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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雪言?
颜扉大脑嗡的一声,皱着眉头反复看着短信,拨打号码又是空号。心中隐隐笼罩着一层阴云,是谁,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何雪言又会是谁的恶作剧?
难道是雪言有事?抬手就想报警,但就为了一句话,警察肯定以为她是神经病……
她为这条短信梗的有些神经,等白霖羽出来,她想拿给她看问问清楚,但是有什么拦着她一般,面对白霖羽走出录音室后,对她露出的一贯淡然笑容,她的脑子里全是刚刚白霖羽在电波中面对全世界的隔空表白,颜扉张了张嘴,竟同她说不出话。
如果真的是何雪言,这件事要怎么说?
……
她终于意识到,她和白霖羽不管如今如何维持这表面的一团和气,毕竟她们是情敌。爱情的排他性让她们注定鲜少言语,可以言笑晏晏谈谈工作,但只能点到为止,白霖羽心深如海,她也并不想碰触。
“抱歉,我和主持人谈的有些多,让你久等了。”白霖羽浅笑的时候看起来有被岁月洗练出的温润,眉梢眼角又有一丝文人应有的矜持清高。
又和蔼又疏离,颜扉心想,何雪言那个一根筋大概抗拒不了这样的标准的文人魅力,对着白霖羽她只能故作轻松:“没事儿,是我策划的宣传太密集,老师也受累了。”
“我谈得还可以吗?读者会想听这些吗?”白霖羽就工作和她交换意见。
颜扉心想,有些人天生就是万人迷,一个长得精致高贵的美女,偏偏经历磨难言谈谦卑,加上穿着品味不俗,文笔娓娓道来举重若轻,再把做饭技能修了个满点,属于女人不讨厌,男人会肖想的对象:“不是我恭维你,你现在谈什么,读者都爱听。”
“可惜雪言不是我的读者。”白霖羽一点自嘲的笑,不经意又很现实。
颜扉怕自己如果不是大方人,真会拿刀把她砍死,伺候白霖羽这尊大神,最难的地方就在于,她总是冷不嗖嗖话里有话。好比是那句物归原主。
“你是请她做了你书里的女主。”颜扉这话没错,白霖羽把对何雪言的所有肖想都写进了书里,颜扉有时候觉得书里的那个人如此鲜活,一点点喜怒都逃不过她的涓涓文字,书里的何雪言比现实的何雪言更像何雪言,更加纤细,敏感,文艺,纯粹。
有些软弱容易妥协,缺点明显的何雪言,在书里变成一个脚不沾地灵气满身,单纯热烈的文学形象,颜扉心想白霖羽心灵手巧捏着人偶,操纵着剧情塑造了自己的悲情,也写出了那个永远挂在天边被人不断追寻的纯真少女灵魂。
她回的聪明,白霖羽苦苦一笑不可置否:“宁愿她是活生生在我眼前……哪怕,她不选我,如果她过得好,和你在一起我不会反对。”
和自己在一起到底好不好,颜扉目前还不能拍着胸口保证一定会好的天花乱坠,举世无双。论物质,她不是亿万富豪,只是穷逼一枚,给何雪言凑个名牌包还得思前想后花俩月工资,论脾气,她直来直往,何雪言哄她多过她哄何雪言。论历史,她到现在还和沈素玉牵扯不断。
倒是白霖羽从头到脚都像是上帝送给何雪言的标配,出身、容姿相配,阶级、学识相当,当红女作家配业内资深女编辑,职业都很互补。旧情人浪子回头,还能说什么呢?
“我送你回去吧,明天他们会接你去图书大厦进行第一场公开签售。”颜扉不打算和她就何雪言会选谁的话题互相谦让到肉麻。
这是个伪命题。何雪言如果改掉她谨小慎微的命格,她跟谁在一起都是快乐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颜扉没有说这些话,开着车送白霖羽回去,一路鲜少交谈,她的心起起伏伏又想起短信,犹豫再三没有告诉白霖羽,只是把她按时按点送回住所,约好明天在城里的访问和签售行程。
“谢谢你最近一直帮我,颜扉。”白霖羽在酒店门口对她温柔一笑。
酒店的光线明亮,照着白霖羽清秀面容,她礼貌微笑的模样,老实说,是谁都要忍不住侧目。颜扉还记得,上一次,白霖羽不过是在车里掉了几滴眼泪,她就选择说出安慰她的话,她之前怪怨何雪言死心眼为人伤心许多年,现在看来,白霖羽是值这个价,至少她真诚笑一笑的容姿,让人飞蛾扑火易如反掌。
颜扉相信这个笑容是真的,白霖羽对她的感谢也不假,心里一酸,还是心软了哎了一声,白霖羽道:“还有什么事儿吗?”
颜扉坐在驾驶座,憋了半天,脸都白了,咬牙一想还是开口:“何雪言……不是你书里的样子,那只是你放大了她身上某些特质,何雪言已经不是18岁了,她28岁心境和想法都不一样了。如果她回来找你,你不能把她逼回18岁那个躯壳。”
白霖羽拎着黑色的手包,温暖的土黄色羊绒围巾衬托下,面容有别于颜扉艳质的五官,神色微微有些惊讶,随即道:“好。”
她答应了,颜扉松了口气般,皱了眉头,睁着她水灵灵的眼睛,有些痛苦的抉择那般,泯紧的嘴角像遭遇山洪的堤坝,内心狂风呼啸,脑中翻涌着过往的点滴,她想了很多,以为自己并不害怕。
到头来,她是十分怕的。
平凡人拥有的恐惧在心口绽放,她承认了自己的年轻,承认了自己过往的荒唐经历,承认了自己在很多方面低人一等,承认了她永远无法清除白霖羽在何雪言心中占据的角落。
“白霖羽,你去找她吧。”颜扉没想到是自己先承受不了,拿出手机告诉她:“我收到一条奇怪的短信,我有些担心雪言的安全,她一个人我怕她会出事儿。”
白霖羽走过去,看了看那条短信,皱起眉头,一丝惊慌掠过眼底,更多的还是看着颜扉:“我找她,你怎么办?”
颜扉抿着嘴角,最终笑的尴尬起来:“我给人当过好几年小三,当小三的滋味是真不好受。如果雪言一直忘不了你,又要和我在一起,我和在当一次小三什么区别?”
“如果她忘了我呢?”白霖羽道。
颜扉苦笑摇头:“她惦记了你十年,再给她十年也许还可能忘,就这么俩月时间,她得道成仙不了,她如果不是因为惦记你,早选我了。”
白霖羽离她近,酒店大堂的灯光照射过来,奥迪里的颜扉妆容精致亦遮掩不住的有些疲惫,下巴越发有些尖,握着方向盘的手腕细的一掐就断,大衣的腰身空荡,不过短短时日,或许她在巴黎漫长的折磨中习惯了分离,倒是颜扉的故作潇洒看起来步履蹒跚。
“世事无绝对。”白霖羽淡道。
颜扉嚼着一点酸滋味,真想告诉她,大可不必那般彬彬有礼,礼貌过头就是虚伪,她倒宁愿在狼狈中听见白霖羽毫无顾忌的真心话,颜扉仰着头,尽力不让眼泪崩出来,白霖羽不动声色终于把她的实话逼出来:“白老师,你听的出来,我是在跟你认输……我最近想了很多,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吃饭只能吃上两三口,我怕何雪言没回来,我身体就先受不了。我不想大病一场,我还得照顾沈素玉,还得去香港闯事业。是我不愿意为何雪言受这种折磨,人爱惜自己不是错。我硬气一些,退出这个事,白老师不用谦让来谦让去,抢女人又不是请客吃饭。”
她一股脑说出来,最成功的地方,是除了声音在尾音有些颤,其余地方和白霖羽做访谈一样心平气和。她不想在这种时候,输的还不好看。
“谢谢你。”白霖羽还想在说什么,又觉得并不合适,只能还是以感谢为结束。
颜扉的笑有些僵,只好说起其它:“我会找关系查查雪言去哪儿了,我尽量把签售安排到她到的城市或者附近。如果她出国了,你可能得等宣传结束。然后,你去找她吧。”她把事情交代了,开车就走了,不错,她其实不是找不到何雪言,如果尽力找找,怎么能找不到个大活人呢。
她本是想让她自由过自己,却抵不住为安全的问题感到一阵恐惧。如果她不告诉白霖羽,自己去找何雪言也是可以的,但有些事儿她做不出来。
回了家,今天例外,对着沈素玉饿狠了般,吃了两碗饭,逗的沈素玉稀罕起来:“你不减肥吗?”
“90斤,我再减就厌食症了。”颜扉一脱外套,锁骨笔直一条线,再不强迫自己长点肉,真得有问题。
“吃胖点也好。”沈素玉给她夹菜,颜扉又吃不下了,叨叨两口,眼睛瞟着沈素玉,瞧她心情不错,开了口道:”姐,你和那个公安领导的关系还在吗?”
“在。”沈素玉低头吃饭,心里还是明白:“早上让你找她,你说不找,死鸭子嘴硬。是扛不住了,还是打算找了吧?三年不是三个月,不好扛。”
“不是我找她……”颜扉叹了口气,淡淡道:“我帮白霖羽打听。”
沈素玉筷子停了,皱着眉头看她,瞧小丫头那模样道:“你打算我白帮那女博一个野忙吗?”顿了顿,又心疼的模样:“你反反复复,到底怎么想的?”
颜扉放下碗筷,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沈素玉问起,内心郁结一下红了眼眶,眼泪水滴滴答答就出来,手背都擦不过来,低声道:“我觉得我跟宋立似得,都巴望的可怜。和白霖羽比起来,其实我压根就不算拥有过何雪言。她为白霖羽要死要活,我又得为她担惊受怕。我能等三年,一点都没问题,可晚上我听了白霖羽的广播,我觉得太造孽了……”
沈素玉深深吸口气,走过去摸她脑袋顶:“你心软,没跟人抢过东西,装硬气装不出来,我知道。”
颜扉做了那么多年小三没求上位,她搞来搞去还同情起白霖羽……实在太糟心,沈素玉跟妈一样,不爱看她为谁犯贱,嘴里叨叨起来:“好了好了,你别难过了,我想联系人家让帮忙找找人。”
“还有件事儿呢,吓死我了。”颜扉拿出手机,跟沈素玉说了。
沈素玉挽着头发,一身黑色的棉睡衣,终于有了她上市公司ceo的模样,显得镇定自若:“我让人慢慢查,这不一定就是何雪言发的。也许是乱七八糟的粉丝感慨之类,你的联系方式不是单位网站上有吗?”
颜扉是一挖市场的,留电话是为了方便各地有潜力的作家投稿,方便一些客户联系她。沈素玉这么一解释,她的心又稍安起来,眼泪巴巴看着沈素玉:“姐,我觉得累。”
“好了,就这一段时间,过了我们就去香港。你跟不跟我在一起是后话,咱们把项目做起来,融资结束,起码还有事业。”沈素玉劝的干净利落,她的神经质已经闹完了,等着颜扉和她周围的神经病熄火呢。
还有事业四个字安慰了颜扉的心,无论如何能占一头当然是好,按照情场失意赌场得意的定律,她将来的事业必然是红红火火。
沈素玉开始在阳台接打电话寒暄的时候,颜扉又接到了一个把她梗神经了的电话。
陌生号码。
颜扉接了,电话那头声音焦急:“颜扉,我是何雪茗,你知道雪言在哪儿吗?她电话不通。”
“我不知道……”颜扉从没想到,有朝一日能接到何雪言她老姐的电话:“你有什么事吗?”
“……”对方似乎有难言之隐,停顿了半天颤巍巍吐露:“我妈高血压昏迷……”
“徐总病了!”颜扉头皮发麻,心生恐惧,何雪言一直不跟她妈说清楚,就是因为她家二老没一个身体好的,徐总那都是过去上班劳累,积劳成疾。何雪言出柜这么大刺激,不大病一场才奇怪:“大姐,真对不起,我也联系不上何雪言,她……哎呀,她走时候徐总还好好的,不就是她出柜了吗,徐总怎么就想不开。”她觉得何雪言她妈不是那种人,徐总那么大一个艺术家,不会总为难何雪言。
“不是何雪言的事儿,是我不好……”何雪茗开了腔,有些阴沉压抑,声音发抖:“王志杰投资生意出问题,我前一阵以公开你和何雪言的事儿要挟她,问雪言拿了她的几幅命根子藏画,谁知道王志杰那畜生出轨,在外面养三儿,现在他卷了卖画钱跑了,我还倒欠三千万……”
“你……”颜扉说了她一直以来想说的话:“何雪茗,你当这个姐姐,除了会欺负雪言,你还干什么了,你怎么不去死你!”
她一句话把那头往日高高在上的女人骂的失声哭起来,颜扉因而又觉得自己愚蠢透顶。
她简直傻到根儿了,怪不得何雪言突然神经兮兮,不阴不阳,见她也爱答不理。她还以为何雪言是故意让她知难而退,准备跟白霖羽三百里加急去私奔。
哪儿知道,能买好几栋楼的画,何雪言为护着她,傻不愣登就缴枪不杀了。
蠢到让人发指。
“何雪言也是欠,简直不可理喻!”颜扉被这俩姐妹气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