轻松,也在平复着血脉中巨大的冲击力。
这再次印证了她前些日子的猜测,他受了很重的伤,现在居然只能和她打个平手。
“香主大人这是怎么了,本捕头知道你心疼弟子,可再生气也不能将气撒在城主大人头上啊!木棍幸好被我拦下,若真的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后果谁都担待不起。”
霜柒率先发难,将事情定了性,反正当时情况突然没几个人看得清,她和城主的位置又十分接近,巨大的木棍扫过来,说是冲着城主去的也不是很勉强。
香主握紧了拳头,咽下口中一丝腥甜,朝孟峋拱了拱手,“城主受惊了,情急之下没有控制好力度,还望海涵。”
霜柒不由得蹙眉,他居然应下了,难道接下来有什么阴谋诡计不成?
不过她确实想多了,香主只是发现自己现在并不是她的对手,不敢来硬的而已。
孟峋虽然不会武功,却也是见过大世面,这时已经冷静了下来,“香主大人客气了,请坐。”
很快有眼尖的侍卫搬上了椅子,香主大手一挥,四位护法的穴道这才解开,他自己则掀起衣摆落座。
四位护法互相看了看,急忙冲到香主身后,一副要用眼神将霜柒活剐了的模样,却又惧怕于她,不敢妄动。
孟峋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两个都不是他能得罪的,气氛古怪非常,浸淫官场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此刻不要多嘴,否则大神们斗法,最先死的都是他这种小虾米。
若不是直觉灵敏,一个曾经并不起眼儿的外戚如何做得了一城之主。
孟鹏飞则望着飘落在地的木屑发呆,他原以为朱二狗和他的功力差不多,不成想他一直隐藏实力,刚刚那一击若是自己出手,手臂即便不骨折也好不到哪里去…
霜柒警惕的望着香主,想到情况对自己有力,便不能让崆峒翻了身,“香主大人刚刚出关,可能还不太清楚个中缘由…”
“捕头大人,刚刚来的路上我已经听说了此事,柳儿被邪魔附身乃咎由自取,本香主也有失察之责,这里向诸位道歉。”说着,他起身朝城主与百姓们的方向分别深深鞠躬。
霜柒看到他的样子倒是松了口气,他怕是打着此事斗不过她,不如牺牲柳儿保全崆峒的名声,日后伺机报复的如意算盘吧!好在眼下不敢造次…
听到香主的话,孟峋也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此事到此掲过,二位认为如何?”
香主抿了抿微微发白的唇,“城主大人所言极是。”他又转过头望向霜柒,“朱捕头,柳儿可以让我带走了吗?”
霜柒瞥了眼胸前早已没了起伏的柳儿,问道:“一百五十棍可打完了?”
许虎愣头愣脑的道:“回大人,还有十五棍没打。”
“那就打完吧。”霜柒凉薄的唇一张一合,仿佛在说‘这茶真好喝’一类的话。
反正已经把崆峒派得罪死了,不差这几棍子,只有让她彻底死透才能永绝后患。
青龙护法虽看不惯柳儿的作风,但被霜柒这么个黄毛小儿欺负到这种程度却着实忍不住,只是他身子刚刚有移动的前兆,就被香主看似无心的小小举动拦了下来。
待那剩余的十五棍打完,香主才瞥了眼下肢几乎烂掉的柳儿,“朱雀护法,将柳儿带回崆峒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他起身朝孟峋和霜柒拱了拱手,“我刚刚出关,门内事务繁多,改日再聚。”
“香主慢走。”孟峋微笑着,“鹏飞啊,去送一送。”
香主却摆了摆手,“不必。”
说完,不待霜柒道别,便率领门下道人离开。
朱雀护法在被点到名字那一刻便汗如雨下,虽然香主没说什么,但他总感觉昨日自己偷东西的行为已经不再是秘密,柳儿姑娘也这般下场,他该怎么办…
这时,霜柒却忽然凑到他面前,笑津津的道:“朱雀护法怎么了?为何不将柳儿姑娘带下去好生调养?”
朱雀护法毫无血色的唇角轻轻扯了扯,调养?人都死了还怎么调养?
“捕头大人,我这就带她下去…”
…
不一会儿,看热闹的老百姓都被官府遣散,街道恢复清净,孟峋也不愿在这血气缭绕的地方多呆,便随意找了个借口带着人离开了。
事情终于暂时告一段落,霜柒轻松的伸了个懒腰,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可再睁开眼,面前却出现了一张猥琐老头点头哈腰的讨好脸。
“这位是…”
老头微微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朱捕头您好,草民花锦荣,是青莲的父亲。”
霜柒大眼儿咕噜一转,就将他的心思猜了个大概,“原来是花老爷,可如果本官没记错的话,青莲现在已经是我妹子了,和你们花家…”
“哎呦,大人这是哪里话!”花锦荣贱笑着,“青莲再怎么说也是流着花家的血,之前是我这个老不死的被那妖怪迷了心窍,才默许她做下这等祸事。”
花锦荣假装气得咬牙,“如今妖孽不在,我也清醒了许多,这不正打算接青莲回去嘛!朱捕头既是青莲的兄长,也是咱们花家的恩人呢,不若一同吃个饭?”
霜柒心中冷笑,这老头儿是想借着青莲的关系攀上她这个风头正盛的捕头,甚至背后的林家吧,小算盘打得够响啊!
“花老爷,青莲也是大姑娘了,你曾经这般待她,难保她会心中难过,究竟要不要跟你回去,还得看她本人的意思。”霜柒回过头朝青莲眨了眨眼,“青莲,你说是吗?”
青莲已经从激动中平静下来,缓缓走到霜柒身边,眸中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青莲多谢义兄。”
“客气什么,我只问你愿不愿意回花家,若实在不喜,便留下来,没人能为难你。”霜柒双手拖住青莲手腕,将那要跪下去的身子扶起来。
青莲也不坚持,大恩不言谢嘛!
她清冷的眸子望向花锦荣,睫毛轻颤,掩去一抹厉色,“毕竟是骨肉血亲,花家我是一定要回的,只是,我不能就这么白白回去,否则会教人看轻了去…”
霜柒在她转过来看向自己的眼中读到了什么,笑嘻嘻的对花锦荣道:“花老爷年纪大了,偏偏薛幺娘又死了,您老的身子骨恐怕撑不住,花家暂时无人理事物,不如就让青莲试试吧。”
这一下不仅拿回了原本在薛幺娘手中掌管内事的权利,还剥夺了花家生意上的话语权,花锦荣的脸瞬间扭曲,这和预期的效果完全不同啊!
“这…这…青莲年纪还小,花家家大业大,恐怕…”
霜柒却突然冷嗤一声,“花锦荣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世上没有白占便宜的好事,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既然想搭上我这条线,就必须做出应有的牺牲,否则我不在乎让花家永远消失,青莲应该是不会替你们说话的。”
花锦荣一噎,差点背过气去,“朱捕头,你这是…这是威胁!”
“威胁?呵呵…”霜柒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刚刚的斗法你没看到吗?我不介意真的给你们家送去一个灾星。”
“您若是个聪明人就会同意我们的条件,否则,谁还认得一个破了产的老头儿呢?倒不如卸下一身包袱,在家做个富贵翁…”
…
花锦荣最终还是妥协了,过不了几天,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花青莲既往不咎回到花家,不仅悉心照料痛失爱侣一病不起的花家老爷、和纨绔兄长弟妹,还接收了繁杂的事物,成为花家新任家主。
花家生意越做越大,人人称颂花青莲巾帼不让须眉,成就一段商业佳话。
——当然,这是后话。至于花家老爷因何一病不起,霜柒揉了揉鼻子,表示自己十分善良的留了他一命╮(╯▽╰)╭
…
且说当下。
霜柒送走了吕翔许虎,让两人回家洗一洗换身衣服,却发现孟鹏飞孤身一人静静站在院中,似有什么话要说,却非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喂,别人都走了,你还想留下蹭饭呀?堂堂捕头不至于落魄至此吧…”
“你…”孟鹏飞气闷,只冷冷的摊开手,露出一张小纸条。
霜柒眨巴眨巴眼,完全搞不懂这家伙的脑回路,难不成在小纸条上写了表白情话?恩…也许是诅咒她的话也说不定…
好奇心驱使下,她还是接过纸条,打开一看,却是一愣。
“本捕头的确看你不爽,也想借着鲁行的案子干掉你。”他观察了一下霜柒的表情,接着说,“但实际上确是有人诱导了我…恩,废话少说,只要你答应不在我和湘湘间乱搅和,本大人可以既往不咎。”
霜柒却没怎么听他那番独白,轻轻嗅了嗅那不知道被挼搓了多少遍的小纸条,露出了莫测的诡异笑容。
孟鹏飞直觉后脖颈子直冒凉风,胃中一阵翻滚,“你…你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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