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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这不是我的查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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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院枢密使将涅鲁谷当即斩杀,耶律洪基命人将涅鲁谷的脑袋拎在手里置于叛军眼前。

    叛军士气大减,溃不成军。

    负伤的耶律重元带着残兵败将落荒而逃,直到黎明破晓时分,集结了两千奚人,意欲大举进攻滦河行宫。

    说来也算是天助我们,进攻的鼓声尚未擂起,萧韩家奴便晓喻奚人放下武器,归顺大辽。

    耶律仁先等人趁此机会率兵反击,直直追杀了耶律重元二十余里,将其生生困在大漠。

    据探子回报,耶律重元见大势已定,仰天长笑走出大漠,自尽而亡。

    耶律良的神色欢喜却沉稳,跪在大殿下,拱手道:“请陛下下旨。”

    耶律洪基的双目熬得通红,眼眶深陷,只是有些疲惫地倚在椅背上,目光泛起粼粼的冷意。

    我握着他的手,陪坐在一侧。

    他冷冷地露出一抹极残忍地笑意来:“既然如此...不如令皇太叔更得偿所愿些。”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森寒而冷郁的杀意,微微有些愕然。

    他将我的手攥的格外紧,像是要将手指都抠进我的身体里头:“传令下去,耶律重元父子犯上作乱,罪即凌迟。”

    他带着几分残忍而昏沉的笑意,厉声道:“命人鞭尸三千下,分尸百块,用火烧尽。”

    这是大辽自开国以来最为残忍的刑罚,莫说是我,即便是耶律良也都错愕震惊地瞪大了双眼:“陛下...?”

    “怎么?朕说的不清楚?”他眯了眯眼睛,冷意森然。

    “不,不陛下。”他忙叩首,连声道,“微臣遵旨。”

    他盯着耶律良离去的背影,唇畔微微勾起:“朕倒要瞧瞧,有耶律重元为前车之鉴,还有谁敢做那个乱臣贼子!”

    他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凝视着满脸错愕的我,饶有兴致地问我:“阿音,你觉得这法子如何?”

    我觉得我大脑一片空白,压根儿也不能领会他的意思:“什么法子?”

    他微笑:“鞭尸三千。”他顿了顿,若有所思,“这法子没什么新意...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啊...”

    他说:“阿音,你说咱们不换个玩法罢?”

    我伸手按住他的唇,触及到他冷漠而清苦的黑色眼睛,颤声道:“别说了,查刺,别说了。”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我能察觉出他骤然冷下来的神色。

    他冰冷的手指一根一根握住我的手,将我的手渐渐攥紧了:“阿音,你在替那反贼求情?”

    我觉得自己的眼眶微微红了起来,鼻间酸涩,我的手不受控制地爬上他的脸颊,轻轻抚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脱口颤声道:“我的查刺啊...”

    他生硬而冷淡地神色微微迟滞了片刻,渐渐地柔和下来。

    我伸手攀上他的脖颈,用力环抱住他。

    他迟疑了一下,伸手轻轻抚上我的长发,他周身都带着刻骨的凉意,让我一瞬间有些恍惚。

    我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恐慌来。

    我想,我怕是要失去我的查刺了。

    对于耶律洪基来说,这时耶律乙辛的出现,便成了他唯一的一株救命稻草。

    又或者说,是因为耶律洪基已经彻底对这大辽朝堂,对这天下失望了。

    他封了年仅六岁的耶鲁斡为太子,像是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一件任务,整个人慵懒地躺在榻上,衣带凌乱,酒香扑鼻。

    他饮尽最后一盏酒,将手中的酒杯胡乱地掷到地上,双眼放空,空落落地盯着榻顶的帐子,神色漠然而冷寂:“阿音,都结束了。”

    我默默地走过去,亲自将那些四散凌乱的酒杯酒壶收好,垂眸望着颓废至极的这位大辽皇帝,心里又急又气,却终究躲不过心疼:“查刺,去上朝罢。”

    他百无聊赖地摊在榻上,漫不经心地说:“朝中有耶律乙辛看着,出不得什么大乱子。”

    我坐在榻边,苦口婆心地劝他:“查刺,这朝中之事终究还是要皇帝来决断,臣子掌权过重,怕是要出乱子的。”

    他翻身坐起,皱着眉瞧我,眉眼里是深切的倦意:“阿音,我不想听。”

    我叹了口气:“查刺,你不想听我也得说。你是皇帝,你不能...”

    “罢了。”他截住我的话,翻身下榻,任宫女忙不迭地上前给他套上靴子,不耐烦地说:“看来你这儿是容不下我了,我走便是。”

    我抓住他的袖摆,却被他生生甩开。

    他顿住脚步,我只能瞧见他冷冰冰的,眉目分明的侧脸,微微恍惚。

    他轻轻地道:“阿音,你同母后一样,爱的都不过是这个皇位。”

    他大步离去,留在我眼里头的,只剩了一段翻飞,不带感情的衣角。

    我重重地瘫倒在榻上,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神思恍惚而朦胧,可心却疼得清醒而深刻。

    我爱那个叫耶律洪基的皇帝,也爱这个大辽皇帝耶律洪基。

    我分明是爱他的。

    我分明是他一手养大的。

    可他怎么能不知道呢?

    我合上眼睛,觉得小腹连带着心口像是被火烧着,疼得厉害。

    那灼热的疼痛感越来越剧烈,到最后演变成钻心刻骨地痛苦,我将自己的身子整个蜷起来,痛的在榻上打滚。

    朦胧间有宫女惊叫着去请太医,我厉声止住她,费力睁开眼睛,眼前模模糊糊的,只能瞧见影影绰绰的人影。

    “去请陛下!”我说。

    宫女犯了难,轻声劝道:“娘娘,陛下这会子带了单登去行猎了,怕是一时半刻请不来,娘娘还是先传太医要紧。”

    我不知是气是疼,浑身都发起抖来。

    我一门心思铺在他身上,我一心一意爱他,他怎么可以在我疼得要死掉的时候带着别的女子去风花雪月?!他怎么可以?!

    我咬紧牙关,从喉咙里哽出一句话来:“去请!陛下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再宣太医!”

    “娘娘莫要拿自己的身子说笑,还是先请太医罢。”我的贴身女官一面劝着我,一面厉声将身侧所有宫女宦臣一并派出去:“还不快去寻陛下来?!想瞧着娘娘疼死不成?!”

    我听见周围的人各自散去了,心里头方才安心下来。

    我十二岁的时候不识月信,他曾为我弃下朝中众臣,快马加鞭,单身回府。

    如今,我不过就再赌一次。

    查刺,我就再赌一次,赌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