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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落雨成泽(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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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雨成泽(九)

    此时情况实在紧急,楚夏心下一紧,心想自己治了这么久的主角要是在这儿狗带了,任务不就失败了?那自己还怎么回去?

    老话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诚不欺我也。

    就在纪氏诛杀时成轩的瞬间,楚夏与时景深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皆看懂了纪氏想做什么:她想自己掌权,就必须除掉名正言顺的天子时成轩和另外一个同样有权继承大统的安王时景深,于是便有了如今这个一石二鸟之计,将小皇帝和时景深皆诛杀在此,之后对群臣跟百姓交代便说是安王想要造反,谋害了幼帝,她带人赶到之时虽然将安王当场斩杀,可幼帝却已经回天乏力了……

    真是好计谋!好心思!

    对上这个女人的手段,楚夏也只能自愧不如。

    楚夏:二狗,如果任务失败了,会怎么样?

    在周围一片兵荒马乱中楚夏听见系统的声音第一次如此冷漠:

    “如果任务失败,宿主将重新循环这个世界,直到完成任务为止。”

    这些事情再经历一遍?她内心是拒绝的,那么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时景深,她咬了咬牙从背包中调出一把梅花匕首握在手中,闭着眼睛往自己

    手腕上狠狠刺下!一瞬间血花四溅!

    真特么疼!如果这次任务也算一辈子的话,她两辈子都没这么疼过。如果能全须全尾地回到现实世界的话,她一定要跟陆江悠说道说道她也是割过腕的人了,虽然她很有可能不会信:)

    “玉楚夏!你这是在做什么?!”正当楚夏还沉浸在能回去的幻想中时,耳旁突然传来的时景深的一声怒吼却将她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只见他一只手拉着她,另外一只手却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把剑,此刻正奋力地砍向不断向他们涌来的敌人,还分心丢给楚夏一张帕子,看他的神色,要不是腾不开手,估计要自己上来帮她绑上了。

    不知为何,虽然有点不合时宜,楚夏突然有点儿想笑。

    她接住时景深丢给她的那张帕子放入袖中,缓慢而又坚定地挣开他拉着自己的手,见他瞬间征住的神情,还是没能忍住轻笑出声,踮起脚凑到他耳边温柔地说了一句:

    “傻子。”

    说罢便后退几步,转过身不再看他,重新抬起头望向稍远处,那个面上挂着志在必得笑容的女人,冷笑了一声,便从技能面板中调出毒系究极技能——墨罂粟。

    墨罂粟:究极毒法术。

    当生命值在60%以下时才能发动,每三秒向外发出毒气环(共三次),攻击力增加1074~1790,同时攻击5米内的所有敌方生物麻痹其神经,一定几率(状态命中力1865)使其进入催眠状态,持续两秒。

    需要调息1.5秒后才能施展其他技能。

    技力:173

    射程:近身攻击

    聚气:瞬间施放

    回气:30.00

    伤害类型:毒

    威力:150%

    这个操蛋技能非得施放人的生命值低于百分之六十才能施放,不过造成的伤害值却是非常可观的,之前一片慌乱之中楚夏匆匆瞥了一眼这些敌方npc,墨罂粟的三次毒气环施放过后,除了血稍微厚点儿那几个以外,大部分人都可以干掉,到时候让时景深的侍卫们补个刀就成了。

    再不济,干掉纪氏这个身轻皮脆的反派*oss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要问她一次性灭杀这么多人不会有心理负担吗?因为这是任务啊!时景深,李进还有囊萤映雪两个丫鬟对于她可能还有些不同,但这些纪氏的手下,在楚夏眼里就跟游戏里的主动怪没有任何区别。

    你在游戏里杀了一个怪,会有心理负担吗?

    为了把戏演足,她还抬起血流不止的手掐了个像模像样的诀,瞬间过后,众人所在之地脚下便出现了一片硕大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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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那场罂粟花雨,大概是时景深此生所见之中最旖旎,最盛大,也最残忍的风光。

    他被纪氏的人缠住,只得眼睁睁看着楚夏强忍着痛将手腕割伤,以血作祭召出这片巨大的法阵。瞬息过后,数片数不清的墨色罂粟花瓣轻飘飘自空中打着旋儿落下,裹挟着醉人且危险至极的香气,所及之处敌人皆成枯骨,随着不断传来的惨叫声,这片原本景色秀丽的温泉山庄,此时已经变成了活脱脱的人间炼狱修罗场……

    而那些人的生死,时景深丝毫不在乎。此时他的眼中,只能望得见楚夏那随着花雨落下而瞬间苍白的面庞,不去想这样的奇观她是怎么做到的,不去想纪氏等人怎么样了,不去想那些朝堂的阴谋诡谲。

    他满心满眼,都是她。

    时景深伸手接住她倒下来的身子,往日总是幽深似海的墨瞳里聚满了惊慌,此刻的他,慌乱的像是个手足无措的小孩子,他一手抱着楚夏将她放在草地上,一只手自衣袍上撕下了一块锦缎,颤抖着摁住了楚夏的手腕。

    可是没有用。

    楚夏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墨罂粟有多厉害,她手腕上的伤口,是非人力可挽回的。

    素白的锦缎很快被浸湿,染成了红锦缎,时景深发了疯似得,扯过自己的衣袍便裹住了她的伤口,饶是如此,血还是慢慢渗了出来,他红着眸子拿手握住开始变红的地方,不过须臾,滚烫的鲜血自他的手中涌出,一滴一滴的落在楚夏身下的草地上,顺着嫩绿的草叶没入了土壤中。

    楚夏伸出手,覆在了他那双早已被鲜血浸染的手上,这一点点微小的动作,几乎已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她闭着眼睛吐了口气,开口说道:“阿深……”

    “楚夏,不要说话,你的伤口还没止住血,你会没事的……”

    楚夏从来没有瞧见过这样狼狈的时景深,发丝凌乱,双眸通红,似是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绝

    望又愤怒。

    她握住他的手,说道:“止不住的,阿深,你……”

    “不!一定可以止住的!一定可以!”时景深怒吼着打断了她,紧紧摁着手下的白袍,恍若那血迹斑斑的白袍,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楚夏,你不会有事的……”

    “阿深,你先听我说好不好……””楚夏抬起手,轻轻抚上了他的面颊,本想替他拭去上头的血迹,没成想却将他莹白的面颊染的愈发殷红了,只好作罢,然她要放下手的时候,他却握住她的手,又覆在了自己的面颊上。

    楚夏抬头望着时景深因为紧张而紧绷的下颔,听着他支离破碎的话语,感受着他抱着自己的手微微颤抖,心中突然有些不忍。

    她费力地直起身子,伸手抚上他的脸,气息微弱地开口道:“阿……深,我活不成了。”见他正欲摇头否认,便抢着道:“此阵名为……墨罂粟,是我师门相传的一门禁术,非情急之时不得用。”

    “要启此阵,需得施法之人以血作祭,而且……毒气入体,无回转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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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之前,她便问过系统如果她使用了墨罂粟,会有什么后果,系统的回复让她当时少见地没有回嘴。

    “会死。”

    “是这个世界的我会死的意思吗?”

    “是的。”

    在今日之前,她从没想过有会用到这个技能的时候,毕竟能安安稳稳地完成任务最好,她也不想赌最后这样微乎其微的成功率,可最终还是情势半分不由人,若她不用,怕是她和时景深都会折在这里,任务完成的那一点微乎其微的可能性都没有了,既然如此,不如赌一把。

    赌的她是在时景深心中的分量。

    “不,肯定还有救的,对了你自己不就是大夫吗?连我的陈毒你都能解,一定能治好自己的对不对?”时景深听罢后犹自不信,紧握住楚夏的手追问道。

    只见楚夏惨然一笑,气息微弱地对他说道:“傻子,你难道不知道,医者……不自医啊。”

    “不会的……那我给你找成泽最好的大夫,一定会治好你,你坚持住好不好?”此时的时景深已经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将怀中的楚夏拥得更紧,仿佛这样她便永远不会离开一般。

    见他如此,楚夏更觉心酸,强打起精神重新开口道:“阿深,让我……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不等他回应,便自顾自地抬起手,遥指向不远处躺着毫无生气的幼帝时成轩的尸体,指尖微动,往虚空中画了一个晦涩难懂的图案。

    几息过后,一只华丽异常闪着金光的的凤凰便腾空出现在了半空中,在众人瞪大了眼睛的注视下飞向时成轩的尸身,直到没入不见,随后他便恢复了生气,胸口也开始轻微地起伏。

    做完这件事后,楚夏便耗尽了她所有的技力值,只有微弱的呼吸还证明她还活着,方才那只起死回生的手无力地落了下来,却在中途被时景深握住。她的手那么冷,冷彻入骨,好像比母妃走了以后,自己被先太后罚跪在雪地里的那个冬天还要冷,任他怎么暖都暖不热。

    “阿深,别难过,人固有一死,或值千金,或值三铜。”她看着时景深眉眼间溢出的哀恸,费力地想要露出一个同往日那般的俏皮的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只好反握了握他的手便沉默下来。直到此时,二人皆是明白,生离与死别已近在眼前。

    时景深记起他初遇楚夏之时的情景:她身着一袭水碧色衣裙,及腰长发只用一根雕着莲纹的玉簪固定,恍若九天仙子下凡间。他先是身为皇子,而后贵为王爷,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可从未有一个像楚夏一般在初见时便入了他的心。

    她安安静静地替自己疗毒的模样,她同丫鬟们开玩笑的模样,她枕着话本子睡着的模样,她得不到自己答案时黯然转身的模样,她生自己的气时的模样,她奋不顾身地向自己冲过来的模样,她站在漫天罂粟花雨中朝自己浅笑的模样,还有此时她躺在自己怀中气息微弱的模样……

    “楚夏……”他最终还是未能忍住,叫着她的名字红了眼眶。

    “我在的。”楚夏闻言,声音轻而又轻地应了一句,而后又接道:

    “阿深,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我希望啊,你能在我走后,放下仇恨,好好生活下去,替我看尽大好河山,赏遍周国美景,当皇帝太累了,所以我就救活了他让他继续去当,那只凤凰叫做七星唤魂,原本我是为你留着的,但又私心你永远都不会用到它,幸好……”

    “幸好你没有机会用到它了……”

    时景深听罢后,抬起手温柔地替她将额际的一缕长发放到耳后,喑哑着嗓子缓缓开口道:“好,我答应你,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答应你。”

    听他应下,楚夏便放下心来,重新开口道:“对了,你之前要送我的那支琉花簪……带在身上吗?你帮我簪上,我想看看是不是……”

    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握着时景深的那只手也慢慢松开,最终无力地垂向地面。

    而时景深却毫无反应,自顾自地从怀中拿出那支用手帕包着的琉花簪,小心翼翼地替楚夏簪在发髻上,口中还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好看,很好看,我的楚夏戴什么都好看……”

    天幕低垂,乌云翻滚。

    他脑中嗡的一声,心中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倏地断裂成了几截。

    天边传来了轰隆轰隆的闷雷声,不多时豆大的雨滴便自天穹深处倾泻而下,楚夏身下的草地已被血染成了深红色,雨水滴落下来,将鲜血冲刷开来,草地逐渐被大滩血水淹没,血腥味却渐渐淡去了,他抱着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她的身子渐渐失去了温度。

    在冰冷的雨水中,他突然记起与她初遇时,她所写的那首释词。

    风是穿山过水拂面而来,花是零落成泥常开不败。

    雪是日出消融檐上落白,月是咫尺天涯千秋万载。

    风是自息自生扰袖弄摆,花是摇乱玉彩沾衣未摘。

    雪是眉心微凉华发皑皑,月是移走寂空星云中埋。

    楚夏,你一定要走得慢些,再慢些,等我完成了你的心愿后来寻你,这风花雪月,无你怎生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