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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的少年叫车夫,姓车,名夫。他是段安国的车夫。他转头看了看晕染大地的夕阳,说道:“正午早过了,看来你的那个随从没有做到正确的选择,那么,我也该履行我的承诺了。”
一把细长的剑,出现在他的手中,将要向着枯草里的女孩点去。
女孩早已惊吓的呆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出现这样的变故,昨日阿贡对她承诺的美梦还没有做完,就迎来死亡的一刻。
她突然明白了,明白了那个手握细剑,脸上带着笑容,眼神却冷漠如潭水的人说的话。
“阿贡死了,是你杀的?”那少女不知道那里来的勇气,盯着车夫,恨恨的说道。
“不,不,不,他应该是自杀。”车夫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荆七。
“我不信!是你杀的,我能感觉出来。”枯草里的少女,恶毒的指着马上的人,仿佛在诅咒。
“感觉,呵呵,你马上就没有感觉了,谁杀的又有什么意义。”
细剑向下,斜斜的挑向少女的胸口。
这一刻,荆七身后最壮硕的那名汉子的手无声抖动了一下,一把细长的飞镖在夕阳下一闪就到了黑马的近前。
“停”车夫随意的说道。
那名汉子知道自己飞镖的力道,莫说是肉躯,就是一堵砖墙,以自己奋力掷出的力道,也能轻松洞穿。
而如此力道的飞镖,就这样诡异的旋停在了半空中,好像是无形的线拴住了飞镖的镖尾,让它在空中停顿,却又一时半刻不会掉下来。
如果是天启巅峰的修行者,凭着精纯的神念,能够听见飞镖尖端在空气中旋转突进的嗡嗡声。可惜这名随从也是一名普通的帮众,对眼前的一切感到一丝莫名的惊惧。
他看了一眼依然稳定如山的帮主,抿了抿厚重的嘴唇,右手再次摸向镖囊。
荆七没有回头,无声摇了摇头。那名随从放下了摸住镖囊的右手。
“饶了她,我让你一剑。”
车夫就好像在等这句话,猛然收回细剑,朝空中燎天一挥,那把悬在空中的匕首,如流星一般疾驰而回,向着荆七的面门。
叮!朴刀准确的挡住了镖尖,飞镖如死鱼一般,落进枯草当中,消失不见。
“姑娘,走吧……”
荆七平静说道,然后催马向前走了半丈,独自一个人来到数百敌人面前,和那头神俊的黑马头对着头。
小倩好像从冰窖里走出,知道方才死亡已经罩在自己头顶,对着荆七深望一眼,消失在草丛里。
“车夫,你面对的可不是一般人,连吕相国都是青眼有加,小心点哦。”桑道人戏谑的说道。
“道人,废话!这是一个怜香惜玉的英雄,做英雄的一般都很惨,他也不会例外。”
“自负,致命的自负!”桑道人如一个瘫了的老人,气愤的拍着竹椅,把竹椅弄的一晃一晃的,摇头晃脑的看了看左右肃杀的数百精英,好像对车夫要独挑荆七感到不满。
“吕老儿是不是看重你,我不管。段府郡说你是天下最擅长帮派的人物,我却不服!”
车夫的细剑在夕阳下展开,即像是劈,又像是刺,目标是荆七的脖颈。
两匹马的马头几乎要相交,如此近的距离,那种生死一线的感觉让荆七身上所有神经都紧绷起来。
一般人在马上出招,双腿会不自然的夹住马腹,而眼前的少年,明显不是一般人,而是一名修行者。
修行者发力,不必借助外物,真元自体内喷涌而出,所以只凭肉眼,即使锐利如鹰,也无法把握此人出剑的时机。而在对面的少年出剑之前,荆七已经闭上了眼睛。
枯黄而又安静的荒郊,没有一丝风。荆七就像一截木头,咚的一声从马背上栽了下来,没有任何征兆。
后面的五名随从,心头猛然一紧,直到看到一脸平静的七爷仍然站着,才松下一口气,感觉数年的血雨腥风都没有此刻这么紧张。
一丝黑发在夕阳下四散飘落,四野寂静无声,连一脸愤慨的桑道人都屏住呼吸,伸长脖子,看荆七是如何闪过车夫这必杀的一剑。
绝对的平静当中,猛然响起一声沉闷的马嘶,荆七那匹骏马突然如一堆被抽了骨架的烂肉,轰然倒下,浓烈的血腥弥漫当场。
一匹骏马就这样碎了,在车夫的一剑之下,一脸平静的荆七没有看一眼倒下的骏马,带着漠然和冷酷,静静说道:“这是让你的一剑。”
车夫收起戏谑的狞笑,眼神中有光芒闪过。
“九刀门主,南城五尺天,天下第一少帮主,果然名不虚传!”
荆七没有听他说什么,更没有看他一眼,他意识当中,本能的感到,对面数百颗心脏原本稳定的跳动,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
这是一个好时机。
荆七猛然转身,嗖的一声抽出那把朴刀,斜指着将落的夕阳,厉声喝道:“杀!”
身后的五匹骏马,如空中砸落的巨石,如紧绷在弦上的利箭,瞬间落进断刀会的帮众之中,枯草,烟尘,夹杂着热血瞬间暴起。
在自己喊出杀声的那一刻,荆七再次明确的感受到对面那些心脏跳动中的紊乱,嘴角溢出一丝笑容,那种叫做“痛快”的滋味,再次占据了他的心神。
竹椅上的桑道人猛的直起了身子,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睁大了眼睛看着杀进人群中的五名汉子。
朝廷的虎豹骑兵也没有这样的气势!五个普普通通的汉子,就这样砸进死神的怀抱,重点是没有一丝顾虑,没有一丝考量。
是谁给他们视死如归的勇气,桑道人略显惊慌的眼神看向傲然立在枯草间的荆七,一瞬间,脸上五官和皱纹扭结在一起,就像死了亲爹娘一样难看。
丧门星彻底起了杀意,从郢都开始,聚集了一路的杀意在此刻肆无忌惮的释放出来,那些已经枯黄死去的长草,好像又死了一遍,从竹椅四周开始,诡异的向四周伏倒。
车夫知道,丧命星出手就没自己什么事情了,一脸不甘的一拦马缰,躲在了旁边。
丧命星从竹椅下面抽出了一根白色的棒子,棒子上面胡乱缠绕这许多白纸,再夕阳下显得枯黄如草,正是哭丧棒。
这种白纸条或者黄纸条扎成的棒子,在大夏帝国北方农村的丧葬中最为常见,荆七略一皱眉,不知道这作为武器的棒子怎么攻击。
不见竹椅上的瘦高道人如何行动,落寞的夕阳下突然刮起一股阴寒。
荆七感到数十条邪恶的气息如蛇一般向自己周身袭来,夹杂着鬼哭狼嚎的凄厉呼啸,在枯黄的草地上转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那把平直如剑的朴刀无声舞动起来,一出手就是荆七自悟的绝学。
最简答最实用的动作,在黄昏的枯草间带着韵律舞动,像在跳奇怪的舞蹈,朴刀和身体融为一体,身体全凭着感觉抖动。
凄厉的劲风一道道砸在朴刀之上,朴刀或挑或斩,总是能辨别出数十道劲风之中最凌厉,最危险,最致命的那一道。
不过片刻,荆七的右臂已经酸麻,手中的朴刀已经没有起初的灵动,但他的双目依然冷如秋水,在挥舞的间隙,透过荒草缠绕的阴风,看到身手最为矫健的那名随从,头颅正离开颈项,飞舞旋转的头颅上,还可以看见已经失去生命的双眸,里面有尚未褪去的勇毅之色。
荆七平静如常的内心,突然现出一丝松动。朴刀慢了一丝,一道凌厉的阴气削过他的肩头,灰色的布衫上出现一道细密的血丝。
好像是为了配合那道出现的血丝,桑道人丑陋的唇角同时溢出一丝狞笑。
荆七依然陷入了绝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