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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疏影也没有全部都在说谎,至少关于关平侯,关于她流落西凉的日子,都是真的。
当年晋国西陵晔战死疆场,龙渊剑就此下落不明。
她为了抢回这剑,愣是放下了孤军奋战的孪生哥哥魏斩辰,一路就追到西凉的军营里。
她从小学艺不精,武功平平。从前有西陵晔跟亲哥哥护着,也不需要她出手,导致她对自己的能力过分自信了些。
结果身陷重围的她没过几招就被人拿下了,绑了差点送上了断头台。
是关平侯李岩救了她。
那会他也还没有封侯,只是个跟哥哥一样的副将。碰巧他刚刚立下一项大功,眼看着就能指日高升,大家也就让了他几分。
他说他看上了这个姑娘,请求将军赐给他做个小妾。
将军答应了他。
此后她一直被软禁在西凉的军营里,再没跟哥哥通过音信。
没多久她就被李岩带回了西凉。
李岩就是因为给了西陵晔致命的一剑才得以封侯,那天上朝回来,他喝了很多酒,开心得很。
宣疏影本打算在圆房的夜里杀了他的,结果却看到了他宝贝般藏着的龙渊剑。他说起战绩时眉飞色舞的表情,和那些贬损大晋军将的话,字字如刀刻在她心上,这辈子再也不能忘怀。
剑上还残存着不知是谁的血迹,醉酒的他竟然对宣疏影这么一个敌国的战俘毫不设防,亦或者他本来就是要拿这战利品来刺激她的。
一向刚强的她,果然如他所愿,在看见那剑之后,突然崩溃。
只是他不知道的事,就那场痛哭里,她放弃了求死的念头,安心跟他做起了夫妻。
宣夫人从不说话,这是全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李岩早前的几个妻妾时不时就会欺负她一下,种种流言与构陷都从未断绝过,她却懂得如何去取悦李岩,好为自己保存一点生存的空间。
在李岩的眼里,后来的她柔弱,善良,从不像其他的女人一样聒噪爱争宠,只是默默守护在他身边。用她的身体跟行为去纾解他在生活中种种不快。
除了不会说话,她琴棋书画样样都是精通的,闲暇的时候,经常自己弹弹琴,教教下人绣绣花什么的,娴静优雅,与世无争。
后来她为李岩诞下一子,虽然孕期几遭陷害,好几次都差点命悬一线,但好歹没有真的死掉,孩子也被交给正妻去教育,生完就没再见过。
李岩慢慢对她放下了戒心,她却没有一日能忘记仇恨。
相处的日子多了,李岩也经常跟她说说心事。
某天,醉到深处,他枕在宣疏影的大腿上,胡乱说起了当年。
他说自己身为一个武将,不得不说,是有些佩服西陵晔的,那样年纪轻轻的,就能挑起一面大梁,凭一人之力,扭转战局,真是个奇才。
他也有幸和他交过手,所以至今对龙渊剑都留存着几分敬意。
宣疏影内心却只有一丝冷笑,就凭李岩,根本驾驭不了龙渊剑,他这话骗的了别人,骗不了她。
红烛帐暖,春宵如梦。
情到深处,他甚至极为难得的说,他内心是感激西陵晔的,不然他不会遇见他的宣夫人。
李岩不止一次猜想过宣疏影的来历,战场上本不该有女人的。
他一次次试探过她,可她从来都是心如止水的样子,直到在龙渊剑面前痛哭,他才明白,八成是西陵晔的家眷吧。
圆房时没有出血,他便猜着是西陵晔的妻妾吧。这样一想,内心的征服的快感就更加强烈了,这也是一开始他夜夜都要来宠幸她的主要原因。
宣疏影并不是西陵晔的妻妾,直到死前,西陵晔一直都没有成家,只有一位中意的姑娘,说等他回去拜堂。
一开始,她挣扎过,挣扎不过;抗拒过,无能拒绝,到后来躺尸任人蹂躏。绝望的心情谁都看得出来,偏偏李岩嗜好这口,怎么也不肯放过她。
他打不过西陵晔,但他可以征服他的女人。这样的念头一想起都让李岩激动不已,也让他对宣疏影的索求欲罢不能。
他骂过她,也打过她,关过好几天不给饭吃,总之用尽了各种手段,直到最终她怀了身孕,也不知道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为了不再折腾自己,她终于安静了下来。
宣疏影的脸上从此写满了卑微的神色,这正是李岩想看到的。
因为不适应岭南的天气,前前后后缠绵病了好几场,加上生产的损伤,身体也大不如前,经不起多少拷打与饥寒了。
府上虽然没几个人看得起她,但迫于李岩对她的宠爱,倒也没有下人敢给她脸色。她呢,也只是每天绣花弹琴,一个字都不说。
据府上的下人们说,其实李岩对宣疏影,已经是非常好了。一贯脾气暴戾的关平侯,打死姬妾都是常有的事情。对这个身份低微没有任何靠山的敌国战俘,竟然能忍下脾气没有一次性打死,竟然还能时不时去看几眼,甚至还得了侯爷的骨肉,也让其他几个没有生出儿子的妻妾不得不忌惮几分。
若不是两个月前,李岩发现她和龙渊剑一起消失了,还会一直相信是自己终于征服了这个女人吧。
易容换装,盗取了通关的令牌,最后依靠混进了汉人的商旅队伍里又回来到大周的土地。
尽管朝廷已经换姓,但祖国终归是祖国,逃出了西凉这件事终究还是让她有了重获自由的轻松和自在。
她易了容,是神似魏斩辰的脸。穿着普通的男装。
当李岩带着追兵终于在一个黄昏的小镇上堵到她的时候,并没能认出她来。但他认得她手里的龙渊剑,和那酷似死在他手上的敌将的脸。
长枪架在她胸前,他面色凶狠得追问这剑的来历。
她神色淡然,回答说,这剑是三天前一个过路的姑娘卖给他的,换了一两银子的路费。
说完就看见李岩掏出五两银子说要把剑赎回去,她不依。
李岩命人去抢,她突然哭的梨花带雨,说:“侯爷,我只是太想家了。”
说着她揭下了易容的面具,露出了自己的脸。
失而复得的喜悦甚至让他一时忘记了,他的宣夫人,从来不说话的。
李岩相信了她,像往常一样揽她入怀,说着你想家你跟我说就可以的,我送你回来呀。
听李岩这么说,宣疏影在他怀里仰起带泪的脸,说:“侯爷,我想哥哥,想少爷了,可是他们都死了。小舒没有家了。”
突然觉得下腹一凉,几乎是本能地一把推开了她。
宣疏影一步退出三尺远,手上的剑,还滴着血,身手灵活得跟一个多年习武的高手没有什么差别。
李岩单手按住腹部的伤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昔日的枕边人,问道:“你,你不是根本不会说话?”
宣疏影:“我不过不想理你罢了。”
宣疏影拿出一块白绢布擦了一下剑上的血,目光冰冷都没有抬头看他,继续说道:“天知道我有多想要你的命,可惜偏偏是在我大周的土地上,今天算你走运。你走吧,我们这辈子,最好再也不要碰见,不然我一定取你项上人头来祭奠西陵将军的在天之灵。”
说完她一个转身,就消失在路边的密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