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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比试完已经过了四更天,诸葛南玥和众人商议好,等到苏新柔出殡下葬之后,便为容无极治疗。
眼看着眼就要亮了,众人都是一夜未眠,殷九尧赶紧让大家都回去休息。
她则是爱你自将诸葛南玥送回房间,路上还非要扶着他。
诸葛南玥打开她的手,“为师又不是腿脚不好,还用你扶?”
“嘿嘿,师父您觉得长安怎么样?”殷九尧忐忑地看着诸葛南玥。
自从娘和大哥死后,她就一直将诸葛南玥当成自己爹爹,虽然她私自和长安成了心,但她打心眼里还是希望,她爱的男人,师父也能特别中意。毕竟凭着她以往的经验,师父要是看不上谁,那谁就等着倒大霉吧。
“现在还不好说,等他病好之后,为师会好好给你把把关的。”诸葛南玥淡声道。
“好嘞。那师父,徒儿就先走了?”殷九尧还有点舍不得。
“赶紧滚。”
“……”殷九尧灰溜溜地被撵出去了。
她一边腹诽师父一边往前走,只是走着走着她感觉不对劲儿了。诶?雪见呢?
她回头一看,就见雪见还在诸葛南玥脚边趴着呢。
殷九尧:“……”
雪见最后是被殷九尧死拖活拽地才弄出来的。它极不情愿地跟在她身边走着,殷九尧瞅它,它还气哼哼地瞪了她一眼。于是殷九尧也瞪了它一眼。
她都想好了,它要是扑上来,她就咬回去,反正雪见的血美容养颜又能治伤。
殷九尧和雪见大眼瞪小眼地走到房门口时,就见白明轩正站在那儿,似乎在等她。
“阿九。”白明轩又激动又紧张地叫了一声。
殷九尧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又想了想,她才想起来怎么回事儿。
看来阿九是摄政王的事情,白明轩是知道了。
“嗯,是我。”殷九尧莞尔一笑,和白明轩点点头。
“原来阿九就是摄政王。都怪我当时误会了。仔细想想,其实你并没有主动说过你有妹妹。是我先提起来的。”白明轩突然想起当初殿试之后,他见到殷九尧的时候说的那些话,现在看来着实是傻得让人想钻进地缝里。
“其实这几天跟着你们到无极宫,见你和长安举止亲密,行为举止又和阿九极为相似,我也是有怀疑过的。没想到,你竟然真得是阿九!不过也是……”
若是将阿九与摄政王合二为一,那么那些曾经阿九的所说所做就全都说得通了。
“怎么样?见到了本王真人,明轩有没有很失望啊?”殷九尧揶揄他。
白明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刚刚在练武场上,听诸葛先生叫你‘阿九’的时候,我还有一点惊讶。不过现在反而觉得这样更好,你是长安的媳妇儿,就是我的嫂嫂,在朝堂上,你还是摄政王。王爷放心,明轩一定尽心辅佐。”
“那以后……本王就多仰仗你了啊。”殷九尧笑着拍了拍白明轩的肩膀。
只是殷九尧没想到的是,一句她原本并未放在心上的话,却在日后成真。而这个她觉得骄傲却有些傻气的人,成为了她最坚实的左膀右臂。
“既然你猜到了,想必令妹那里应该也……”
“王爷放心,芍儿那里交给我。”白明轩顿了顿,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
“对了,长安昏迷之前曾经给我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多次提到你,原本我还想等回京的时候将信烧给阿九。现在看不必了。”
殷九尧蹙眉接过,“信?”
“只应当算是他的……临终遗言吧。”白明轩迟疑了一瞬,“不过阿九,你真得确定,容无极是真心诚意要与长安融合么?”
殷九尧狐疑地望着他。
白明轩冷静地道,“有雪见铃兰在手,他现在可以延长自己存在的时间。他和长安,虽然是一个人,但是不论是性格、为人、交往都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你就那么相信他说的话吗?”
殷九尧一愣,她想了想道,“我不相信他不要紧啊,但是我相信师父啊。就算容无极有别的心思,但是在师父眼皮子底下,他所有的计划都会夭折的。”
“这样最好。我和长安朋友这么多年,也希望他能一辈子幸福。那王爷,我就先回去了。”
“好,回去好好休息。”
白明轩走了,殷九尧进了屋,雪见灵活地窜上床榻。
她竟然不知道,长安竟然还留下一封信。他在信中,说了什么呢?
她拆开了信,温雅的字迹跃然纸上:
“明轩,见字如面。细数过往二十五载,吾最快活的时光竟然是与吾妻阿九认识的短短三月。幼时娘亲薄待,曾以为自己从未将那些记忆放在心上,却不想生出无极一人。至今,他已在这世间存在二十载。吾知雪见铃兰能延缓病情,然需阿九之血唤醒,若是一命换一命,吾宁可永不再生。而且,长安是吾,无极亦是吾。娘亲一事让吾突然醒悟,因果循环,一切都有定数。若是吾再难回归,朝堂之上,望君尽力协助吾妻。”
落款:友,长安。
殷九尧缓缓地垂下手臂,眼眶却不自禁地红了起来。她的长安……
脑海中再次响起白明轩之前的话——“你真得确定,容无极是真心诚意要与长安融合么?”
难不成,长安也有预感,无极不会那么轻易地同意治疗?可今天他明明已经同意了的。
殷九尧心中一惊,坏了!
她撒腿就往外跑,吓得床上昏昏欲睡的银狐一个激灵就站起来了。一阵风带过,殷九尧已经没了踪影。
这几日无极宫的机关都是关闭状态。殷九尧毫不费力找到了正殿。
容无极并不在里面。
殷九尧抓住门口守卫的黑衣,“你们尊主在哪儿?”
她记得刚才几人纷纷回房的时候,容无极是去往正殿的方向的。
“噢,尊主刚刚离开,属下也不知道尊主去了哪里。”
“离开?”殷九尧一听到这两个字,心里就打鼓。
她一直都知道容无极是不喜欢容长安的,更加一直筹划着彻底占据这具身体。可是他这一次醒过来却改变了主意,殷九尧虽然心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好的转变总是好的,她并没有多想。
若是容无极只是虚与委蛇,实际上并不想和长安融合,殷九尧身上冒出了冷汗。是她大意了。
她直奔容无极的寝殿,空的。又去膳厅,空的。她赶紧去找灵堂找左荣。
“左老头儿,你看见容无极了吗?”殷九尧风似的飞进来,带来一阵冷风。
“小主人刚才还和老夫在一起,明天就是主人出殡下葬的日子。小主人将无极宫接下来一个月的事务都交给了老夫。”
殷九尧越听越心惊,“那他现在去哪儿了?”
“小主人说累了,回房休息了。”
殷九尧的心沉了下来,“我刚从他寝殿出来,他不在。”
话落,殷九尧忽然觉得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万事俱备现在只欠东风了,只要苏新柔下了葬,师父就会开始给长安治病。他就会好起来。
若是长安就此消失,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没有办法了。
左荣似乎也想到了这层,他脸色微变,“找不到小主人了吗?”
然而殷九尧没工夫和他墨迹,施展轻功飞了出去。
她一路找一路问,直到到了膳房,之前引领他们进出的黑衣人听说殷九尧在找容无极,朗声道,“王爷在找尊主吗?尊主他在山顶的无极石那里呢。小人刚刚还看见他。”
殷九尧惊喜地看着黑衣人,“你说真的?”
“嗯,应该是的。”黑衣人点点头。
无极石在无极宫外,是山顶的一块一人高的巨石。殷九尧赶到的时候,天边朝阳刚刚升出,霞光铺满天际,容无极坐在巨石之上,那道往日挺拔料峭的背影显得无比飘渺。
殷九尧的心跳渐渐地缓了下来,她脚步有些艰难地走上前,却不忍心叫住容无极。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容无极。
“来了就过来坐。”
明明是同样的声线,但是容无极的声音与长安的清冷温润不同,总是低沉森冷的,隐隐地还透出了他的桀骜。
殷九尧脚步轻缓地走过去,轻轻一跃,也坐到了大石头上。
“你刚在找我?”虽然是问句,容无极却用的陈述句,“怕我跑了?”
“呵呵,呵呵……”殷九尧尴尬地笑笑。心中暗骂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谁知,容无极却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冷声道,“你没想错。我确实一度想要离开。”
殷九尧瞪大了眼睛,偏头看他。完美的侧脸,她曾在夜里无数次端详过的熟悉的脸庞。
“会唱歌吗?”容无极对上她吃惊的目光,淡淡地问。
“就……就会一首。”殷九尧挠挠头,她对这些女儿家的事情一向不感兴趣。唯一会的这一首,还是赵琅非要学,她从旁跟着听听会的。
“唱来听听。”容无极道。
他的语气很淡,莫名地就让殷九尧不想拒绝。
日出破晓,寒风凛冽,无极峰顶,响起女子低沉爽脆之歌。
“春雨一夜连晓,栈外柳,陌上桑,野渡吹箫。”
“春水秋山为鞘,盈盈笑把恩仇了。”
“舟放五湖心自烧,棹歌去,水迢迢,谁愿改一身骄傲。”
“看岭上云涨云消,几曾骑马依斜桥,何处满楼红袖招,似梦还真心头绕。”
“抬头明月相照,原来堪一笑。”
“万丈红尘心不死,怎唱清风逍遥调,自将美酒对江天倾倒。”
“一番洗今朝,夜歌好趁年少。”
男子长指在石背上轻点,女人兀自唱得入神。
歌声响彻清晨的无极峰,久久不散。
殷九尧没有再问容无极为何到了最后没有走。既然他没走,那他之后也不会走了。她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殷九尧唱了几遍停了下来,她下了无极石,他也好像没有发现。直到她走远了,容无极也没有再说过半句话。
她走出好远,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巧合,他也正好在看她。日出东方,朝阳乍现,他也露出了一抹殷九尧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笑容。
……
由于诸葛南玥、容无极和殷九尧当世三大高手坐镇,苏新柔的出殡下葬都进行得很顺利,原本有不少武林正派和无极宫的敌人想要来寻衅滋事,但是知道诸葛南玥在,都不再造次。
苏新柔被盖馆下葬的那一刻,众人的脸上都是惋惜之色。曾经的南梁第一才女,有倾国倾城之貌,百姓尊主,君王倾心,是最传奇的风云人物。
然而后半生,隐居深山,生下父不详的儿子,身染重病,为了能活下去,食人肉喝狐血,将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到死,都还是在说,“她不想死”。
殷九尧容色平和地看着苏新柔。若是有一天,她也沦落到这一步。她宁可死。缘到自然,强求无果。很多事,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
诸葛南玥将给长安的治疗放在了当夜。
殷九尧自始至终都十分好奇,师父要如何医治,她搓搓手,谄媚地问道,“师父,不知您打算如何医治长安?”
“想知道?”诸葛南玥挑挑眉,“过来。”
然后殷九尧就听话地凑过去,她歪着头,如墨的长发倾泻到桌面下,发尾落到两人的腿上。
“师父您快说。”殷九尧眨着眼睛。
一旁的商天心几人其实对这个问题也极为感兴趣。毕竟连医仙都治不了的病,却被诸葛南玥说可以治好,谁都会好奇。
“好,为师就说给你们听听。”诸葛南玥一边摆弄着殷九尧的头发,一边道,“其实这雪见铃兰确实是对治疗此症有效果的,只不过用得并非它快速修复的功效,而是用它利用它强大的迷幻能力,制造一个情境,再催眠患者,让两人在情境中相遇,融合。只是再具体一些,就要看施术者的能力有多强大,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好了。你们看看还有什么话要和病人说得没有,赶紧说,说完了我就要开始了。”一边说着,诸葛南玥一边放下了殷九尧的头发,站了起来。
殷九尧也想跟着站起来,突然,就听“嗷”地一声,殷九尧尖叫着怒吼,“师父!你是不是又把我的头发绑到桌子腿上了?!!!”
诸葛南玥慈祥地笑着,拍拍殷九尧的肩膀,“为师这是舒缓压力。不然一会开始治疗,万一累了怎么办?”
殷九尧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暗香见状赶紧忍着笑去帮自家主子解头发,至于其余众人,则都笑得直抽抽。
有了这一个小插曲,屋里原本有几分沉重的气氛骤然消失。
在场几人只有左荣和容无极关系匪浅,他哭丧着脸,抱着容无极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还是容无极抱着手臂,凌厉地凤眸看向殷九尧,“你过来。”
“唉?”殷九尧揉着火辣辣的头皮,走上前。
容无极站起来,走向殷九尧,直到走到她近前。
忽然,一把扯过殷九尧的手,搂住她的腰,倾身吻了上去……
周围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殷九尧瞪大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似的扑簌、扑簌。
就在她终于反应过来,想要挣脱的时候,容无极松开了她。
他倾身在她耳边,声音低沉有力,“记着,这个吻,是我容无极给你的。”
随即他迅速松开她,后退两步与她保持一个安全距离,转头看向诸葛南玥,“诸葛先生,可以开始了。”
诸葛南玥看了眼还怔愣着的殷九尧,微微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