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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苦尽甘来是会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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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儿年岁小,好哄的很。

    我携她往她屋里去,执着她的手长吁短叹,半晌,抚了抚她的长发,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姐姐听人说,那太子殿下心智未全,活脱脱一个痴儿。”我怜惜地拍拍午儿的手,“可怜你这样的花容月貌,才十二岁便...”话至于此,戛然收声,再不多言。

    午儿脸色骤变,忙问:“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我复又宽慰她,捏了捏她娇嫩貌美的小脸,强忍着才按下手上想要捏青这张好面皮的冲动:“虽如此,只是太子殿下生的也格外好,与你也算是般配。你也不必太过担忧。”

    午儿急的直摇我的手臂,含泪道:“那有什么用?不过只一副皮相罢了。姐姐一向有主意,难道不帮午儿想想法子么?”

    我调笑她:“午儿想必不是为这个急的罢?”

    午儿脸上一红,推了我一下,扭身坐着,小声道:“不是为这个,还能为了什么?”

    我故意“哦”地一声,叹息道:“看来咱们韩公子是一厢情愿,白白相思了。”

    她涨红了脸,啐了我一口:“姐姐这话怎么说的!”

    我大笑着执了她的手,宽慰她:“你且安心。我虽猜到一两分,但却绝不会往外说。”我郑重地凝视着她,轻声道,“这家里虽有长姐二姐,可自小弟死后,唯你同我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自然比别人亲。我自然是一门心思替你着想的。”

    午儿很受触动,紧紧攥住我的手,只唤了一声:“姐姐...”

    我又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一颗心早就许给韩公子了。要我说,韩公子青年才俊,父亲未必不会同意。只是如今父亲心里更属意你做太子妃,自然就瞧不上他了。”

    午儿咬唇,沉吟片刻,再开口已是格外坚决:“午儿断不将此生空付给一痴儿。”她抬眸望着我,哀哀道:“求姐姐帮帮午儿罢。”

    我笑道:“方才竟是白说了。你同我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我自然挖空心思帮你。”

    我略思忖片刻,压低声音道:“若要父亲应允,却也不难。只消生米煮成熟饭,自然水到渠成。”

    午儿一张白嫩的面颊上登时飞上两团霞红,支支吾吾道:“姐姐...这怕是有损名节...”

    我捏了捏她的鼻子,笑她:“若不是有损名节,难道父亲还肯点头应允么?左右法子我教你了,做不做便是你自己的事儿。”

    午儿还是迟疑:“只是...一旦被人察觉...”

    我道:“我给你的便是一个粉饰太平的法子。你万万不要去父亲跟前说破,只要你不点破,父亲为了贾府的名声,自然也不会说破。父亲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做事素来谨慎小心,非到万全绝不轻易出手。只要他心生疑窦,便再不会冒险将你许给别人。如此你自然可以同你的韩公子双宿双飞了不是?”

    言尽于此,见午儿了然的神色,我心里油油地暗喜,便起身道:“时候也差不多了,我该回去同父亲复命呢。”

    午儿见状,起身要送我,我便按着她小小的肩膀笑着将她按回凳子上坐下:“不必送了。劝我可是劝了,只是结果不尽人意就是了。”我扁了扁嘴,“去父亲那儿少不得领罚了。”

    午儿很是歉疚地望着我:“姐姐...原是我任性,连累你了。”

    我温声细语地宽慰她:“谁让我是你亲姐姐?被你连累自然也是甘之如饴。”

    这话我自知是半真半假,只是听在午儿耳中,却绝非面子上罢了。我眼瞅着她眼里已经幽幽泛着泪,自觉理亏,又劝了两句,方才互相施了礼,去寻父亲去了。

    父亲正为着这事儿愁眉不展,见我来了,脸色稍缓,道:“峕儿来了?”

    他点了点案前圆凳:“坐罢。”

    我依言坐了,审视了一下父亲的神色,心中有数,方道:“峕儿无能,不能替父亲排忧解难。”

    父亲叹了口气:“午儿不肯?”

    我亦叹息一声:“父亲别怪午儿。一来,午儿如今已渐大了,女儿家有些心思也是难免的。”我顿了顿,抬眸打量父亲,见他眉心深锁,若有所思,心里微微一喜,又道,“二来,对太子殿下宫内宫外多有传言,父亲也知道他...”

    我收了声。妄议皇亲国戚这个名儿我背不起,此时顿住,也足以令父亲知道我的进退有度。

    果真,父亲有些迟疑,半晌,才深深叹了口气:“父亲也知道,只是如今情状紧急...”

    我说:“父亲,容峕儿说句不敬的话,按说我们姐妹里头如今最适合的,该是二姐。一来,二姐容色之盛不逊大姐,传出去不至于被人说我们贾府没人。这二来,长姐出嫁,二姐便是我们姐妹三人中年岁最长的。长幼有序,哪里有二姐尚未出嫁,妹妹们反倒抢在前头的理儿?这个道理,午儿同我都是懂的。”

    我这话出来,倒不信父亲还硬要拖着午儿做那个不忠不义之人?

    父亲脸上颇有几分薄怒,可思量半晌,却只是沉了脸,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你母亲那儿,我多少也要顾虑几分。”

    我心里暗笑,若不是有母亲在前头顶着,我又岂敢提这事儿来?

    心里暗喜罢了,我还是要安抚一句:“女儿知道。母亲对父亲用情颇深方至如此,父亲慈怀,自然多思多量。”

    我言及此处,叹了口气:“原是我这副皮相不争气,不能为父亲分忧解难。”我一面说,一面掉眼泪,“可太子殿下又是...便是嫁谁,都得思量三分啊...”

    父亲负手踱步,半盏茶的功夫,他转过脸来道:“峕儿,当今之际,为父只能将希望托于你身,你素日便最伶俐懂事,又深识大体,为父心里也是属意你的。”

    属意我?我心里头恨不能冷笑出声来。府里诸女,美貌更甚我千百倍,若是当真属意我,为何自幼就偏疼午儿多过我?

    我抬头,颤颤地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小声道:“可我这副皮相...”

    “彼之聪慧,远胜姿容。”

    我起身拜下,眼泪不住地往外流,却还是哽咽着道:“女儿无能...纵太子殿下如此,可女儿既是贾家女,理当为父亲分忧。此生尽付于此,也是心甘情愿。”

    父亲上前亲自搀了我,头一回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好女儿。委屈你了。”

    我伸手捂住眼睛,原来苦尽甘来,当真是会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