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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巫父来过？”昆宇的脸色稍缓，但转而想到老巫父的固执，又不禁沉了下来。
“昆宇，可以允许我们看看这位大嫂的情况吗？”陶孟楚开口道。
这里是苗寨，忌讳颇多，陶孟楚开口非常谨慎，如果对方不同意，他也不会勉强。
昆宇和阿莫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还抱着头不时低声啜泣两声的男人，都不由得叹了口气，昆宇点了点头道：“你们瞧瞧吧！”
话是这样说，其实他心里已经不抱希望了，阿吉家的病了太久，现在病情急转直下，老巫父又早早下了判语，只怕是当初九黎族的先祖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好办法了。
得到了昆宇的同意，陶孟楚便轻轻推了推顾瑶磐，示意她上前，男女有别，他不希望引起苗寨中人的不满，毕竟老巫父的态度在那里，凡事谨慎些好。
再说，顾瑶磐的本事比他强得多了，由她上前诊看本来就是应有之意。
顾瑶磐明了地走上前，缓缓在床边蹲了下来，只是靠近的一瞬间，她就明白，这个女人已经死了。顾瑶磐的目光迅速地在她的全身上下扫视了一圈，右手掐了个指诀，轻轻往女子胸口一探，不过瞬息便收了回来。
随即，她将手向女子的脸上轻轻抹了抹，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在她的轻轻一抹之下顺从地合了起来，再也没有睁开。
她转回头看向昆宇和阿莫，目光又转到坐在地上的男人身上，低声道：“她已经死了。”
屋里的男人们脸色全都变了，蹲在地上的男人像是被施了咒语一样，呜咽的声音突然一停，随即便爆发出了更凄厉的哀叫。
“阿音！”
男子疯了一样地扑了过来，死命地抱住了床上已经没了气息的女子，蹲在床前的顾瑶磐默默地退了开去。
陶孟楚皱眉摇了摇头，伸手扶住了退开的顾瑶磐，两人视线一对，默契地退出了屋外，将屋内的空间留给了这个悲痛欲绝的男人。而此时的昆宇和阿莫两个已经无暇顾及他们了。
“发现了什么？”陶孟楚和顾瑶磐站在这家的院子里，视线在院子里的各个角落扫视着。
顾瑶磐看了一眼正传出一声声悲切呼嚎的屋子，伸出了右手放到陶孟楚眼前道：“你看这是什么？”
在顾瑶磐伸出的手掌中，一只不过黄豆大小黑背白星的甲壳虫正趴在她的手心里一动不动。
“这是......”陶孟楚看着顾瑶磐手里的虫子，伸出一只手指指了指身后的屋子。
“那个女人的本命蛊。”顾瑶磐点头确认了陶孟楚的猜测。
“她不是死了吗？”
陶孟楚压低了声音奇怪地道，一边伸出手试探地戳了戳顾瑶磐手心的小虫子，正好看到那只小虫子懒懒地伸了伸右腿，旋即又不紧不慢地收了回去。
“据我所知，本命蛊不是应该和主人同生共死吗？怎么这个......”
顾瑶磐忽然收回了手，视线转向院门处，朝着陶孟楚隐讳地使了个眼色。
阿苗从院门口走了进来，手中还扶着身形佝偻的老巫父，当看到站在院子里的陶孟楚和顾瑶磐时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扶着的老巫父。
“两位客人受惊了。”
老巫父满是褶子的脸上没有笑意，语气温和地看着陶孟楚两人，接着道：“这家主人如今有了白事，就不方便招待两位啦，我让昆宇送两位出去吧。”
说着，老人便将手臂从阿苗的手中抽了出来，朝着屋子里指了指，阿苗会意地进了屋，不一会儿，一脸难看的昆宇便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老巫父的打算很明显，也很有效，两位客人是昆宇带进寨子的，当然得由他接待，而这样，正好又可以将昆宇和两位生人从这件事里一块剔出来，一举两得。
“陶先生，顾小姐，今天这里实在是乱了，我送两位先回我家里暂时休息一下吧。”昆宇强笑道。
作为一寨之主，刚一回寨子就碰到了寨民莫名死亡，这实在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这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老巫父的打算，只是觉得确实是怠慢了陶顾两人。
老巫父交待完了话就不再说什么，径直拄着拐慢慢进了屋，苗民落葬都有苗民的规矩，有些东西不会让外人看。
阿苗的脸在门口晃了一下便隐去了，屋子里男子的哭声停了下来，一阵“嗡嗡”的说话声响了起来，三人隔着墙听得不大真切。
陶孟楚看着老巫父的背影，转回头来时正看到了顾瑶磐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细绳，微眯着的眼中有浅浅光芒流转。
昆宇转回身道：“走吧。”
这里有老巫父在，再想查什么也不方便了。之前就因为他去特事处挂职曾经惹来老巫父的不满，他也不想在这时候再加深两人之间的矛盾，家和万事兴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昆宇的家在整个苗寨的最高处，虽然也只是土坯加木制的结构，但看得出来那些颜色深黑但是摸上去却异常光滑结实的木料都是山里最好的木头，而进门之后靠墙一溜码的整整齐齐的书本，再加上屋外牵进来的网线和那台摆在火塘后的电脑，都表明了这家人是苗寨里难得的和外界保持着沟通的开明人家。
屋子里非常干净，一般人家里常会见到的墙角的蛛丝什么的在这里根本不可能看到。陶孟楚和顾瑶磐扫视了一眼，便跟在昆宇的身后坐在了火塘边。
似乎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里放松了下来，昆宇一点也没有遮掩自己脸上深深的倦意，原本还显得十分精神的棱角分明的脸，此时看上去也像是垮了下来。
“你们两位也看到了。”昆宇用力地抹了一把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看向坐在对面的陶顾两人，继续道：
“大概有一个来月了吧，最早是养的家畜死，羊啊，猪啊，牛啊，后来过了半个月，就开始有人死了，每个人死前都是没精神，没力气，也不吃东西，过不了七天就会断气，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昆宇抬手指了指阿吉家的方向，苦笑道：“阿吉家的已经是第五个了。”
“你不是说一共发生事情才一个来月吗？半个月前开始死人，这都第五个了？”陶孟楚挑眉道。
“是啊！第五个了。”昆宇看着火塘里的火，眼睛发直，也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