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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屏六岁的时候曾被在宫内做大太监的舅舅隆齐带进宫内玩耍,当时是在御花园,安屏指着荷花池婴声婴气的要摘池里的莲蓬,隆齐见她天真可爱,立即允了她。正当隆齐挽起裤腿要下水,小太监来报太后招他问事,隆齐只好嘱咐安屏乖乖的呆在原地不要走动,舅舅马上就过来,安屏听话的点头。
舅舅走后,安屏原地站了半柱香的时间,见舅舅还不来,她跺了跺开始酸麻的小脚,看着池中那颗本来就快被舅舅摘到手的大莲蓬咽着口水,肚子里的馋虫简直要爬出她的喉咙。
安屏正无可奈何的时候,一位锦绣华服衣袂飘飘如仙女般好看的女子牵着一个同安屏一般大小的男孩走了近来。小男孩粉雕玉琢,像极了家里年画上的抱鱼童子,安屏看傻了眼,以为见到了神仙。不过,仙女和仙童都不够友善,两人用一种很嫌弃的眼神打量着穿着土里土气的安屏。安屏感觉到了鄙夷,便低下头两只眼睛望着地面。突然,小男孩冲了上来,嘴里面诶呀的叫唤着,两只小手一用劲,硬生生将安屏推落在荷花池里。
虽然天气酷热,掉进水里反而有种凉爽的快感,但安屏还是被吓到了,在水里扑腾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会水的,便将脑袋探出水面,寻找可以爬上岸的地方。
从水中探出头的安屏第一眼落在了一枝升出水面的莲蓬上,她想也没想,朝着那个莲蓬游过去,揪着荷梗,顺手而上,终于将莲蓬摘进了手里,安屏暗自吞了一口口水。
安屏爬上了岸,那位仙女捂着肚子笑,笑得花枝乱颤煞是好看,小男孩却撅起了嘴,一个劲的嚷着不好玩不好玩。
安屏还未站直身子,小男孩又跑了过来,劈手夺过安屏手中的莲蓬呸了她一声,转身得意的牵着仙女的手走了。仙女转过身的时候对小男孩说了一句:“小坏蛋,你太坏了。”声音特别好听,像林中的百灵鸟。
直到两人走远,安屏才咧开嘴放声哭起来,不过看到池塘中仍旧有很多莲蓬,哭得倒不是特别伤心,她想着等舅舅来了,她得多摘几个。
八年后,当安屏长到十四岁时,该发育的也没有发育,看起来却像十一二岁,虽然样貌清秀,但小身子板瘦得一阵风都能吹到天上去。安屏的父母靠江里撑渡船过活,所以安屏打小就会水,此外,别看她瘦,力气却是不小,划起船来可以比得上父亲的速度。家里就她这么一个孩子,虽然不富裕倒是同样被父母当成宝贝。加上宫里做大太监的舅舅时不时差人送来一些接济的银两,安家的日子倒是颇为自在。
这一天,安陆和沈忆夫妇又开始了一天的劳作,一家人早早的上了渡船,摆渡来往的客人。安屏像以前一样,给父母打下手,扶着客人上下船,预备在逆流的时候加一把桨。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到第四趟的时候客人寥寥无几,还未凑足数,船上一位大嫂等着不耐烦,催着开船,安陆看了一眼岸堤,知道是等不到更多的客人了,便开了桨。
船上是五位客人,两位中年大嫂,一个彪形大汉,一个矮胖子,一个瘦高个。渡船从码头出发,要渡到对面,平时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今天江面上风大,安屏加了一把桨,船行起来依旧吃力。船到了江中央的时候,突然就不动了,无论夫妇二人如何施力,那船就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就是不动。
“是时候了。”彪形大汉对四人使了一个眼色,外表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几个人身形跃起,分别欺身到安陆和沈忆面前,劈手夺过船桨,与此同时矮胖子和瘦高个掏出了匕首对准了安陆和沈忆的咽喉。
“你们要做什么?”沈忆几乎快哭出来。
“装!还装!沈忆沈三姑娘,识相就赶紧交出雪冥功秘籍,我们几个便放过你们全家,不然的话,哼……”矮胖子闷声道,匕首往前一推割破了沈忆雪白脖颈上的一层皮肉,殷红的血顺着匕首滴落在船板上。
“放过我娘子,有什么冲我来!”安陆见妻子流了血,想挣扎,肚子上却狠狠的挨了瘦高个一脚,疼的他几乎站立不住。
“我哪有什么秘籍,什么雪冥功,我听也未听过。你们在乱说什么?”沈忆吓得已经哭了。
“沈三姑娘当年跟一位姐妹去雪峰庙上香可还记得?”
“雪峰庙……我做姑娘的时候常去。”
“有一年你跟一位叫福昱的姐妹在腊月雪天去雪峰寺上完香,一个老乞丐拿着一本书要跟你们换银子,你见老乞丐衣裳单薄可怜,便给了他一些碎银两,老乞丐也不讲价,将那本书扔进了你的香篮子里,可有此事?”
“的确有这样的事。可我不识字,回来后,书就被我扔进了柴房。……难道你们要的就是那本书?”
“没错,书呢?快拿出来!”
“我都说了书被我扔进了柴房,之后我也不知道下落了。”
“不老实!把那丫头抓过来,给她放点血。”彪形大汉话音一落,安屏就被一位中年大嫂拎了过来,安贫也不哭,倔强的瞪着这些人。
“别碰我女儿!你们这些混蛋,她还只是个孩子!”沈忆见中年大嫂掏出了一把短刀,一刀砍进了安屏的左肩之上,安屏摇晃了一下,鲜血立即染红了一身的粗布葛衣。
“啊!”夫妇二人同时大叫,撞开了身前的人,不要命的往安屏这边扑过来。
“爹,娘,快……快跳江!”安屏一家都会水,刚刚太过惊吓,现在才想起来要逃生。
“屏儿你快跳!”沈忆撞开了中年大嫂,一把将安屏推进了水里。但于此之时,身上却中了致命一刀,紧接着安陆也发出一声惨叫。安屏在水中听的真切,浮出水面的时候,只见父母都躺在船板上一动不动。
“下去抓住她,就算拿不到秘籍,也不能留下活口!”彪形大汉将瘦高个推入了水中。
安屏赶紧潜入水下,忍着伤痛,没命的往江边划去。她水性向来好,潜在水中不露头,江水混浊,瘦高个水下视物不清,根本不知道安屏游往哪个方向。
安屏就这样逃了一条命,游到了江对面的苇丛中躲了起来。她偷眼看见,船上剩下的四人在船上一通乱翻,最后还搜了安氏夫妇的身,但终是空着手一无所获。四人便将夫妇二人的尸身扔进了江里,将船划靠了岸,扬长而去,那个瘦高个搜不着安屏也跟着一起走了。
安屏默默流着泪,重新潜进江水中,艰难的将父母的尸体捞上了岸,埋在了苇岸边的小树林之中,竖了一块木碑,磕了三个头之后,心里的悲伤加上肩上的刀伤和劳累,晕了过去。
安屏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正午,阳光照进了小树林,让她身上起了暖意,她揉了揉淤滞的胸口,爬起来,又对着父母的坟茔磕了三个头。流了一会儿泪,自己找了一些草药放在嘴中嚼了糊在肩膀的伤口上,又摘了几枚野果充饥,吃完了,采了些草药塞在衣内,再次潜进了江水里。
安屏瞅准了一只大客船游了过去,她经常在江中摆渡,知道此船开往岁宁府,她要搭个便船去京城找舅舅,如今在宫里做大太监的舅舅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安屏身子纤瘦,加上爬高窜低惯了,虽不会什么修为武功,却是十分狡捷。趁着船上人不备,便溜进了舱。
这只大船安屏平日里只是远处瞅瞅,如今进了舱,才发现里面空间之大,场面之热闹超乎她的想象。有喝茶聊天的,有掷骰子赌博的,有唱曲子的,有说书的……,逛庙会所有的热闹这里都有。安屏缩在一个角落,竟然也无人来驱赶她,还以为是谁家使唤的丫头遭了主人的毒打。
就这样顺顺利利的到了岁宁府。安屏肩上的伤口被她带上船的草药奇迹般的医好了,不过那条手臂却一直酸酸的,晚上能酸得她睡不着。
到了岁宁府,安屏故技重施,窝在一户进京的富人的马车底下,搭了个顺风车,进了京城。一路上的颠簸和辛苦自不必说,几次安屏快要坚持不住了,但是为了能早点见到舅舅,她咬牙一直忍着。她隐约知道她所搭的这辆马车载的是位叫鹿鹿儿的大小姐,车内除了大小姐本人还有两个伺候的丫鬟。
等三人到了地下了马车之后,安屏从马车底板上下来,钻进了马车内,想着里面总该有点值钱的东西她可以拿去当了换几个热馒头吃。船上的时候,安屏吃的是别人剩下的,后来进了岁宁府,她往街边一站,装作乞丐也讨了几口吃的,搭上了马车她就不曾吃过东西了,她已经饿了两天两夜了。
不负她所望,翻翻找找,竟然被她在车内的角落捡了好几块碎银子,还有一块金锭。发财了!安屏欣喜若狂。正当她要从车内出来,突然车帘子一挑,一个戎装的美人眼睛怔怔的看着她,半天没反应过来。
等美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安屏早已跳出了车子,对美人抱歉的鞠了一躬。
“站住!”美人突然一声娇叱,抓过马鞍上的马鞭一鞭子朝安屏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