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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由于这几日连夜赶路,若华被斯年催着回房休息了。斯年则是差人进宫递了觐见的折子,而后到书房取出了一个挂锁已被铸死的木盒,擦了擦上面的灰。
稍稍思量了一下,便拿着木盒出了书房。
传话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说即刻便可入宫。
斯年换上自己的及冠大礼那年所穿的郡王服。站在镜前,恍若又回到那一年。
若华本就放不下心,在床上翻了好几圈都无法入眠,干脆起身来找斯年。一推开门便看到身着盛装的斯年,正背对自己而立。
若华看到斯年独自站在镜前,不知怎么竟觉得心里微微刺痛。屋内一盏灯都没有,只有昏暗的月光落入。斯年就那么站在一片漆黑之中,明明看不见表情神态,却让人觉得落寞万分。
他放轻脚步走到斯年的身后,从背后抱住了斯年。而后把头抵在斯年的后背上,没有说话。
斯年也未说话,只是握住了那在自己身前交叉的双手。
过了半晌,若华拿过放在一旁的发冠,微微踮起脚用簪子固定在斯年的发上,虽然动作十分生疏,但却十分细致。少年纤细的手,在黑发间穿过,而后摸上身前那人的侧脸。
微微施力,便将斯年的脸掰过来一切,而后将吻上了斯年的唇。轻轻舔舐,像是在索求些什么,却也像是在安抚眼前的人。
斯年反扣住若华的头,加深了这一吻,两人唇舌交缠间缠绵而冗长。直到二人都有些狼狈地喘息菜结束了这一吻。
“我明早想吃盛熙居的炸糕。”若华并没有多说也没有多问,他知道斯年一定会解决好。两人那没有那么多忧心殚虑可言,就像斯年从未将他当做弱者看待一般,他也相信着斯年所做的一切。
“好,我早上买回来给你。”斯年微微笑着,摸了摸若华的头。
“我去睡了。”
“恩。”斯年低头吻了吻若华的额头,“等我回来。”
斯年走出房门后,回头看了一眼。少年一头长发披散着靠在门口,皮肤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筋骨已渐渐展开的身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那双眼睛微微眯着看向自己。
夜色昏暗,但若华所站之处却映着月光星点。
斯年笑了一下,果然啊,这个人便是这漫漫昏暗中的微光,无关娇媚婀娜,也无关风月淡雅,琼花芳始,玉兰月晕,怎样都无妨,只若得一人为伴,云云四海皆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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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年走进大殿,一片寂静,宫人都被谴了下去,斯年一步一步走至大殿中间,跪地而拜:
“臣弟给皇兄请安。”
“起来吧。”皇位上的人说道。
斯年起身,而后看向皇上,微微抿着嘴却没有开口。
“朕与你倒是许久没有这般单独说过话了。”皇上开口道。
“皇兄朝务繁忙。”
“你倒是还是这般脾气,”皇上轻声呵笑了一下,“此次去柳南可是发生了什么。”
“臣弟若是说了,皇兄肯信么。”斯年反问道。
皇上没想到斯年竟会这么说,稍稍错愕了一下,而后两人便陷入了沉默。
楚斯年是先皇最宠爱的儿子,当年先皇病重时,斯年虽还年幼,但是朝中人纷纷猜测先皇会不会将皇位传给这个小儿子。
但众人没想到的是,先皇竟会还未立下诏书便西去了。而当时几位皇子中,楚渭轩也就是现在的皇帝手握兵权且文武尚可,便顺理成章地被推上大位。
但是楚渭轩却知道,先皇当初想传位之人确实是楚斯年,据说还曾立下密诏,只是那道所谓的密诏不知所踪。
除此之外,先皇身体还算康健时便曾提过,待楚斯年及冠后,要将自己手中的兵权便要交付给他。
说到底,当初楚渭轩手中所能拥有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楚斯年还未长大。
所以即使当他真的坐上这个位置,他对这个最小的弟弟也从未放下戒备。他先是弄垮了楚斯年生母的母家,又一再架空楚斯年手中的权利。
即使他知道楚斯年并无夺位之心,可越是这般他越觉得不安稳。
直到太后微微提醒,不要过于打压楚斯年。朝中的几位跟随过先皇的老臣已多是不满,楚渭轩才稍稍收敛。
在楚斯年及冠前一年,他将部分兵权和朝中密探暗中划给了楚斯年,择他为自己暗中办事。这件事只有他们二人知道。他之所以那么做,是想有一些楚斯年的把柄,毕竟一个王爷暗中操纵密探,这等事情旁人知道后,多半会以为王爷有谋逆之心,若及他日便可相胁。
而当年的楚斯年还带着些一腔热血,于是欣然接下。
不得不承认,楚斯年十分优秀。懒散的军队还还未成形的朝廷密探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就被楚斯年理得井井有条。那个时候正是边境大乱,斯年手下的密探带回许多有用的消息,而他所操练的铁骑兵也屡屡大捷。
但楚斯年越是优秀,楚渭轩就越是不安。楚斯年及冠之年便要临近,按照先皇所说,朝中兵权应交付于他。
楚渭轩知道兵权的重要性,若是将兵权交出去,楚斯年想要拿回这个位置怎么办?他不信身为皇家子弟,会不对这个皇位有所觊觎。
于是他要楚斯年及冠前,折断他的羽翼。让这个皇弟,永无继位可能。
楚斯年身边有他安插的几个人,且颇受楚斯年的信任。于是他让那几个人放出假消息说宫内有似是刺客潜入迷晕了皇上,但似是还未有下一步举动,所以宫中的密卫不敢轻易决定要如何才好。加之自己先前允许危急时刻,楚斯年可随意进出皇宫。
于是楚斯年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将刺客逼急了直接伤到皇上。就私自带了几个精兵,进入宫中打算将皇帝保护起来。
但楚斯年却不曾想,自己刚刚派人把手好,楚渭轩便从屋内出来,大怒道:
“你这是要做什么。带兵逼宫么?”
楚斯年一时间愣住了,而后将密探所说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楚渭轩冷笑道:
“迷晕?怎样的刺客能有这般本事,在这皇宫之中迷晕朕?”
斯年将手下人唤来以作求证,但那几人都说自己从未说过。
“你倒是迫不及待地与朕抢起皇位了。”
“臣弟不敢,臣弟……”
“私自带兵入宫是何等罪名,你可知道?”
“臣弟只是担忧皇兄安危。”
“担忧朕的安危?便带着精兵包围朕的书房?”
“臣弟……”
还未等楚斯年说完,楚渭轩便扔了一把匕首到楚斯年眼前。而后冷眼看着他。
楚斯年看到那把匕首,便明白这场戏从头到尾都只是想除去自己。无论自己如何辩解,皇上都不会听信半分的。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被身边人所背叛,被自己的皇兄如此猜忌。
他以为皇兄愿交权于他,便是信任他的。至少是愿意用他共卫山河的,却不曾想,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已经步入了这个圈套。
只要自己一日有承大位的可能,皇上就一日不会亲信自己,只会把自己看作眼中钉肉中刺。
皇上扔下的那把匕首他也明白,自己也不需死,只是身有残疾便不可能为帝。
可斯年拿起那把匕首却犹豫了,他虽并未想为帝,却也不愿因此而成一个废人。他还想护这山河平安,若是皇上只是想断了他为帝的可能,那——
于是楚斯年开口说道:
“延王楚斯年,好龙阳,此生绝无子嗣,不继大统。”
楚渭轩看了看斯年,无论这个皇弟是否真的好龙阳,但只要没有子嗣,也无法继大统。
于是他没再说其他,便转身离开。
而楚斯年则是在那里跪了许久。直到天色都暗了下来,楚斯年才起身慢慢向宫外走去。
那一段路,漫漫黑暗。
而后楚斯年及冠,自请接管礼部,朝中一片哗然。从此默默,一过也已是五年有余。
而今天,他们二人又再次单独而谈。
过了许久,皇帝开口道:
“你可是怨我?”
斯年抿了抿嘴,未开口。
“也是,你怎么可能会不怨恨于我,”楚渭轩似是喃喃自语道,“可身处这个位置,有些事朕也是不得不做。”
“先皇还在时,你便是最受宠的。甚于你才七岁,就被诺以兵权。”
“朕不得不防,身为皇家子弟这个位置太多人盯着了。”
“所以皇兄不惜演一出戏,来陷害臣弟么。”斯年看向楚渭轩。
“你不也是一直在与朕周旋么,演出一副对皇位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楚渭轩冷笑道。
“并不是人人都想为帝。”
“或许吧,但朕不信你从未动过这个念头。”
斯年拿出那个木盒,而后说:
“臣弟若是想为帝,便不会将这个锁铸死。”
“这是什么。”楚渭轩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警觉地盯着那个木盒。
“皇兄不是一直在找父皇的那道密诏么,”斯年将盒子举起,“就在这里面。”
“你怎么……”
“臣弟及冠前,便有人将这密诏交到我手中。臣弟从未打开,并将其挂锁铸死。”
“为何这样做。”楚渭轩看着那个木盒,这便是让他日日不能安眠的东西,他一直害怕有人看到这封密诏,但竟然一直都在楚斯年手上么。
“臣弟只想楚平朝堂安稳,百姓安乐。若是臣弟取皇兄而代之,朝中又要动荡一次。”
“那你今日又为何把他拿出来,你想做什么。”
“臣弟只想皇兄信我一次,也想皇兄可以护好这楚平大业。”
而后斯年便将自己这些年查到的许多边境线报,和朝中大臣之事一并交由的皇上。
皇上接过后,打开其中几封看了看,过了许久才开口道:
“你想要什么。”
楚斯年叩首而说:
“臣弟愿远守楚平边疆,护得一方安稳。”
楚渭轩看着斯年心中十分复杂,且不说楚斯年竟主动交出那道密诏。单是看这些情报便可知,若是这人真的有谋逆之心,自己这个皇位怕是早就坐不得那么久了。
且到如今,自己的这个皇弟竟然还自请远离都城而去戍边。难道他当真对这个皇位没有一丁点想法么?这么多年,竟都是自己疑心么。
楚渭轩过了半晌,开口道:
“朕,准了。”
“谢皇兄。”
楚斯年起身后,楚渭轩犹豫了一下说道:
“你也不小了,可有心仪的女子?朕可在你离都城前为你们指婚。”
楚渭轩此时心中是有些许愧疚的,想要给楚斯年一些补偿,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个皇弟也并不爱钱财珠宝。想到及冠那年的事,想着至少为楚斯年至一门婚事,至少可后继有人。
楚斯年听到楚渭轩这么说,反倒笑了一下,而后又行礼,说出了及冠那年所说之言:
“延王楚斯年,钟情向若华,此生无子嗣,不继大统。”
而后在行一礼,便转身出了大殿。
只留下楚渭轩看着那被铸死的木盒,和那些厚厚的信笺独留在大殿之中。
楚斯年出了大殿,向宫外走去。这段路的景色一如五年前,但他心中却有着暖意。只要想着那人,似乎无论身处何处,都觉得心底柔软。
回去的路上,斯年绕去盛熙居买了若华爱吃的东西,而后带回王府。
斯年推开门,看到那人坐在床边睡着了。想来也是忧虑自己吧,才一夜坐在床侧无法入眠。
斯年将若华揽入怀中,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轻声说:
“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总算卡在十二点前发出来了。