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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钦天监的说法,这是忠臣以血唤醒朝堂阵法,乃上上大吉之兆。
有这样的忠贞之士,作为青衣试的主官,大夏之福也,北疆的战事,也将一鼓而定。
这个忠贞之士,说的就是董飞熊。
……
青衣试恰逢淳化五年的岁末,这年的冬天特别冷,凄清的北风呼啸而过,枯瘦的树枝在风中颤抖。
大夏王朝整个北方都刮起阴冷干燥的北风,朔州,凉州,大半个中州,甚至徽州的北部,都能感到寒意。
京都地处凉州之南,天皇帝都,街面很是干净,均是青石街道,北风卷不起茅草,只是像枯瘦的指甲,抓过石缝,钻过墙角,呜咽的风声显得更加凄厉。
铜架子上,木炭烧的通红,看不见的热气弥漫在不大的房间。
饶是如此,余阿采依然感到有点冷。
日出之后就是青衣试大典了,她没有半分睡意,呆呆的盯着屋子中央的火盆。
一袭青衣,盘膝而坐,黑发高束三寸有余,然后自然垂落在肩上,柔美之间平添一丝飒爽。
作为新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阿采的成就,不仅体现在修行上,在道门,修行从来就不仅仅是指境界。
凌虚阁,仙剑门,甚至焚星楼,这些道门中衍生出来的宗门派别,历来以名门正道自居。
有正就有邪,有善就有恶,那怕这些正邪、善恶是人为划分出来的。
在三清道门眼中,自然有阴邪的魔道,这个魔道就是摩羯门,或者直呼为“魔教”,人们把摩字阐释为魔。
修行界的历史上,摩羯门在数千年前,已经被三清道门的护教骑兵铲除。
十万护教骑兵攻入红石山深处的摩羯总门,虽然返回郢都三清道总坛时,只余三万骑,但战绩却已彪炳史册。
传闻,魔主慕容破坠入无间烈焰,魔门八大长老,死的死逃的逃,从此摩羯一门,在修行界再难成气候。
但是魔道诡异,功法邪崇,所有正道修行者都相信,沉渊大陆的某个角落里依然隐藏着修魔之辈。
正邪不两立的观念,千万年间早已深入人心,特别是各大门派的嫡传弟子,更是嫉魔如仇,只有观念正统的弟子,宗门才会考虑,将这些弟子纳入衣钵传人的考察之列。
如今的余阿采正是这样的弟子。
无数凌虚阁弟子心中的榜样,执教长老心头的宝贝,对于正邪之分,她当然在乎。
宗门嫡传弟子,遇邪魔外道,一剑杀了便是。但事情往往不是那么简单,因为那个人是徐风。
要说这世间余阿采最信任的人,除了那个疯癫的医痴哥哥,就是曾以弟子礼仪服伺过的徐风。那个表面骄傲,看起来无所不能的少年。
然而因为说出那些话的人是妙玉师父,是倾囊相授,传以道法的妙玉长老,可谓亦师亦母。
——“仙魂洞混战,我被破军霸道的功法震晕,醒来时,看见黑色的旋涡在徐风身上盘旋,那是吞噬生命的黑色,绝非我正道功法。徐风此人……以后,小心。”
徐风曾经孤身犯险,救妙玉长老于仙魂洞府,所以对于这样一个魔教余孽,她不好明说,到最后也只是说了个——以后小心。
可阿采心里清楚,所谓小心,就是,杀他的时候,要小心。
传闻他的名字,在天地龙虎榜上压榜而出,但越是天赋卓著的摩羯余孽,越是要早作了结。
与自己一道来京都参加青衣试的正心长老,恐怕早已把这一秘闻通报到了三清道门,就是自己不动手,那些以天下正统自居的三清道士们,也会奋勇争先斩妖除魔。
何况,他还得罪了仙剑门,如此以来就不仅是岭南恶人,全天下的修行者,也会视为恶魔,必欲杀之而后快。
天下汹汹、万矢之的,大概就是这样了,阿采想道。
……
这些事情,在很长时间里,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已经在阿采心里出现了很多次。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但在天桥上看见徐风的那一刻,道心依然不宁,甚至有放过他的荒堂念头。
碳火照映的微红光芒中,阿采顺手取来道剑,唰的一声,抽出一节。
剑光如虹,照映在秀丽的脸庞上,映着红彤彤的碳火,把本来刚正冷清的俏脸,涂上一抹绯红,像是胭脂,倒是平添许多柔美。
…………
…………
郢都距离典礼司最近,最华美的酒楼里,有一间单独的澡堂,东方白赤身裸体,站在白气缭绕池子里。
依照大夏国礼节,在重大的日子里要沐浴更衣。
明天是青衣试的第一天,算是一个重大的日子,但东方白沐浴不是因为这个。
他把头发全部堆在头顶,用一根玉簪别住,清秀漂亮的脸庞上,显出少有的疑惑。
虽然脸庞清秀至极,但赤裸的上身却是筋肉凸起,黝黑的色泽下充满爆发力,与苍白俊秀的面容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是南海东胜崖畔灼热日光所赐。那些沙滩上挥剑的日子,模模糊糊在他脑海里浮现。
东方白轻拂自己的结实的胸肌,闭上眼睛,良久,才恍惚记忆起来,自己曾在南海季厉门下学艺,修行。
只是再早经历的一切,缥缈若云烟,怎么也抓不到,想不起来。
东方白就像一只善于偷袭的毒蛇,他此时十分肯定,被别人算计了,虽然表面淡定,内心已经血海翻腾,誓要把那个人以及那个人身后的势力,化为血水,永世不得翻身。
有人摧毁了他的记忆,却没有摧毁他的身体。既然如此,身躯就是最诚实的记忆。
东方白很坚持自己的判断。
他的手掌在自己身体上摩挲起了,凝重的,缓缓的,带着回忆。从头颅开始,到脖颈,到胸膛,直到……右脚底板。
那里有一些刻意造就的痕迹,只是记忆每到此处,好像流水消失在干涸的沙漠,再无踪影。
在青衣试之前,如此宝贵的时间,他没有用来冥想,没有用来修行,也没有像在东胜崖畔一样,不停挥动白丁长剑,他只是在试着掌握自己,明白自己到底是谁。
依然没有结果,东方白从浴池中缓缓走出,他没有动用神念让身体干燥,而是认真细心的拿起白巾擦拭,直到令他满意的身体,每一处都干干净净。
……
“他在做什么?”
身着貂裘的顾青玄富贵逼人,斜倚在床上,缓缓问道。
也许她这个年纪的妇人,就是喜欢这些俊俏的年轻人,一个单膝跪在地上的俊俏后生,博衣高冠,唇角微挑,笑道:“娘娘,他在沐浴。”
“沐浴!?”
顾青玄好像发现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哈哈大笑:“此人无情,凡事无动于衷,在青衣试前夜竟然沐浴更衣,哈哈……”
“那是自然,来到京都,参加青衣试的,有一个算一个,那个不是图谋甚大。如果真的太上无情,不恋人间,早就躲在天封山里,修仙飞升了。哈哈……”
顾青玄媚眼一瞥,说不出的妩媚风流,淡淡说道:“话是这么说,可这人毕竟不同,他呀,对他人无情,对自己,那可爱惜着呢。”
“青衣试上,倒要好好用一用这个无情郎,替公主杀几个不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